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紫凤收剑入鞘,向大门伸手,说:“请进,在后园精舍。”她口气仍冷,但脸上的杀机已经消失了。
金羽大鹏受宠若惊,狂喜地走近,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咽着口水说:“田某鲁莽,不知姑娘芳驾……”
话未完,姑娘眼神转厉,叱道:,“废话!进去!”
金羽大鹏吓了一大跳,以为姑娘要地进入屋中,好摆布他哩,退了两步说:“吴姑娘,在下是……”
“你师父在后园精舍,进不进去悉从尊便。”姑娘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金羽大鹏心中一宽说:“谢谢姑娘的指引。”说完,含笑踏上台阶,在美貌女人面前,他倒也彬彬有礼。
华山紫凤在后跟入,亦步亦趋;可把田克荣惊得提心吊胆,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也许会在后面给他一记冷拳暗掌呢。他的声誉不好,自己知道,而华山紫风却是个女夜叉母大虫,杀人不眨眼,杀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她会办得到的。
他步步提防,可是后面的华山紫凤并没有向他动手的意思,他的意念,却又幻想到她诱人犯罪的丰臀隆胸上去了,走起路来极不自然,他要多看她两眼,便转身说:“姑娘先请,在下不知府上通往后园的路径。”
华山紫凤泰然超出在前领路,一面说:“随我来,令师行功也将告竣了。”
金羽大鹏走在后面,饱餐秀色。她那穿着劲装的婀娜身材,极有韵律地款摆,在向他发出无穷的诱惑力。他几乎不克自持,冲动地想向前扑出,将她抱在怀中轻狂个够。可是他听说师父在这儿,不敢鲁莽,而且这是一朵带刺儿花儿,恐怕扎手,只好强抑欲火,猛吞口水。
从后厅西院门绕出,经西廊直趋后花园,远远地便看到狞恶的百毒真君,站在荷池前伸展手足。
“师父!”金羽大鹏叫,抢前急掠。
百毒真君已看清了他,撇着嘴说:“你这不长进的东西,准又是丢我的人跑来诉冤了。”
金羽大鹏跪下拜了四拜,爬起说:“禀师父,徒儿丢人丢得太冤,所以……”
“滚你的!你就知道荒唐,我的颜面全教你弄得没处放,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整治你一顿,说!给谁打了?”
“给……给……给几个女……女人。”
“啪!”一记耳光声暴起,金羽大鹏被抽得满天星斗,在原地转了一圈。百毒真君暴跳如雷地叫:“畜生!你真有出息。上次被武当的玄子辈门人打了,我不怪你;第二次让泅州圆通寺的老秃驴痛惩;我也不怪你。你,愈来愈不像话,让几个女人也打了,每况愈下,你还有脸来找我?为师的脸面往何处放?呸!你好。”
金羽大鹏用手掩住脸颊,说:“禀师父,徒儿并未招惹她们……”
“呸!你这畜生如不招惹女人,连狗也不吃屎了。”
“徒儿确未招惹她们,有人为证。”
“你这畜生自会找几个猪狗朋友来证明的。”
“这次证明的人却不是武林人,是一个少年书生。”
“喝!太阳从西方爬出来了,你结交了一个读书人,了不起,我倒不该瞧扁你哩。”
“徒儿失手被擒,受辱兽槛,后来被一个叫林君珂的书生报救,凶全知道内情。”
林君珂三字,不但百毒真君吃了一惊,一旁的华山紫凤只觉血往上涌,脸色全变了。
“什么?林君珂?”百毒真君怪叫。
“是的,那人叫林君珂,虽是读书人,力气却大得惊人,儿臂粗的铁枝,他能用全力扳弯,将徒儿救出兽槛。”
“这人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我们在桐庐分手,我曾亲见他从小南门往南走,可能去了金华府。师父,那几个女人功力超人,听说徒儿是你老人家的弟子,骂得极为难听。师父,徒儿可将她们骂的话禀明;她们骂……”
“呸!闭上你的嘴!”百毒真君脸色极为难看,又道:“说!她们是什么人?”
