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上,冉冉降下一个黑衣人,用轻功向下飘掠,速度奇快,如星跳丸掷,不片刻便到了。
黑衣人身后二三十丈,也有一个灰衣人,点着山藤杖,如飞下降。
银剑白龙只看清黑衣人,淡淡一笑,客气地让在路旁,含笑目迎。
黑衣人一怔,站住了,一个身穿白长衫、佩剑挂囊的英俊青年人,牵住一头牛,本已不伦不类,够岔眼。而牛后更拖着一个血人,血人身材高大,血混和着泥沙,惨不忍睹,腰下却捆带着一个全沾了血迹的百宝囊,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但因为脸上未治血污,一看便知是个英俊的青年人,怎不教人起疑,怎不叫人惊讶?
黑衣人长相凶猛狞恶,身材也够高大,年约古稀,大马脸、吊客眉、鹰勾鼻、灰鼠须;双耳招风,身穿黑色绸直裰。扎脚裤,抓地虎快靴,皮裹腿,腰带上插着一支三尺长的精钢外门兵刃佛手笔,除了前面的食指外,余四指可以伸屈,显然可以用作抓扣。
“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黑衣老人忽然问。
银剑白龙抱拳行礼,笑道:“商老前辈一向可好?晚……”
“呸!我如不好,怎能站在这儿问你。咦!你知道老夫?”
“老前辈的穿章打扮,加上所用神刃佛手笔,一看便知是闪电手商老前辈。”
这人正是六大怪物排行最未的闪电手商敬中,一个无所不为、凶残恶毒的老怪物。他鬼眼连翻,问:“你是谁?”
“晚辈冷真阳,江湖上匪号称银剑白龙。”
“哼!原来是崛起江湖的小辈银剑白龙,听说你自命英雄,以侠客自命,是吗?”
“晚辈不敢自命侠客。”
“令师如何教你如此虐待这人?这人是谁?”
“家师人称青城炼气士……”
闪电手一惊,抢着问:“什么?青城炼气士是你的师父?”
银剑白龙点头一笑,伸左手一翻一挥,罡气倏发,风雷乍定,说:“老神仙正是家师。这小畜生叫林君珂,假借侠义之名,自称是银河钓翁的门人,暗中采花杀人无所不为。晚辈恨其借侠名暗中行恶,容他不得。”
闪电手大概对青城炼气士有所顾忌,不管闲事,说:“这种欺世盗名之徒,杀了不就完了?如果被他的师父银河钓翁知道,岂不麻烦?”
“家师岂是好惹的?谅那老鬼不敢讨野火。”
“好!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倒会抬出师门吓人,但老夫不和你计较。”
闪电手说完,走近左歪右倒的君珂,阴阴一笑道:“钓翁老匹夫竟调教出你这种脓包,简直是活报应,被人用牛牵着凌辱,你为何不嚼舌自绝?呸!”
呸声一落,“啪啪”两声脆响,两耳光将君珂击倒在地。
灰影来势如电,人到了,是个老太婆,大概早已将话听得真切,接口道:“姓商的,为何不下手毙了他?”
老太婆正是在徽州府现身的枯藤怪姥,华山紫凤的师父,一个亦善亦恶、亦正亦邪的古怪老婆子,她额上的十字疤痕,十分显目。
银剑白龙暗暗心惊,深怕他淫辱华山紫凤的事东窗事发,但看老婆子不理他,心中一宽,显然老太婆还不知其事,不然藤拐早已攻到了!这老婆子性情火暴,最为护犊,如果知道此事,定然有一场好拼。目下他功力大进,敢和地府冥君硬拚,自然不怕老太婆.六大怪物他有把握放手一决,虽则胜算不多,但也相信对方独斗绝难威胁他的生命安全。他暗中戒备,暗器随时准备出手,他不愿多树强敌,但必要时不得不拼。
闪电手回头阴阴一笑说:“已有人处治,老夫用不着代劳.老太婆,遂昌马步镇之北,金鸡岭的约会,你真想趟这窝子浑水?”
“宇内高人全来了,我老婆子怎能不来,走!别在这儿逗留,午夜大会迟了赶不上哩。”
闪电手向南急走,一面说:“笑话,由这儿赶到金鸡岭,要不了一个时辰,急什么?告诉你,你也不必早早赶着去送死,你知道天残帮东溪瞽叟请来了什么人出面?”
“管他谁,咱们一闹就走,怕什么?”
