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团咬牙道,现在方杀已经死了,强秦帮最可怕的两个人,也已经分别从长安和洛阳走到北方。
海三爷目光一闪:“你指的是谁?”
方团道:“从长安而来,是秦贼的师弟,他一直蛰伏在长安,是暗中在长安城中扩张强秦帮的势力。”
屠涤天道:“从洛阳而来的,是强秦帮的战帅慕容天军!”“战帅慕容天军?”
“三爷莫非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么?”
“不!”海三爷道:“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多,十二年前他练功走火入魔,想不到他仍然没有死掉。”
屠涤天道:“把慕容天军从死亡边缘挽救过来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海三爷道:“强秦帮帮主很重用慕容天军?”
屠涤天说道:“战帅是强秦帮一个很特殊的职位,连方杀都没有被委任此职,由此可见慕容天军在帮中的地位如何。”
海三爷闻言,冷冷一笑,道:“强秦帮野心勃勃,老秦是绝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值得利用的人的。”
屠涤天冷冷道:“所以海堡主也要人尽其材物尽其用,无论是对海堡主或是对海星堡的每一个人来说,这一战都是许胜不许负。”
海三爷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两位打算从那一方面首先着手?”屠涤天的目光转移到方团的身上。
方团胸膛气状,道:“先杀勾中魂,挫一挫老秦的锐气!”
这就是他们在海星塔上的最后一句说话。
(三)
风雪已停,但海飘很冷。
她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漫无目的地东闯西荡。
她根本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事。
她不怕危险。
她只怕冷。
一种由心底冒出来的冷意,笼罩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在这一天的下午,她来到了一个进口狭长,里面地方却辽阔的山谷。
谷中一片茫茫白雪,没有树,没有草,只有石头。
这里没有食物,只有雪。
这里也没有人,甚至连鬼都没有。
但海飘没有回头。
她继续打马前进。
她不知道这是一座怎样的山谷,更不知道这个山谷是否真的空无一人。
她脑海中想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
山谷有路。
这条道路迂回曲折,海飘却连想也没有想,就跟着这一道路继续前进。
忽然间,路上竖起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两个血红大字。
这两个字写得很了草,但却另有一股夺人魂魄的气势。
“死路!”
这是一条死路!
但海飘只是随便的看了它一眼,又再催马继续前行。
她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石桥。
石桥下有湖。
在此严寒的天气,这一座湖居然没有凝结成冰。
但海飘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被郎如铁拥抱着,逃离海星堡。
那一天的那一刻,当时来说她是多么的害怕。
但现在她却在怀念着……
马在桥上,人在马鞍上。
海飘的脑海里,尽是郎如铁的影子。
那要命的郎如铁!
那可恶的郎如铁。
为什么自己老是忘不了郎如铁呢?
难道他是一支恶魔的化身,一生一世都在缠绕着自己?
海飘只是想着郎如铁,却没有看见石桥两端,都有一块巨碑。
两块巨碑上都各有四个字,四个完全相同的字。
那是:“渡桥者死!”
海飘已渡桥。
直到她的人已在湖的另一端的时候。她才看见这两块巨碑。
这两块巨碑的字体笔划苍劲,不象是无知少年用来开玩笑的。
海飘忽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因为她忽然看见石碑下躺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怪人。
海飘的视线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直到她看见这个血肉模糊的怪人之后,她才蓦然从胡思乱想中醒了过来。
这个怪人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但身上的衣服却是色彩缤纷,一块猩红一块鲜黄,一块黑漆,另一块雪白,令人一眼看去,产生一种目眩的感觉。
虽然天气是那么寒冷,但这怪人的衣衫却是又单薄,又短小,而且简直是衣不称身。
这并不足以令海飘吃惊。
令到海飘吓了一跳的,是这个怪人的脸孔,还有他的双手双足,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形态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虽然彩衣怪人身上血肉模糊,但他身上的血早已干透。
一时之间,海飘也着实难以分辨得出,这彩衣怪人脸上和身上的伤痕,究竟是新伤还是旧创。
倘若说这个怪人有什么最顺眼的地方,除了他的头发之外,也许就只有他的鼻子。
他的鼻子很高挺,很好看,而且完全没有半点创伤。
但这一支鼻子衬在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无论如何都不会令人觉得有“好看”之感。
这毕竟是一张很丑陋的脸。
也许这个人本来并不丑陋,但他曾经受过这种严重的创伤,现在已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当海飘看见这个彩衣怪人之后,她不禁呆住了。
可以说,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她毕竟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子,又怎会不为之战栗?