百毒真君的缺点,护犊也是其中之一,金羽大鹏的敢于胡作非为,未始不是这原因所造成。他口中在骂,但偏袒之情外露。
金羽大鹏心中大喜,脸上却苦兮兮地说“徒儿还不知她们是些什么人……”
“唔!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是脓包!你是废料!”百毒真君暴跳如雷地叫。
一旁的华山紫凤悄悄向精舍中退去。
华山紫凤在听到林君珂的三字之后,心中大乱,她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恨呢?抑或是爱?对百毒真君师徒间的活现世,她视如未见,听若未闻,一颗心已飞向遥远的金华府,追随林君珂去了。
在她眼前,陷陷泛出彭家村那夜,夜间客厅情景,君珂那潇洒脱群,从容敬酒的俊逸豪情,他那英俊雄伟的身躯,与那盖世的容光,在她眼前一一重现。她心潮不住汹涌,梦游似的向精舍中退走。
百毒真君并未出声阻止,他和金羽大鹏间的事,确也不愿让她知道得太多。
金羽大鹏被骂得狗血喷头,但心中却是大喜,看样子师父要替他出气了。第一次他丢人,百毒真君却不敢闹上武当山。招惹不起玄门三大剑派之首的武当派,不了了之。第二人丢人,圆通寺在泗州是第一大石刹,是五台山派来的主持,背景也够硬,事情也不了了之。哈哈!这次该出面啦!
他苦着面说:“人虽不知道,但住处却在附近。”
“在那儿?”
“桐庐西南山谷,名叫忏情谷,主事的人全是女的,一个个美如天仙,却凶似罗刹。凡是误人的人,全都不问情由,一律凌辱后处死。徒儿并不怕她们凌辱,只是她们辱及师门,骂得太难听……”
“你这没用的畜生,丢尽了为师的颜面。准备好,到忏情谷。”
“禀师父,徒儿的百毒囊丢掉了。”
“以后再说。”百毒真君说完转身,向精舍走去。
师徒俩在午间走了,直奔忏情谷。还未进谷,便被一个老太婆和两位少女,带了两条奇毒的金鳞大蟒,赶得望影而逃。他们的奇毒一无用场,差点还被毒死,几乎被埋葬在忏情谷。
百毒真君知道这口气难出,走了。金羽大鹏则赶向金华府,因为师徒俩离开精舍之时,华山紫凤曾说要到金华一走。金羽大鹏自见了华山紫凤之后,灵魂早不附体,梦寐难忘,他在心中发誓,要接近她把她弄到手。
从此,忏情谷开始有麻烦,有不怕死的人,开始豁出性命要发掘忏情谷的秘密,可是,凡是进谷的人,没听到有人活着离开,忏情谷依旧是一团谜。
君珂自从桐庐动身南下,走的确是金华道,但到了兰溪,便转走衢州道,并未到金华府。衢州道,是由浙入闽的官道,沿谷溪西上。这是一条丰饶的河谷,两侧崇山峻岭,夹峙着河谷的肥沃田野。官道在江的右岸惋蜒西行,道上行人不多。
他信步而行,并不急于赶路;他知道,急也没有用,真要在这广大地域中找一家隐居的陌生人,单人独力确是不能操之过急,太难了,必须留心探问,不然即使见着了,也会失之交臂的。
离开龙游不久,便过了十里长亭。道右,清澈的谷江静静地奔流,两岸草木葱笼,煦风送来阵阵草木的清新气息,令人精神一爽。
他站在江岸旁,远眺对岸无尽的峰峦,耳中传来阵阵悦耳的百鸟清鸣,吁出一口长气说:“这儿的山水,其灵秀之气,不下于故乡,真是与世无争的大好隐居所在。”
身旁,正有一名老村夫背着斗笠,神态悠闲地经过他身边,含笑向他点头,信口道:“相公是到敝地游山玩水吗?”
君珂看老人一团和气,赶忙放下书箧,长揖为礼笑道:“小生乃是心慕贵地风光而来,刚到不久,老丈可否指引贵地的名山古刹,以便作竟日游吗?”
老人呵呵一笑说:“好教相公见笑,这儿真能游赏的名山古刹不多。相公可到龙游,东游龙邱山,南至灵山灵山寺随喜。要不可从这儿过江,抄小道到北面的梅岭。真要游遍本处胜迹,必须盘桓三日,看看武安故城,登武安山看看往昔沧桑的陈迹,凭吊信史的变迁。”
君珂吃了一惊,听村老口中朗朗而言,谈吐不俗,不由肃然起敬,恭敬地说:“多承老丈指教,可惜小生无暇久留。小生姓林名君珂,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小老儿姓王名宗,祖居龙游,就住在前面不远。相公如有暇,可至寒舍盘桓一二日,老汉可为相公导游。”
“不敢有劳老丈大驾,不敢当。”
“好说好说,小事一件。老汉也性喜山水,曾西出衢州一探石桥山仙人石室,至江山县探胜江郎山。呵呵!这些仙人古迹不会改变,但已不知仙人何往了。”
君珂心中一动,仙霞岭正在江山县西南,江郎山则在东南,也算是仙霞岭的一支,便问道:“老丈在江郎山盘桓多久?对地头熟吗?”
