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后面,琵琶三娘正萎顿地伶仃而行。她被华山紫凤打了一针,深抵股骨,幸而两人的毒针,药性相差不远,吞下了解药,毒性逐渐消失,只是针藏股内,手头没有磁石将针吸出,想用小刀划开又怕受不了。她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发誓要找到华山紫凤报一针之仇。
银剑白龙走在华山紫凤左后方,好几次要出手一掌将她击昏,或者点她的腰后灵台穴,可惜机会稍纵即逝,没有太好的机会让他从容下手。
他如果真下手,定然糟了。因为他先前替姑娘卸衣之际,还不知那银色轻甲是银犀甲,不惧外力打击,一点失效,他便无法再在她身畔相陪了。
银犀甲确是武林无价至宝,护住了上身和腹下。上次酒肉和尚如果不击中她的头颈,她是不会受伤失神的。
正搜间,半里外一株古松上,突然升起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站在树梢正往这儿瞧。
银剑白龙心胆俱裂,回头便跑,急叫道:“雷火判官,快躲!”
姑娘一听是雷火判官,反而向前急射,爱情的力量鼓舞着她,不顾一切向前急冲。
银剑白龙正好相反,华山紫凤固然可爱,但性命更可爱,犯不着冒生命之险去找麻烦,他赶紧溜。
雷火判官也看清了他俩,一声怒啸没入林下,向这儿急射,一面大喝:“狗男女,哪儿走?说清楚再走。”
红影一掠而过,与姑娘错开五六丈,双方皆以全速对进,奇快无比,稍一入目,便已错过。
雷火判官不理华山紫凤,他去追银剑白龙,眨眼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林影中不见。等姑娘转身急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带山高林密、革深、藤茂,只消肯扮兔子,脱身并非难事。双方相距半里地,三两起落往哪儿去找?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姑娘找不到人,连银剑白龙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只好孤零零地信步而行,还存下了万一的念头呢。
银剑白龙鬼精灵,雷火判官没有他灵活,被他第二次逃得性命,急急如漏网之鱼,向北一阵急走,躲在一丛茂草中,伏地躺倒,将雷火判官扔掉了。
许久许久,已到了申牌初,他在草中睡了一觉,慢慢醒来伸头向四面瞧。
“哦!是这烂货,不过确也不坏。唔!目下四野无人,小凤儿撩起了我的火,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正好,找她暂疗饥渴,好事一件。”
琵琶三娘也看到了他,噫了声,站住了,叫道:“喝!你这小伙子一身银衣,是江湖中成名不久的银剑白龙冷真阳么?”
他得意地笑,迳向她身前走,说:“姑娘好眼力,正是区区在下。哦,你这银琵琶在江湖大名鼎鼎,不等闲哩!姑娘,你可是琵琶三娘?”
她用媚眼在他浑身不住打量,神情相当惹火,笑道:“你也好眼力,人更好。”
他微笑着欺近她身边,伸手挽着她的腰肢,向林中徐徐举步,说:“彼此彼此。你我不仅才貌相当,也心仪已久,只是无缘相识,遗憾之至。”
“唷!小弟弟,话得说清楚些。”她倚在他身上笑说。
“怎么说?亲亲。”他抱着腰肢的手向上滑,笑问。
“啪”一声,她轻拍他在胸前蠢动的手,腻声说:“是你心仪我呢,抑或是我心仪你?小弟弟,你说。”
“彼此神交相悦,何分彼此?你我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可是?”
“嘻嘻!听说你是侠义英雄哩,竟然也说出这种肉麻的话,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嘻嘻嘻!也算得是欺世盗名之徒,对么?”
“呵呵!世间欺世盗名之徒,何止我一个?难道说,男盗女娼心地存有禽兽之念的人,就不能用侠义之名掩饰恶行么?亲亲,你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少见多怪。你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别谈那些废话,让你看看我是否名副其实,哈哈!”
他将她的银琵琶拿开,手一紧,她“嗯”了一声,格格娇笑,倒在他怀中,娇喘吁吁地说:“你……你的手可恶,也可……”
“也可爱,是么?呵呵!'他将她放倒在草地里,只一拉,鸾带儿倏松。手在她胸前略一流连,乘势下滑。
她蓦地扭着腰儿叫:“好人,不成,我股下有伤?”