“怕什么?哼!怕死。据说,请的人是飞云散人瞿印,咱们惹不起,最好少管闲事,穷家帮的事不好插手助拳。”
两人一面说,一面如飞而去。
君珂人虽不支,但听觉仍在,他知道,天残帮和穷家帮的余波未了,定然要在今晚午夜在金鸡岭解决。可惜他已无法赶去,将仟情谷主的讯息,告诉他的师兄飞云散人。
银剑白龙不好问闪电手有关金鸡岭的消息,也不想搁下正事。本来,他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出人头地,最佳的捷径,是在群雄大会上露两手真才实学。但他有自知之明,目下罡气火候不够,时机未到,在群怪毕集处,如果出面,定然灰头土脸,自讨没趣。他下定决心,要加紧苦练,等罡气修至五成境界,便可大干一番。
他牵着牛,开始往山上走。可怜的君珂,被拖着爬山,痛苦可知。幸而牛上山也够吃力,走得慢,他仍能咬紧牙关挣命。
他身上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双腕捆绑之处,筋肉绽起,快伤到筋骨了,鲜血不住溢出,状极凄惨。
银剑白龙拖着牛绳,慢慢向上走,并没回头看君珂的死活,一面信口说:“兄弟,你一身筋骨的强韧程度,委实叫人羡慕。哈哈:到龙游还有三十余里,拖到那儿,你就快变成骨零肉落的人,但死不了。之后,哈哈!你将又尝到更妙的刑罚,我不信你会是铁打铜浇的人,你会—一吐实的。”
君珂已无力再走,一双腿太沉重,而他却又那么虚弱,举步的力道已经消失。身上目前不再痛苦了,只有麻木,可是脸上仍然有因痛苦而扭曲的线条。
他的眼皮太倦了,老往下搭,他看不见光明,晕暗的朦胧感觉麇临了,他似乎已嗅到死亡的气息,似乎看到了死亡之神正张开了双臂向他狰狞地迎来,这位死神脸上的丑恶笑容,在他看来却有一些亲切的、无可抗拒的感觉。
牛缓缓上到山脊,拖曳着已陷人昏沉之境的君珂。他像个死人,脚下的牛皮靴已拖得快见脚肉了。
翻越了三座山头,到了一座奇峰之上,小道在奇峰壁立中蜿蜒,左是百丈深谷,右是插天奇峰。小道前面,一株巨大的古松树,有人剥掉一块树皮,奇…书…网刻上了八个大字:“猿啼绝崖,行人小心。”
银剑白龙扫了古松一眼,淡淡一笑,牵着牛踏上小径。
君珂的心跳愈来愈弱,朦胧地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小径过一处山峰,绕着一座更高的峰崖北行,从峰腰中绕盘而过,看去十分险峻。上看是绝壁如削,飞瀑处处,藤萝挂垂百尺,下望是百丈深谷,谷底是远古丛莽。怪的是这山并非崖石所形成,而是巨石和泥土所堆砌,石色黝黑,泥土色苍,草木丛生,崖壁之中古树盘虬,舞柯张枝,似欲临空下降,也像凌空飞腾,藤罗四垂,下挂百十尺,蔚为奇景。
在崖壁枝柯和藤罗间,间或有些苍猿跳跃啼嚎。怪不得有人在树上留下八字警语:猿啼绝崖行人小心。如果不小心,失足往下掉,乖乖!不粉身碎骨才是怪事。
第十五章 祸兮福兮
银剑白龙看了看崖壁间的小径,再看看那八个大字,淡淡一笑,泰然牵牛走上小径。
这条路怎算得险?宽的四尺,右有崖壁可倚,左面虽是百丈深谷,但由于草木甚高下面景物被草木所掩,看不见谷底,令人心中大定,即使是患了恐高症的朋友,看不到下面的景物,恐高症自会消失,根本用不着害怕嘛!
人敢走,牛也敢走,被拖曳着的君珂,已经昏昏沉沉,不敢也得敢。
他已陷入半昏沉的境地,眼前模糊,像死人般被拖曳着,拖上了小径。
崖上不时有水珠向下飘,飘落在他的身上,身上似乎愈来愈冷,他朦胧地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哗啦”一声,他被拖过一窝子冷水潭,只觉全身一震,心中的呼唤声似巨雷般狂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有大事在身,爹交给我的重任没有完成,我怎能死?我不能死!”
