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飘皱眉道:“针上有毒。”
白盈盈道:“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怕。”
“你认识这种毒针?”
“当然。”白盈盈微笑着:“这种毒针,我的身上最少还有十来根。”
她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瓶药粉,涂在海飘右肩的伤口上。
突然听蔗糖道:“这位白姑娘倘若能把海小姐的针毒解除,我们都很感激。”
不懒却冷冷接道:“你若在玩弄花样,我们决不饶你!”
海飘叹息一声:“你们不必多疑。”
白盈盈没有为自己辩护。
她把两颗碧绿色的药丸送给海飘,道:“这两颗药丸在十二时辰之后服下,针毒自然解除。”
海飘把药丸接下,忽然问道:“他是谁?”
她问的是那个白衣人的来历。
白盈盈轻轻咳嗽两声,道:“他是我的师兄。”
海飘道:“这人并不光明磊落。”
自盈盈叹了口气,道:“他若是光明磊落之辈,也不会给先父逐出门墙外。”
海飘道:“令尊是……”
白盈盈回答得很爽快:“白圣山。”
海飘动容道:“是铁鲸门的总门主白圣山?”
白盈盈点点头。
海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铁鲸门虽然已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但我也听过不少有关铁鲸门的故事。”
白盈盈道:“你现在大概已知道那白衣人的身份?”
海飘道:“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
白盈盈叹道:“不错,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刚才他对付你所使用的剑法,也正是潜花三绝剑,九九八十一式中的精髓。”
海飘叹道:“他是存心要取我的性命的。”
白盈盈道:“他要杀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海飘苦笑道:“刚才他岂非已经得手了吧?”
白盈盈沉吟着,道:“这两天以来,我们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行动。”
“你们?是不是指铁鲸门?”
白盈盈摇头。
“铁鲸门已解散,除非先父复活,否则铁鲸门绝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
白圣山已死,死人又怎能复活?
所以铁鲸门已没有重现江湖的机会。
白盈盈微微一笑,道:“我们是飞龙帮。”
“飞龙帮?”
“是飞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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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十五章 孤零居士
(一)
海飘没有听过飞龙帮这个名字,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也没有听过飞龙帮的名字。
蔗糖等四人当然也没有听过。
海飘想了想,道:“请问贵帮的帮主是……”
白盈盈道:“这人你也认识,他就是英雄枪郎如铁。”
海飘楞住了。
她楞住并不是因为郎如铁成为了什么飞龙帮的帮主,而是因为郎如铁已和白盈盈在一起。
白盈盈走了。
当她说完这句说话之后,她的人已消失在远方。
海飘没有挽留她。
她一直都很羡慕白盈盈。
不但羡慕,而且嫉妒。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一天在西香园里,当郎如铁听见白盈盈已死掉的时候,脸上那种踪迹近乎呆子的表情。
白盈盈才是郎如铁刻骨难忘的女人。
白盈盈忽然出现,使她明白,郎如铁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
她实在很美丽。
她不但美丽,而且还有一种令人心醉神驰的风姿。
但海飘也没有因此而看轻了自己。
白盈盈长得花容月貌无疑是人间绝色,但她自己也是北武林的第一美人,绝不会比白盈盈逊色半分。
这并非骄傲,而是事实。
但最遗憾的却是,郎如铁深爱着的女人并不是她,而是白盈盈。
风渐冷,冷入香飞雨的骨中!