“有伤?”他心中一凉。
“是的,被华山紫凤那烂货射了我一针,毒已散了,但针仍在肉中。”
他呵呵一笑说:“小意思,我可用内功替你吸出。”一面说,一面将她剥得一丝不挂。
许久许久,一对裸体男女仍在拥抱着养神,他说:“亲亲,把华山紫凤打你一针的经过说说看,有机会我替你出口气。”
“好,乖乖,听我说,日后要替我出口恶气。”
且回头表表君珂和那绿衣的庄丫头。
她接过酒肉和尚抛来的林君珂,一触他的脸容,吃了一惊;他满头大汗,脸色灰白而且泛青,惊道:“你中毒极深,糟!”
君珂已经苏醒,他想挣扎,但不可能,浑身脱力嘛,他虚弱地问:“你是石弓村的人?”
她捧着他飞掠,说:“不!你是替彭家村打抱不平的林君珂?”
“在下正是。放下我,姑娘。”
“不!须找一处僻静处所;我有解毒药,不知能否有效。”
别看她是个刚发育完全,娇艳欲滴的大姑娘,但抱起一个沉重的大男人,去势奇快,不简单哩!
“你为何救我?”他问。
“我与彭……我与酒肉和尚经过彭家村,本意是追一个恶贼,恰好碰上这椿事,一问之下,管定啦!彭家村的族长告诉我,说你已经单人独剑到石弓村赴会,我们急急赶来,仍晚了一步,可惜你……”她吞吞吐吐地说,一面向山峰后侧密林中射去。
“姑娘贵姓大名,能见告么?”
“我姓庄,名婉容。”她坦然地答。
他心中一动,接着问:“庄姑娘,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府上是……”
庄婉容略一迟疑,说:“我祖居四明山,目下仍在四明。”
君珂剑眉紧皱,又问:“贵地南面,台州府天台县之北,天台山下有一位姓庄的武林英雄,人称浊世神龙庄清河,是否与姑娘有亲族……”
姑娘脸色一变,抢着说:“林相公记错了吧?四明庄姓只有一支,乃是从天水郡迁来;天台怎会有姓庄的?哦!林相公与天台庄姓有何渊源?”
林君珂摇摇头,大汗纷纷飞溅,说:“在下初次外出游学,在北固山听人说过早年有这么一位风尘奇人;因姑娘也姓庄,故而动问,请姑娘别多心。”
这儿是一处不见天日浓密森林,姑娘直往林木深处钻,找一处树根将人放下,无限怜惜地替他用香帕拭掉脸上大汗,一面说:“唉!你这人也真是,明知石弓村有无数高手,竟然不顾惜万金之躯,单人独剑涉险,真是……唉!你既然自承是在外游学,定然饱读诗书,难道不明匹夫之勇这句话的含义么?”她一面说,一面侧坐在他身旁,解胁下百宝囊取药。他仔细地剥开一粒腊丸,递到他口边温柔地说:“林相公,且吞下这颗解毒丹试试。”
君阿摇摇头,闭上双目说:“谢谢你,姑娘,不对症的解药,不试为妙。且让我定神行功,也许无妨。”
“林相公,你……伤在那儿?”;,
“在右腿股……不必打扰我。”他木然地说,开始调匀呼吸。
她摇摇螓首,无可奈何。这时,她正式开始打量君珂,要看看自己不顾嫌疑抱在怀中的人,是个怎样的人物。她不看倒好,看了芳心狂跳,忖道:“好一个雄壮俊秀的少年郎,不枉我救他一场,只是……只是他太鲁莽了些,怎可轻身往龙潭虎穴里硬闯?唉!”
其实这时的君珂并不俊美,脸色泛发,嘴唇泛黑,满头满脸大汗如雨,脸部的肌肉也有点痉挛之相。唯一可看的是他的五官轮廓,幸未走样而已。
师鱼诞炼就的解毒金丹,在君珂强提真气的驱引下,药力立即加速行开,额上大汗渐止。
在他们头顶三丈余,枝叶最浓之处,一个浑身火红,头梳道土髻的人影,正躺在一根横枝上,头发已成银灰,年纪确是不小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儿,突然摘下一张树叶,不经意地向下放。树叶轻轻穿枝飘下,落在婉容的头上三丫譬之中。
她静静地举手,将树叶拈住,看了看信手扔了。
怪!又是一张落叶掉在头上,怎么这般巧?她取下一看,这次可留了神啦!树叶青青,不会是落叶,而且叶梗上还有叶浆,显然是摘断之物。
她真细心,将叶向先前丢掉的那张树叶作一比较,猛地一蹦而起,向上抬头瞧,天!果然有人,一个身穿大红法服的人,正歪着头,向她龇牙咧嘴哩!