彩衣怪人躺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也看见他。
虽然这张脸她绝不想看,但她却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她想哭。
但她努力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不但长大,而且成熟。
一个已经成熟的大人,是不应该动辄惊惶失措的,她要鼓起勇气,面对一切可怕的魔鬼。
人人都这么说:“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但海飘的感觉却很可怕,但却也很有趣,她的感觉则是:“人在江湖,魔鬼多多。”
郎如铁是个魔鬼。
这个魔鬼也许很可爱,但魔鬼毕竟就是魔鬼,他不是什么英雄枪,而是“魔鬼枪。”
现在,她又遇到了另一个。
这魔鬼除了头发和鼻子之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很可怕。
海飘盯着他,他也盯着海飘,两张脸的表情都很难用笔墨来加以形容。
美丽的一张脸虽然极力保持镇静,但还是不能掩藏内心的恐惧。
丑陋的一张脸却很奇怪,他的脸本已血肉模糊,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很难看得出来。
他们互望着,就象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忽然在这一条桥口上相遇!
过了很久很久,彩衣怪人终于从地上站起。
“你滚!”
他的声音很古怪,但语气却很严历。
“你马上滚回去,永远也不要再干这种蠢事!”
海飘的心中原本惊骇,但彩衣怪人叫她“马上滚回去”却令到她的惊骇化为愤怒。
“这里又不是你的地方,就算这地方是你的,本小姐要来就来,谁都管不着。”
她的火气不小,气派也很大。
虽然她明知这里很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但她却在暗中告诉自己:“一个成熟的大人是不怕危险的。”
可是,陶大妈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却忘记了。
不过,就算这句话她还没有忘记,她也绝对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因为她不喜欢这句话。
这句话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从来都不想作什么君子,也不怕“立在危墙之下”。
她是海小姐,海小姐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四)
虽然海飘的手一直都紧握在缰绳,但她的右手已随时准备把剑拔出。
彩衣怪人的警告完全无效。
他突然历声喝道:“你不识字?”
海飘冷冷一笑:“你才不识字?”
彩衣怪人怒叱道:“你既然识字,难道你以为石碑上的四个字是用来开玩笑的么?”
海飘忽然笑了,她的目光凝注着桥口的石碑上,淡淡道:“这句话说得很霸气,渡桥者死!”
彩衣怪人道:“你若还不马上……”
海飘断然道:“我已经渡过桥,倘若渡过桥者死这四个字并非恫吓之言,那么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彩衣怪人呆了一呆,作声不得。
她冷冷一笑:“我不但不会回头,还想继续前行,浏览一下附近的风光。”
彩衣怪人怒道:“你若不滚回去,我就把你摔回去。”
海飘冷笑,长剑已脱鞘而出:“你敢对本小姐无礼?”