“老汉仅耽了两日,攀越三峰之上,三仙的遗迹已无处可寻,但那三座石峰气魄倒还过得去的。据古人传说,三石峰乃是三仙所化,逐年上长。其实石峰并不能逐年上长,而是峰下的泥土逐年被风雨所侵蚀,逐渐流失,看上去像是石峰在长而已。至于地头,老汉生疏得紧。”
君河心中感到十分失望,便说:“老丈观察入微,佩服佩服。山如能长,千百年后岂不上抵天宇?至于神仙之事。属于怪力乱神,小生不敢妄语。”
“老汉看相公脸上神色,时起得失之变,不知相公有何要事需老汉效劳吗?”
君珂又是一惊,心说:“这位老丈的眼力委实高明,已看出我心有得失之念,端的明察秋毫经验丰富老到。”
他压抑着脸上表情,免泄心中秘密,说:“小生想请教老丈一事,江郎山附近,是否有八年前迁来隐居的人。”
老人摇摇头说:“老汉对江郎山附近的人,并无印象。其实山居的人,大多是耕两亩薄田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皆可算得隐士村汉。不知相公要找的人,姓甚名谁?”
君珂本想说出彭胜安的家世,但再一想又忍住了,彭胜安既然举家隐居,自然不会说出早年的身世。他感到事情愈来愈困难,茫茫人海,他孤身一人要找一个隐姓埋名的陌生人,真像在大海里捞针,太难了!只好说:“乃是小可的一门远亲,八年不通音讯,唉!恐怕早已迁走了,不说也罢,多谢老丈的指教。”
老人含笑告辞,一面走一面回头说:“老汉就住在前面小村中,相公如肯枉顾,老汉无任欢迎。再会了。”
“老丈再会,也许小生日后会打扰你老人家呢!”说气揖相送。
送走了老人,他站在那儿陷入迷惘之中,莫所适从,感到事情十分棘手。是的,确是棘手,彭胜安恩公既不是武林人,却又是江湖巨寇必欲得而甘心的人物,不仅不倚仗朋友相助访寻,更不可能,单人独力遍踏宇内每一个角落,去找寻他的踪迹,太难了!譬如说,从这儿到仙霞岭,千峰万峦之中,如果自己一人去找,三月半年也不一定可以走完,即使找到了,也对面不相识,相逢如陌路,彭恩公如果隐姓埋名,怎能问出结果?何况他根本不敢提起彭恩公的姓名家世呢?
他茫然抬起书箧,儿,信步而行,陷入迷惘之中,脚步缓下来了。
“克!克克!”河对面,突然传来伐木的斧声。
接着,响起了穿云裂石似的朗朗歌声:“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销妆楼,往事思悠悠。云南朝还暮,烟花春夏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君珂心中一惊,站住倾听良久,直至歌声徐敛,方点头叹道:“山野之人,难得有这么超尘拔俗的词手,这一首《巫山一段云》,被他唱绝了。我得过河拜望这位不等闲的首樵子,看看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觅路过河,可是没有桥,也没有船只,三十余丈的江面无法飞渡。他站在河岸上,向对面山林中亮声道:“衢江水秀山青,灵秀有余,雄劲似嫌不足,与三峡相较,不可同日而语;兄台,意境是否有未尽之感?”
对面山间,斧声骤止,稍顿,林间传出樵子的回答:“客官,你俗。衢江虽气势不足,然行客心情,心中之意境却可超然物外;春花虽艳,我独感将凋之愁,各人感受不同,何足异哉?”
君珂笑道:“高明,高明。兄台,请问可以找得到渡船吗?”
“找渡船何用?”
“过河就教于兄台。”
“哈哈!山野荒樵,不敢当客官礼遇,此地并无渡船。”
“晚生专程就教,尚清指引。”
“草野之人,与世不相往来,客官不劳跋涉。”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敝姓安,祖居山下荒村。”
“晚生林君珂,乃是游山玩水而来……”
“此非三峡可比,如要观赏山水,何不入蜀一行?”说完,斧声再响。
君珂正想再问,身后履声嘶嘶,眼角红影触目。他扭头一看,暗叫一声“糟”。
那是两个身穿大红法服的老道,正洒开大步从衢州方向急步而来,衣袂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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