金氏出来的时候,两颊都肿起来,路都不好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跪得太久的缘故。
徐氏这次算是扳回了一局。
他们大房罢工一直到四月的立夏。
一个多月过去了,都没有去铺子。光只有顾应奇同周氏支撑,周氏还好,包子做得有个样子,而顾应奇就是打酱油的,所以那生意根本起不来。
每月扣去本钱,连一两银子都没有挣足。
徐氏实在坐不住了,跑来找顾应全。
“你说你们是不是想饿死咱全家!当初是你们要学做包子的,学得好才叫你们做,这下倒好,还拿来对付咱老人了。你们是要看这个家倒下来,才安心?”
顾应全坐立不安,他其实早就劝过妻子儿女了。可就是没有人理会。
“娘,他们也是生气……”
“气啥,他们有什么资格气?”徐氏骂道,“你要再姑息他们,我跟你讲。你们都给我滚出这个家!”
“啊!”顾应全惊呆了。
杨氏立在身后道,“公爹也这么说了吗?”
“你们好手好脚的,却什么都不干,有脸呆在这里?我拿钱出来喂狗喂猫,都不能喂你们!光吃白食的东西,留在家里做什么?”徐氏咒骂。要让她对那几个人道歉,那比登天还难,她绝不会说。
这就要赶着出家门了。徐氏对他们可有一点心?
这些年,真真是白做,不管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她都是不放在眼里的,自己怎么现在才醒悟!
杨氏怒极而笑。“要是公爹叫咱们走,咱们就走!”
“娘子。你这是在说啥呢?”顾应全急道。
“都要赶咱走了,咱还赖着干什么?”
徐氏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白养大你们了!你们这是反了啊!我这就去同老头子说,你们自个儿要走的,没人拦你们!”
结果顾老爷子得到的消息,就是大房的人好吃懒做,一叫他们去做包子,就威胁徐氏要离开顾家。
顾老爷子大发雷霆,把顾应全夫妇,顾明瑞狠狠骂了通,他都已经够宽容的了,叫他们休息了那么多日,可顾应全乃是长子,本就应担负起整个家,怎么还能背弃顾家呢?
顾应全自然听话,第二日就去铺子做包子了。
顾明瑞仍是没去。
顾老爷子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能真打死他罢?只得任由他去了。
李氏倒很高兴,同徐氏说,“闹成这样也好,公爹可算看清他们真面目了,以后也不偏袒他们,包子不做也拉到,姨母这回遂了心愿,总能给咱夏荷准备嫁妆了罢?那铺子拿去陪嫁就好,到时候那边给的东西肯定少不了的,将来再开个别的铺子就行了。”
“这次真没想到他们那么倔,那娘儿俩以后可要吃白食了,甭管你开啥铺子,他们不得都跟着沾光?哼,夏荷嫁了,冬儿又要嫁,我还得给那死丫头准备嫁妆呢!”徐氏恶狠狠道,“真让他们走了,倒也好,眼不见为净,偏还赖在这里!”
“慢慢来,姨母,总有机会的。”李氏笑着给她捏肩。
“铺子当嫁妆,还得问问老头子,我看难。”徐氏道,“到底是做了好些年的心血,再说,那司徒家东西也没来呢,等日子定下了再说。”
李氏也不急,只是先提一提,看司徒公子那么有诚意,果真去给金氏的父亲吃了眼色,以后铁定会对夏荷好的。
好在这丫头也算想通了,没有再哭哭啼啼的,自己孩子么,再了解不过,大女儿软是软,可对做父母的来说,那是最好的,不像小的那个,怎么都不听话。
杨氏如今与徐氏已经是势同水火,且十分的白热化,两人见面,就没个脸色好看的时候,这次虽说畅快,可她心里也有隐忧。
这家里一日是徐氏做主,与她作对,都没有什么好处,尤其是顾冬儿这年纪,一旦定下了人家,嫁妆的事就得要操心了,肯定指望不了徐氏能好好对待。
“我得捎个信给爹,下回叫人带些木料来,家后面就种了好几棵樟树呢,我估摸也能砍下来了,到时候送去叫人做,只收个木工钱,还是能省一点的,那自家种的料也好。”杨氏同顾应全商量。
“大老远的叫爹捎过来,也不太方便罢?冬儿要嫁人,爹跟娘还能不准备那?”