白盈盈没有说谎。
……这个神秘的白衣人,的确就是昔年铁鲸门的潜花剑客香飞雨。
香飞雨不怕冷,但却怕寂寞。
他曾经有过一段并不寂寞的日子。
这些日子早已过去。
在铁鲸门,人人都知道香飞雨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人说他足智多谋。
但有人说他攻于心计。
更有人说他狡猾阴险。
“足智多谋”,“攻于心计”和“狡猾阴险”这三句说话的意思,看来似乎差不多,但其中却有很大的分别。
但有一点绝对相同的是:“聪明”。
不聪明的人,绝不会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不聪明的人又如何能“攻于心计”。
“狡猾阴险”,也是聪明人才配拥有的形容词,浑噩愚钝之流,无论心肠怎样坏,也绝对狡猾不来。
香飞雨很聪明。
他一直都备受铁鲸门门主白圣山的器重。
然而,香飞雨实在令人失望。
最少,他令到铁鲸门门主白圣山很失望。
他不顾师父的反对,与女飞贼刘杏杏来往,而且最后两人还结为夫妇。
刘杏杏的实际年纪比香飞雨还大,但望之却犹如双十年华的少女。
香飞雨对她可说是一见倾心,为了博取美人垂青,不惜盗劫长安巨富,然后暗中以重金聘请一流杀手,把九个被列为“情敌”的人全部杀死。
他的手段极其毒辣,但刘杏杏却反而很欣赏。
香飞雨终于得偿所愿,刘杏杏是投到他的怀里了。
这两个人聚在一起,是整个江湖的不幸。
单是一个女飞贼刘杏杏,就已经令人头疼万分,再加上潜花剑客香飞雨,当然会有更多的人倒霉。
白圣山虽极力反对香飞雨和刘杏杏来往,但香飞雨却是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有把师父的说话放在心上。
直到最后他和刘杏杏在江湖中越闹越凶,白圣山见他们胡作非为忍无可忍,终于把他逐出门墙。
后来有人议论,白圣山只是把香飞雨逐出门墙,乃是纵虎归山。
香飞雨不止已成为一个强盗,白圣山是应该把他杀掉的。
迎面吹来的冷风使香飞雨更感寂寞。
他越是寂寞,越是无法忘怀刘杏杏。
刘杏杏已死了,而且她的尸体还是由香飞雨亲自埋葬。
那一天,气候很炎热,大名府九曲径上连一点风都没有。
他们在一夜之内,连干三票巨劫案,而旦还杀人三十五口。
他们驾驶着一辆黑色的马车,穿过九曲径,准备从东门离开大名府。
但在九曲径的另一端,另一辆马车已在恭候着。
这一辆马车也只有两个人。
赶车的是一个年纪很老,但脾气却很硬的老头儿。
他的声音亮如洪钟,但更令人怵目的却是一双锋利无比的斧头。
这两柄利斧都有缺口,但却比任何没有缺口的斧头都更锋利。
那是魔王斧。
他们遇上了老尉迟,还有英雄枪郎如铁。
郎如铁不喜欢刘杏杏。
他也同样不喜欢香飞雨。
虽然郎如铁和老尉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对于他们犯案的手段,却是大大的不敢恭维。
他们太狠毒,根本就不择手段。
郎如铁不喜欢不择手段的人。
这天,刚巧他在大名府喝酒,当他忽然知道鸳鸯大盗在这里犯案杀人的时候,他就主动的去找他们。
江湖中人称他们为鸳鸯大盗。
这一对鸳鸯未免是令人感到太可怕。
郎如铁要杀刘杏杏。
他杀刘杏杏,是因为他知道老尉迟一向都不太喜欢跟女人动手。
郎如铁是有意把香飞雨留给老尉迟,让老尉迟的一双魔王斧去对付潜花剑客香飞雨的潜花三绝剑。
刘杏杏心肠狠毒,武功也同样阴险毒辣,尤其是她的暗器,加上她轻巧灵敏的身法,可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惜她的对手是郎如铁。
她以为郎如铁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却没有想到他腰间的英雄枪已夺取过无数江湖大盗的性命。
她轻视了郎如铁的枪。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就把对方置诸死地。
这些年来,死在她手下的高手实在不少,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因为不舍得杀她,以致反为让她有机可乘,而给她杀掉。
但郎如铁并没有给她的美色所迷住。他既已立下决心杀她,就绝不会分心。
刘杏杏会过不少使用枪的高手。
山东一丈神枪连笙,黑枪霸王庐万智,银枪公子谢亭,全是枪法如神的顶尖高手。
但他们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刘杏杏的暗器。
可是,刘杏杏的暗器,虽然利害,但是对郎如铁简直是毫无用处,反而郎如铁在她咽喉上刺了一枪。
香飞雨目毗欲裂,奋力逼退老尉迟,夺尸亡命飞奔。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对无法同时击败郎如铁和老尉迟。
郎如铁没有穷追。
香飞雨毕竟是白盈盈的师兄,郎如铁没有穷追猛打,也就是基于这个理由。
他知道香飞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将来他一定会报复。
(二)
仇恨是一种力量。
无论是人也好,是禽兽也好,只要有仇恨存在,就有力量。
这种力量很可怕。
这种力量究竟有多大?