老道相貌清癯,脸上皱纹密布,银眉修长,银须下挂,看不出是个练家子,倒象个瘦皮猴,端的是仙风道骨,十分不起眼。
她惊叫一声,伸手拔剑。老道一咧嘴,说:“小妮子,你好聪明,端的心细如发,可爱得紧,哈哈!可爱!”
声落,人像一张落叶,飘飘晃晃,冉冉而降。
姑娘误会了“可爱”两字,而且老道正向君珂身上飘落,焉得不急?一声娇叱,剑出“朝天一柱”,叫道:“走开!道爷!你的嘴太脏,胡说八道。”
老道像一朵云,向她的剑尖飘落,咧着嘴笑。
她退后一步,触到君珂的右手,不能再退了,尖叫道:“你真要找死?退!”
老道在她的叫声中落下,不等她将剑送出,蓦地大袖一挥,闪电似将剑卷住了,只一振袖椿夺下了。
姑娘惊叫一声,只觉虎口一麻,巨大的潜力将她震得向后退去,绊着后面的君珂,“噗”一声坐在他的小腹上,仰面。便倒,两人成了个大十字。
老道呵呵笑,眯着眼睛说:“我老道还不想死,虽说已活了两甲子,仍然想活,人世间足可留恋的事多着哩!呵呵!你们跟我走。”
他踏前一步,俯身去抓姑娘的右手。
婉容躺在君珂身上,又羞又急,猛地一扔手,反抓老道的脉门。
老道呵呵一笑,掌一勾,任由她扣住脉门,他也将她的脉门扣住了,向上一带。
姑娘只感到老道的脉门如同钢铁所铸,硬得不可再硬,而自己的脉门却被一把巨钳钳实,浑身一软,便被老道带起,成了囚犯啦!
“铮”一声响,老道将剑替她入鞘,再将人横挟在胁下,将她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毫无反抗之力。老道笑道:“呵呵!小妮子,你最好少费心,不可作徒劳的挣扎,不然苦头可大了,不信你试试?”
说罢,再伸手去抓君珂。婉容大惊,尖叫道:“老道,别动他,他正行功至重要关头,千万……”
老道呵呵一笑,运掌如风,在君珂浑身上下连拍二十一掌,将人挟在胁下,如飞而逸,一面说:“这小子活该倒霉,我废了他省事,免得他受苦。”
绿衣姑娘庄婉容修为不弱,可是在红衣老道手下,却成了笼中之鸟,手到抓来,毫无反抗的余地,被挟在胁下,根本无法挣扎。
姑娘心中一凉,尖声骂道:“你这没人心的牛鼻子,该杀千刀……”
老道去势如电,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一面抢着说:“丫头,杀一刀也是死,杀千刀万刀同样不活,用不着多费劲,杀一刀也就算了,呵呵!”
她不甘心,仍在骂:“牛鼻子,我真要狠狠地骂你了……'
老道敞声大笑,接口道:“你一个姑娘家,梳着三丫髻,分明是名副其实的大闺女,怎样骂人?哈哈!我老不死从未听过大闺女骂老男人,怎样狠法?骂来听听也好。”
姑娘只觉浑身一阵热,骂不下去了。老道接着说:“你还是乖乖闭嘴好些,不然我要给你一顿板子。”
姑娘咬牙切齿,恨恨地说:“牛鼻子,你将我们带往何处?”
“带你们去紫虚宫,谒见鸿钧老祖。”
姑娘不再问,认命啦!
走了不到二十里地,后面追来的酒肉和尚与崔碧瑶,不知追到何处去了;老道挟着人转向南走,可能已将后面的人扔落在西南角去啦!
蓦地,后面传来一声长啸,声震耳膜。
老道身形乍旋,回身站住了。
半里后,一条火红色的身影,正向这儿飞赶,如同流星划空,迅捷绝伦。
不久,红影已到,原来是雷火判官皇甫圣,人未停下便大声叫:“好杂毛,你竟敢拐带人口吗?”
老道“呸”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骂道:“红毛鬼,你这火暴的毛脾气冒失劲,何时可改?唔!我看呀!你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如想改过,除非你死了。”
雷火判官大吃一惊,一躬到地说:“晚辈鲁莽,前……”
老道截住他的话头说:“少来这一套,谁不知我老道亦正亦邪,亦仙亦魔?少废话,别管我的闲事。你转告四大魔君之首,白骨行尸吴剑飞,叫他少造孽,免得日后受报。是我掴了他两耳光,引他到这儿捉迷藏;目下我没空,叫他别来找我,不然我要打掉他满口牙齿,我办得到的,你走吧!”
雷火判官行礼而退,说:“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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