“准备啥,到时候婆婆有得话讲,说铺子不挣钱啊,手里没钱啊,我才不去求她!”
顾应全叹口气,“这又是何苦呢,一家人弄成这样,爹也不好受。”
杨氏冷着脸,“诬陷咱们是贼呢,以后谁晓得还有什么难听的话?我反正忍不下去了,你就愿意看我被婆婆指着鼻子骂?”
“哪能呢,我这不是为大家好么。”顾应全忙道,眼见杨氏要发火,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你别生气,我不说了。”他转移开话题,“今儿那吴家三娘子要来,说给咱冬儿说户好人家呢。”
“哦?你咋才告诉我。”杨氏对吴家三娘子还是印象很好的,上回顾明瑞的婚事也是她当的媒人。
“上午过来提的,说下午有空来一趟,保管咱们喜欢。”
杨氏就很高兴。
顾春芽听说这事儿,下午便没去帮唐达,也想要跟着听听,方茹笑她人小鬼大,替她去中心街了。
这会儿天已经热了,吴三娘子到的时候,满头的汗。
杨氏忙端来凉茶给她喝,“听相公说是你来,我头一个就满意了。”
“大妹子别着急,还是先听一听。”吴三娘子笑道,“是住在双庙街的,喏,就在张大娘的隔壁,姓胡。”
那张大娘专门给人介绍活儿,没有人不知道的,杨氏想了想,惊讶的问,“是开干货铺的胡家?”
“是啊,他那儿子今年十六了。”
那胡家,杨氏不太熟,只知道是开干货铺的,也去过几趟,只那干货好些都贵,所以真的很难得才去一次。
能开得起干货铺的,家境也算很殷实了,杨氏就有些奇怪,“咋会看上咱们家冬儿?”他们在镇上只能算是很一般的情况。
吴三娘子道,“你们家也开包子铺的,算是门当户对,冬儿模样又不错,也能干,那一手绣活,张大娘也夸呢,为啥不能看上。”
杨氏听她夸奖女儿,笑道,“她哪儿有那么好呢。”
“好,都说好,咱也不是第一个来给你们冬儿说媒的罢?”吴三娘子道,“那胡家的儿子也是人品样貌都不差的,只没念什么书,不似你们家小叔。”
“咱镇上念书的本来就不多,倒不指望冬儿嫁个读书人。”杨氏实话实说,做什么官太太那都是美梦,还是本本分分的好。
“这就好了。”吴三娘子喜道,“他现在也帮着家里打理铺子,头上两个姐姐,可是独子呢。”
意思是说将来这铺子都是那胡家儿子的,顾春芽在旁听了,觉得光是论外在,条件什么都真是算不错的了。
“不过,”吴三娘子疑惑的问,“你们家最近是咋回事,也不见你儿子来做包子啦?”
“这……”杨氏有些尴尬,“明瑞太累了,休息一阵子。”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吴三娘子看看顾应全,打趣道,“倒不是我说,你们家包子还只有你们儿子做得最好吃。”
“那是,那是,我是比不上。”顾应全笑道。
吴三娘子坐了会儿这便走了。
“我听着倒是不错,找时间去看一看,到底怎么样,你说呢?”杨氏问顾应全。
“我看也是。”顾应全也赞同。
两人正说着,门外顾冬儿跑了来,急得只掉眼泪,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大,大嫂晕过去了!”
第088章 犀牛角
“啥?好好的怎么会晕倒?”杨氏惊道,“人呢?”
“唐大叔送去卫大夫那里了。”顾冬儿道,“大叔回来告诉大婶一声的,大婶已经同大哥去了。”
“哎哟,那咱们也快去。”杨氏火急火燎的,她也是把方茹当宝贝一样的疼爱,谁想到竟会出这种事。
见她身形一个踉跄,顾应全忙扶住她,“小心点儿,应该不会有啥事的,是不是天太热,这孩子头晕了呀?”
