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拿了针线笼出来，去了卧房，“你们说说话，我绣几样东西。”
顾冬儿哎了一声，“大婶您忙。”
他们方家都是靠柳氏做针线活来糊口的，绣的东西都很精致，不似顾冬儿那些枕头花，所以不能马虎，有人在旁边说话的话会不好集中精神。
见柳氏走了，方茹问顾冬儿，“夏荷姐可还好呢？”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顾冬儿道，“咋的了？”
“昨晚我大姑来串门，说前几日你们二婶带着夏荷姐去法音寺上香，结果跟人吵起来了，夏荷姐被人骂得狠呢，你们二婶就气得跟人打架了。”
柳氏的大姑方氏是桐平镇有名的大嘴巴，就喜欢到处嚼舌头根，柳氏一家也不喜欢她，不过到底是亲戚，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就经常会听她说一些八卦。
怪不得那日见顾夏荷哭呢，李氏也是头发不整，原来是出了这么回事，顾春芽好奇的问，“是为啥打架啊？总不能没啥由头，别人就骂夏荷姐罢？”
方茹道，“还不是你们二婶……”她拧了拧眉，“要去见啥司徒公子，反正听我大姑说，那天好些人家的姑娘都去了，跟你们二婶吵的是冯家的婶子，她三个女儿呢，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啥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夏荷姐能扛得住？就是打架，你们二婶也打不过她们几个。”
那司徒公子的名号，顾春芽也曾偷听到徐氏跟李氏说，看来这人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要么就是有权的，不然那些人家肯为他打架？
不过也实在太难看了点，丢脸啊！
顾冬儿也觉得难为情，“咱们夏荷姐是好的。”
“这个谁不知道，不然也不能有人去你们家提亲呢。”方茹笑道，“夏荷姐又是咱们这镇上最好看的，也难怪你们二婶心高。”
顾冬儿道，“好看也不定就能干了，我娘就只说你好，又中看又勤劳，不知哪家的人有福能讨了你做媳妇儿。”
方茹脸儿红了红，“瞧你说的，你才厉害呢，我娘老说你绣活做得好，比我强多了，说是白生了我，学不来她的手艺。”
听她二人互相吹捧，顾春芽一边笑一边连吃了好几个枣糕。
“好啦，别叫春芽看了笑话咱们。”顾冬儿笑道，“你姥姥身体可还好呢？前几年见着硬朗的很，你大外甥女儿现在能走路了罢？”
“好得很，还说起你们几个呢，要不是她要带那几个小的，也来这儿走一趟。”
两人很快就说起别的来。
隔壁屋里几个男孩儿也不知在做什么，反正没啥动静。
从方家告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临走时，顾春芽瞧见顾明瑞偷偷看了方茹一眼，随即就把目光移了开去，反倒方茹大大方方的，一点儿不扭捏。
四人回了家，李氏这会儿还在外头跪着，日头没了，冷得很，她浑身发抖。
顾夏荷好似一直守在门口，见到他们，她就跑了上来。
“春芽，你去跟爷爷说一声，好不好？”她眼里含泪，“我娘再跪下去，可要生病了，你看天这么冷。”
不等顾春芽说话，顾明瑞冷冷道，“二婶想害死春芽呢，春芽干啥要替她说话？”
“我娘没想害，她，她只是……”顾夏荷满脸通红，不善言辞的她，嗫嚅道，“春芽，我娘一时糊涂，你就原谅她好不？我去求爷爷，爷爷说我娘对不起你们……要是你能给我娘说几句，爷爷指不定就肯让我娘起来。”
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若为别的事，顾春芽也许就答应了，可对李氏，她不会心软。
“夏荷姐，二婶是爷爷叫着跪的，哪有我去说一句就放了的道理？”她想了想，说道，“夏荷姐，你要觉得二婶吃不消，就多拿些衣服给她穿好了，还有奶肯定也会替二婶说话的，你放心好了。”
顾夏荷还要说，被顾明瑞瞪了一眼，话就咽了下去，慢慢退到了一边。
她纤细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更单薄了，站在白墙前面，好像一副壁画。