他想挣扎着站起,脚一动,只觉脊骨一阵奇痛,痛得他浑身颤抖,身上每一颗细胞都似乎要分裂,每一根神经都像要炸毁。
十一节脊骨下脊中穴里,射入的细针被触动,那滋味真不好受,简直非人类所能忍受得了的彻骨奇痛,还有那令人酸麻虚软的奇异感觉,皆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本来,针扎入穴道,如果不移动针,些少酸痛算不了一回事,如果动了针,那就大为不同啦,神经跳动、肌肉抽搐、脸色铁青、冷汗直流……真够瞧的。
他咬紧牙关,哼也没哼一声,尽管他心中在狂叫呼号,但表面上仍然忍住了,任由牛儿向前拖曳,绝望地在等候一刻到来。
这条崖壁的小径,长约三里左右,走了里余,对面又出现了人影。
前面不远处,近崖一丛茂草中,一条一节青一节红小蛇,正将三角形的小头,伸出草隙之中,它那阴森鬼眼般的眼睛。凝住着小径,黑色的长信,正有规律地伸缩不定,向四周探索。
前面的人影,披着一件敞胸大褂,露出排骨嶙峋的灰白色胸膛,身材高瘦,脑袋像是一层皱皮包着一个骷髅,手中点着一根白光蒙蒙的枯骨杖,披着一头乱白发,乖乖!长相之恶,无以复加。这人正像个幽灵,随风飘掠而至,好快好俊的轻功。
“怪物魔君全来了,这条路真像是黄泉路。金鸡岭这场热闹,定然非同小可。”银剑白龙眼看迎面而来的人影,轻声自言自语。
路宽仅四尺,一条大水牛几乎已将路全部堵死了,谁让路?即使让,也没有多宽可让人通行,走外缘的人,必须冒被挤下百丈深谷的危险。
对面的怪物,正是四大魔君之首,白骨行尸吴剑飞,一个残忍得没有人性的魔君,老远地,他向这儿厉叫:“让路!带着牛走这条险道,你小子不是在玩命吗?”
银剑白龙认得白骨行尸,在这绝崖之上,他心中凛凛,自问斗不过这位凶残恶毒的魔头,便忍下一口气,将牛向崖壁下一带,倚壁等候。
白骨行尸在丈外站住了,鬼眼连翻,用他那独特而不带人气的嗓音怪叫道:“什么?你小子无礼。”
银剑白龙心个暗暗叫苦,祸来了躲都躲不掉,定下心神,恭身道:“禀老前辈,晚辈不敢。”
“不敢,哼!你让在内侧,只留下不足一尺险地让我老不死的行走,岂不是想将我挤下崖去吗?”
“老前辈明鉴,牛不敢避到外侧……”
白骨行尸怒叫着抢者说:“你的牛值钱呢?抑或是我的命值钱?呸!”
银剑白龙心中有所畏惧,陪笑奉承地说:“前辈功臻化境,宇内称雄,何不由顶上跃过?”
“废话!咦!你知道我老不死的名号?”
“看前辈的穿章打扮,定然是白骨行尸吴老前辈。”
“唔!你倒有点眼力。你用牛拖曳一个血人走这条小径,为什么?干什么?”
银剑白龙行走江湖,心怀大志,自然对武林人物的好恶,有独到的了解,下了不少工夫,躬身道:“这人借侠义之名,行奸恶之实,欺世盗名,可恶之至,他做了见不得人之事,却嫁祸在晚辈头上,恰好被晚辈撞着,他却向晚辈突然下毒手暗袭。晚辈恭请老前辈卓裁,看这人是否罪该万死?老前辈辈高望尊,宇内无双,言出九鼎,晚辈恭聆吩咐。”
白骨行尸不喜戴高帽子,但戴得恰当,戴得了无痕迹,仍然欣然接受,咧着嘴说:“该死,自然该死,你可以任意处治他,哦!你小子姓什么,叫什么?”
“晚辈姓冷,名真阳。”
“师事何人?”
“家师人称两仪阴神郑公。”这家伙不再说青城炼气士,因为如果说了,他的辈份即与白骨行尸差不多,怕引起白骨行尸生疑,甚至引起反感。他将师祖暂说成师父,其中有也道理,因为两仪阴神也不是个好东西,同恶相济,同臭相投,自然会博得行尸的好感。
白骨行尸桀桀笑道:“不错,你是两仪阴神的好徒儿,自认奸恶,不欺世盗名。桀桀……其实那些自命侠义的人,比谁都奸恶,却用侠义外衣掩起本来面目,可恶之至。你,很好。你给我趴下。”
银剑白龙大惊,这行尸喜怒无常,怎样生气了?何处触怒他了?讶然问:“老前辈要晚辈趴下?”
白骨行尸脸色一沉,厉声说:“你不趴下,等我行尸走过或从上飞越之际,突然来上一记,我行尸岂不真要与鬼为伴?”
银剑白龙松了一口气说:“晚辈不敢。”
“哼!我行尸为恶一主,仇人如恒河沙数,有杀人之心,也有防人之心,谁也不信任。趴下了。”
银剑白龙忍下一口气,不忍不行,这行尸名列四大魔君之首,功力比六大怪物还高,动起手来准倒霉,尤其是在这种绝地,像是鼠斗于窟,施展不开,力大者胜,犯不着冒险。他权衡利害,尤其是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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