这么热的天在外头卖东西,容易中暑,又听说是晕倒,顾春芽附和道,“我看也是,娘不要太着急,再说,卫大夫这么高明的医术,我那头疼病都治好了,还怕啥呢。”
被他们这么一说,杨氏也定心了一些。
几人快步走去了紫云堂。
医馆里人很多,他们找了卫夫子一个学徒询问,那学徒指了指里头。
远远就见顾明瑞,柳氏,唐达三人守在一间厢房外。
“茹儿呢?”杨氏忙奔过去。
“卫大夫在给看呢。”顾明瑞脸上写满了担忧,“也不知怎么样了,看着……”他是见到方茹刚才的模样的。
一张脸好像切开的西瓜,看着都吓人,红通通的,恨不得就有血从里面迸发出来,他当时不知道多心惊,完全都认不出她。
看儿子的表情,杨氏心里咚的一跳,难道儿媳妇病得很严重,并不是晕倒那么简单?
柳氏只在那里抹眼泪,唐达不停地安慰她。
顾春芽两只手握在一起,她也感觉到了一种很大的压力,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来她上回提醒方茹去看大夫的事。
只是后来,忙这忙那。倒是完全忘记了。
会不会是与那个有关?
门终于开了。
卫大夫从里面走出来,身后立着两个年轻弟子,也有点类似于助手。
“卫大夫,我家茹儿到底怎么了,她醒了没有?”柳氏着急的上前询问。
卫大夫神色凝重,“还没醒。”
“啊!”柳氏一声惊叫,“茹儿她,她得了什么病?”
卫大夫对这病是了解的,只是在这镇上却是头一回遇到,“你家女儿血气太旺。身上早积了许多热毒,平日又喜辛辣,今儿晒到了日头。导致热血逆行,灼伤脉络,如今晕迷不行,为今之计,只能清除血毒。”
这一番话令众人的心都沉下来。
他们并不懂医道。可听卫大夫的语气,好像很不好治!
顾春芽后悔不已,怎么吃辣也是病因,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做了那些超辣的腌菜给方茹吃。
“卫大夫,那请您快给茹儿清毒呀!”柳氏哭道。“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大夫。求求您救救她啊!”
“是啊,卫大夫,求您了!”顾明瑞也说道。
卫大夫叹了口气,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刚才我已经给她服用了寒凉之物。但并没有起多少作用,要说这世上最能克服此症的。唯有乌犀牛之角。”
犀牛?
顾春芽一下子拧紧了眉,忙问,“卫大夫,这乌犀牛的角哪儿有?”
既然卫大夫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他这里并没有犀牛角,在顾春芽的记忆中,犀牛这种东西本就是稀有的,在中国并不产,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国古代极为相似,很有可能也没有,所以她满心的焦急。
“若是在湘南,或是京城,也不算特别难寻。”卫大夫顿了顿,“只是不知桐平镇何处有。”
柳氏只觉头脑里轰得一声,身子再也站立不住,瘫在了地上。
几人连忙围了上去。
“我可怜的茹儿啊……”她悲切的哭起来,“你叫为娘该怎么办那!”
“亲家妹子,你别急,咱镇上也有好几家药铺呢,指不定就有,叫几个孩子去问问。”杨氏紧紧握了下柳氏的手,又同顾应全道,“相公,你去打听下有没有谁家以前买到过。”
顾明瑞再也等不得,转身就飞奔了出去。
顾春芽镇定下来问卫大夫,“是要一整个角吗,还是足够的量就行?”
“只要是真的,粉末就行,需十钱。”卫大夫回答。
“那我同春芽也去找找。”顾冬儿拉着顾春芽就跑了。
镇上最大的药铺就是宝林药铺,他们当然第一个就去了那里。
听说是要犀牛角,伙计都没有私自做主,而是叫了管事来。
“你们要犀牛角?”管事看了看这三人,年纪都还小呢,十几岁左右,看身上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多好的,他就知道应该买不起,直接道,“咱们这儿可不能赊账的。”
顾明瑞忙问,“是要多少钱呢?”
管事听了皱了皱眉。
顾春芽给他补充,“咱是要乌犀牛的角,十钱重,磨成粉的也行。”
她当时心想,这中药材一钱不过才三克多重,就是十钱,也才三十来克,那是轻的不得了的,再怎么贵重应该也不至于吓人。
然而,当管事嘴里吐出一个数字的时候,她惊呆了。
一百两!
一钱十两银子!
真是天价啊!
顾明瑞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有一百两银子那,就是十两都拿不出来。
顾冬儿急得心里七上八下,“掌柜,咱等着救命的,能不能便宜些啊?这不是啥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