顾冬儿回头瞧瞧她，叹口气道，“夏荷姐真可怜！”
“有啥可怜的？”顾明瑞却不同意，“看她穿金戴银，养得跟大家闺秀似的，一点苦头都没有吃过！”
顾冬儿就道，“也不是她想的……”
顾明瑞懒得跟她争辩，说道，“我去铺子那儿了。”说罢带了顾明益也一起去了。
这两个人，对待顾夏荷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一个心软，一个却心硬。
顾春芽心里还在好奇那事，笑着小声问，“姐，哥哥是不是喜欢茹姐呢？”
顾冬儿惊讶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啥？”
“我才没胡说，都瞧见了！”顾春芽好笑，顾冬儿也就比她大三岁，怎么就觉得她是小孩子？她列出证据，“娘让哥哥穿的那么好看去方家，可不是想让茹姐给哥哥当媳妇儿。”
顾冬儿没话说了，母亲确实是有那个意思，没想到让妹妹瞧了出来。
“你也只跟我说说，别出去讲，爹跟娘还没跟爷爷，奶提呢。”
虽然两方都有意愿，可两个孩子年纪还有点小，再过个一两年就差不多了，当然，也可以提前定下来，全看大人的想法。
而顾家，显然做主的是顾老爷子，就算顾应全跟杨氏看中了，也要得到顾老爷子跟徐氏的同意。
顾春芽点点头，“我晓得了，茹姐姐挺好的。”
“茹姐是个有主张的人，可比咱哥强。”顾冬儿忍不住笑。
“是啊，哥在家里那么凶，咋在茹姐面前只会脸红呢，没出息。”顾春芽也嘻嘻直笑。
姐妹俩说笑着往前走了。
第021章 魔高一丈
上房那里，同顾春芽猜的一样，徐氏正在顾老爷子面前给李氏求情呢。
无非就是说大冷天的怕李氏跪出病来，亲家面前不好交代，又说顾夏荷孝顺，也要跟着一起跪，那就伤了两个人，还说传到外面不好听，李氏将来还要做人的，只要仍是顾家的媳妇儿，大家都得要脸面。
顾老爷子本来在看棋谱，被她说的烦了，最终还是松了口，叫李氏回房去，不过饭还是不给吃，让她饿到明天。
不过这个等于没用，偷偷吃几个点心，顾老爷子晓得，那就叫见鬼了。
看李氏狼吞虎咽，徐氏眼睛里直冒火。
“要不是看在夏荷求的可怜，我要管你？”徐氏指着她鼻子骂道，“你翅膀长硬了啊，把我都不放在眼里！”
李氏忙拿水喝了几口，指着天表忠心，“天地良心，我不是故意瞒着您啊，只看春芽那丫头糟蹋钱，心里不服气，咱们家辛辛苦苦只挣几个钱，全扔在她身上，哪里有个头？我只是想看看这药是不是真顶用，姨母你瞧见了没？我拿了走，那死丫头还不是活蹦乱跳，显见他们是拿钱不当回事儿呢！”
徐氏一直都不舍得出钱给顾春芽看病，自然是被说到了心坎上，气道，“还不都是老头子惯的！”
“爹是心软，所以要姨母把着家，不然早被他们败光了。”李氏挽住徐氏的手臂，“姨母，你看着罢，那金簪可不能叫他们白白拿了去。”
“还说金簪！”徐氏呸的一声，“你哪儿弄来的钱，倒买得起！”
李氏听得心口疼，她四处扣钱还不是因为徐氏把着钱不出，说得好像多疼她，多疼夏荷，要真要她拿钱出来，那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
可嘴里自不说这些，她抹着眼睛道，“哪里弄来的，还不是我娘家带来的那些嫁妆，那一对金戒指化了添些钱给夏荷打的，那些药，我这是才拿，都没个主张，是想跟姨母商量的，谁晓得会被那死丫头看到！”
她也确实有一对小金戒，好久不见戴了，徐氏便不太怀疑，说道，“你要真敬我，就该早点说，也不至于让老头子这样罚你。”
这种好借口，早就应该用了，可惜她那会儿乱了方寸，到底心里也害怕顾老爷子，现在说出来已是有些晚！
李氏咬了咬牙道，“公爹一心向着他们，哪里肯听我的，我不敢说，怕公爹不信，再说，那药都找到了……”
也实在是心虚，她没有底气，万一顾老爷子又要搜屋，那会儿可来不及藏起任何东西。
徐氏摇摇头，点她脑袋，“你啊，我都不知如何说你！”
“我以后可不敢了。”李氏忙道，“还是姨母信我，我这样胆小的，哪里敢做卖药的事儿？还不是为了家里，可见那卫大夫也不是好的，明明不用贵的药也能治得好，非得害咱们家出这个钱。”
“可不是，”徐氏皱起眉，“我早说了哪要吃什么好药，也就他们多事！”
李氏压低声音道，“所以不能叫他们得意，那金簪值那么多钱，夏荷戴上可好看呢，不然我也不舍得化了金戒，如今虽然卖了，可也不能叫他们得了！”