彩衣怪人突然一跃而起,扑击海飘。
海飘冷笑,飞星九绝剑法已然施展。
一片晶莹雪亮的剑影,就象是一张银网,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但彩衣怪人的身形甚是怪异,居然从剑网中穿了过去。
海飘芳心一震。
她万万料不到,这个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的怪人,他的身手竟然是如此的快速灵活。
彩衣怪人说要把她摔回去,并非是说笑。
海飘的飞星九绝剑法,非但未能伤害到彩衣怪人,反面被怪人一抱而起。
刹那间,海飘差点没昏过去。
这是她第二次给陌生的男人抱起。
第一次把她抱起,像是木偶般搬来搬去的陌生男人是郎如铁。
那时候,她的脸上有点发热。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发热,但却苍白得可怕。
这个彩衣怪人浑身血肉模糊,想起了也觉得恶心,现在居然还给他抱起,这种经历,更是无法想像。
她恨透了这个彩衣怪人,也恨透了自己。
她恨的是自己的剑法怎么这般不中用,一次又一次的惨败,难道父亲传授给自己的武功根本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可急死了!
但她却也看出,这个彩衣怪人并无伤害自己之意,他并不是在拥抱自己,而是要把自己摔回到桥的另一端。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冰冷声音。
“把她放下。”
彩衣怪人闻言,非但没有把她放下,反而用尽全力,把她向桥的另一端抛了出去。
彩衣怪人臂力惊人,海飘只觉得自己象是腾云驾雾般,身子笔直的向外飞了出去。
虽然她的身子在半空之中,但她仍然可以看见,当自己正在向石桥对岸飞过去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影子也象似离弦失箭般向自己飞扑过来。
眼看海飘就要被摔回对岸。
但那突然飞扑过来的人却又轻轻的把她接住。
海飘又羞又怒。
她想不到自己竟然像一支皮球般,给人抛来抛去。
她咬紧牙关,突然出手一个耳光就向这人的脸上掴去。
海小姐掌掴别人的耳光,在海星堡里是司空惯见的事。
她别的功夫也许不到家,但掴耳光的绝技却是第一流的。
但是她这一个耳光却没有掴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把她像是鸭子般轻轻提起,又把她带回桥的对岸。
海飘又惊又怒,全力挣扎。
但那人的手却比铁钳子还坚硬,她的挣扎完全于事无补。
彩衣怪人丑恶的脸突然扭曲。
他不顾一切要把海飘抛回桥的彼岸。
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把海飘带回来的,是个满脸都是金钱麻子的银发老人。
银发老人他的衣着虽然华丽,但外面的一袭长袍上,却用金线绣着几个形态狰狞,凸目獠牙的人像。
这些人像都不像是人,而是像鬼。虽然海飘没有见过鬼但任何人一望之下,都会觉得这些人像的脸孔是像鬼!
银发老人把海飘带回来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
他的脸孔像是一块有很多小孔的石头。
彩衣怪人虽然脸上血肉模糊,但海飘可以看出,他的神态变得很难看。
海飘心中一动。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彩衣怪人有点印象。
但她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会对这个丑恶无比的怪人有什么印象,就算是在梦中,她也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可怕的魔鬼。
除了魔鬼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字眼可以形容在他的身上。
但这时候,彩衣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极吃惊的神色,而且海飘还隐隐觉得,这怪人的吃惊并不是为了本身,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这一来,海飘又是大感奇怪。
这个可恶的魔鬼怎么会替自己担心起来?
这又是一件绝对不可以理解的事。
也许自己又看错了。
她忽觉得这个彩衣怪人虽然丑恶恐怖,但这个满脸金钱麻子的银发老人,更加深沉。更令人感到可怕。
他的年纪虽然已很老,但身上还是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仿佛只要他的手随便动一动,就可以取掉任何人性命一样。
蓦地,她又看见了那块巨大的石碑。
“渡桥者死!”
银发老人忽然冷冷的盯着她。
他说道:“你已渡桥,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海飘闭着嘴巴。
“这里是地狱,只有死人才能居住的地狱!”
海飘忽然笑了。
虽然她笑得很免强,但她确是在笑。
银发老人见海飘竟是如此顽强,便冷冷道:“你现在已是个死人,你永远都不能再离开这个地狱!”
彩衣怪人突然振臂大呼:“不!她还是个小孩子,你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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