答案也很可怕:“仇恨的力量,你说有多大,便有多大,一个人的气力虽然有限,但仇恨的力量却是无限的。”
仇恨的力量,往往比山崩堤缺还更危险。
越危险的人,他的仇恨所产生出来的力量,也越更可怕。
香飞雨的剑法又已精进了不少。
他这个人更危险,更可怕。
迎着冷风,踏着冰冷的鹅卵石小路,香飞雨终于来到了刘孤零的家。
刘孤零本名刘天义。
但是,自从刘孤零四十岁那年丧偶成为寡夫之后,他就自称为孤零居士,甚至连名字也改为“孤零”。
他在一座茅庐中,渡过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他的确是过着孤零零的生活,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女飞贼刘杏杏!
刘孤零原是金陵人氏,自幼学画,三十岁而有成。
但他的画绝少在外流传。
尤其是成亲之后,他的画只给一个人欣赏。
那是他的妻子。
但后来,枕边人已成黄土枯骨,他的画就只能留给女儿欣赏。
但刘杏杏也死了。
他的画已无人欣赏。
他的人更孤零。
一幅金陵山下百鸟图已接近完成的阶段。
那一幅画中的山水奇峰突出,溪涧蜿蜒景色雅绝,尤其是那一百支鸟儿,更是栩栩如生。电子书,呼之欲出。
百鸟已绘好九十九支。
最后一支是鹤。
这不是黄鹤,亦非白鹤,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彩鹤。
彩衣神鹤!
彩衣神鹤是鹤中之王,它美丽而高贵,它那色彩缤纷,灿烂夺目的羽毛,的确堪与凤凰,孔雀比美。
为了这一支彩衣神鹤,刘孤零已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画龙点睛,画鹤也同样要点睛。
刘孤零整夜不眠,在一盏黯黄的油灯下,准备点上最后一笔。
这一点看似并不重要,其实却是极其重要。
这一幅金陵山下百鸟图,是以百鸟为主。
凤凰本是鸟中之王,但在刘孤零的笔下,最美丽的鸟儿并不是凤凰,而是这一支彩衣神鹤。
笔已落下。
这是最后一点。
但不知如何,点睛这一笔,竟然点在鹤嘴之上。
这一幅花去刘孤零无数个晚上的百鸟图,就在最后一点之上留下了败笔。
刘孤零没有埋怨任何人。
他没有埋怨香飞雨,也没有埋怨自己。
这一幅画就算画得再好,他又能拿给谁去欣赏?
他画百鸟图,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太寂寞,太无聊。
笔尖仍然停留在鹤嘴之上,刘孤零的目光却穿过了窗户,盯着突然出现的香飞雨。
香飞雨站在茅庐外,神态木然。
刘孤零轻轻的叹了自气,终于把笔搁在案上。
“你果然来了。”
香飞雨没有回答。
他推开残破的木门,走进茅庐之中。
天色渐渐明亮。
又已黎明。
墙上有刀。
刀在鞘中,刀鞘已残。
在这把刀鞘之上,结满蛛丝,显然久已未曾动用。
香飞雨走进茅庐之内,目光一直停留在这把刀之上。
旭日东升。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着这把蛛丝尘垢堆积的刀。
香飞雨仍然呆立着,目不转瞬。
虽然风仍冷,窗外的阳光,却已很灿烂。
香飞雨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他叹息着,道:“岳丈大人还是没有忘记刀。”
刘孤零背对着他,沉声道:“我已忘记刀。”
香飞雨仍然盯着墙上的刀,道:“这是一把好刀。”
刘孤零道:“我现在用的是笔,不是刀。”
香飞雨瞳孔暴缩,目光突然转移到百鸟图上。
香飞雨瞧着那一只彩衣神鹤冷冷道:“岳丈用笔的本领虽也绝佳,但比起用刀的本领却相差太远。”
刘孤零道:“还是用笔比用刀好。”
香飞雨道:“我不懂。”
刘孤零道:“用笔的人,最少不会流血。”
香飞雨道:“真正懂得用刀的人,同样不会流血。”
刘孤零道:“你不懂用刀?”
香飞雨道:“我懂。”
刘孤零道:“你曾经练过刀,你曾经用刀杀人?你曾经用刀保护过自己的性命吗?”
香飞雨摇头。
“没有,”他用一种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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