徐氏沉吟，“待我想想办法。”
李氏身子挪过去，“姨母，我倒是有个法子。”
……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出李氏生病的消息。
本来责罚她要干两个月的活儿，现在也不能干了，还得由杨氏跟周氏来做。
顾春芽气愤的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李氏是在装病，只不过跪了那么半天，真有那么容易生病？她才不信，李氏明明还穿了很厚的棉衣的，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哪有那么娇贵！
可是，偏偏又拆穿不了。
李氏躺在床上哼哼，面上涂了白脂粉，看着还真有几分病容，而且还真个儿请了大夫来看呢，说什么受凉了，要休养。
顾老爷子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儿媳妇就算错得离谱，可真要逼迫一个病人去做家务，他做不出来，更别说，旁边还有徐氏总在吹风。
所以李氏就舒舒服服的啥都不干，吃个早饭还要杨氏给端过去。
“肯定是装的！”顾春芽咬牙道，“那大夫指不定就是她认识的，串通好了呢！”
“可没证据啊。”顾冬儿叹口气，“能咋个办？”
顾春芽也烦心，她还不是装过病来着，说实话，这招确实好用，除非对方是懂医术的，不然怎么都能糊弄过去。
“算了，反正咱们也拿了簪子，就让二婶偷下懒好了，也就几天的功夫，总不能一直就装下去，爷爷到时候也会怀疑的。”顾冬儿安慰顾春芽，“你啊，还真像哥哥了，咱们放宽心，别自己弄得不高兴了，我给你去买包子去。”
徐氏跟李氏这一对真是大小狐狸，都狡猾的很！
顾春芽摩拳擦掌。
顾冬儿去买包子了，让她待在屋里等着。
可顾春芽没有去，跑到厨房，眼见杨氏把给李氏的饭菜装好了，就道，“我去拿给二婶，娘去忙别的罢。”
杨氏还没说话，顾夏荷也进来了，忙道，“我来拿。”
刚才徐氏是叫杨氏亲自端去的，只不过顾夏荷向来孝顺，便要来接手。
顾春芽眼见食盘里还有一碗汤，一扭身挡在了顾夏荷的身前，坚定的端起了食盆，“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顾夏荷愣了愣，跟了上去。
见到是顾春芽端菜来，李氏立马飞了个眼刀。
“二婶，快起来吃饭罢。”顾春芽把饭菜一一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道，“今儿吃得可好呢，有大肉红烧百叶结，还有肉片汤。”
都是本来请卫大夫吃饭买的，结果没吃成，顾老爷子就叫今儿拿出来吃了。徐氏怕李氏吃亏，特意留了些肉下来，让杨氏装了，那一小碗里还真有好几块肉。
这一段时间，顾家也确实过得是苦日子，肉吃得少，李氏看一眼，顿觉嘴巴里的口水都多了，掀开被子就起床。
顾春芽冷冷的看着，等到李氏穿好衣服，坐到桌边时，她把手上的一碗汤，不偏不倚，正好打翻在李氏的身上。
油腻腻的热汤水流了一身，李氏怪叫了起来！
第022章 包子好吃不在皮
“哎呀，这汤碗太重，我没拿稳……”
顾春芽看着满地的碎片，并不去捡。
李氏不是省油的灯，拍桌子骂道，“你是故意的罢，这汤好好的摆在那里，要你去端？死丫头，你找死！”一边就要去打她。
顾春芽闪身让开，嘴角带着抹讥笑，“二婶不是病着么，咋的还这么利落？二婶要打要罚，好说，咱们去爷爷那里，叫他评评理。”
这话一出，李氏不打人了，只捂着大腿叫道，“哎哟哟，烫死我了！”
顾夏荷已经找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焦急的问，“是哪儿烫伤了？娘快把衣服换下来！”
“快揪着她去你奶那里，”李氏顾不得疼，一指顾春芽，“她这是故意泼我身上的，你也瞧见了，叫你奶好好罚她！”
顾夏荷确实见汤碗是在顾春芽手里翻掉的，可要说故意，她不好讲……
她为难的道，“娘，春芽力气小，兴许她真拿不动。也是我不好，让她端来，要是我拿来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