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瞥了眼街头巷尾处探头探脑的行人,扯着嗓子,吼道:“这位姑娘,跟你说过千百遍了,县主并不在将军府。”
“更何况,你是勇诚候府的姑娘,真受了委屈,也该寻勇诚候府为你做主啊!”
如此一来,无论杜芙找上门来这件事,是杜芙受不了钱诗雅的磋磨,抑或是以此为藉口来算计杜芷萱,都能将杜芷萱和将军府从此事中揭开来。
不然,日后,再有那勇诚候府做了妾的姑娘,一个两个都跑到将军府来吵闹,岂不是令人误会呢?!
当然,最最重要的却是让众人深刻地认知到勇诚候府一众人,为了攀附荣华富贵而随心所欲的处事姿态,和候府一众人从未停歇地坑害算计杜芷萱之举动,令人一如既往地将杜芷萱放在一个颇受人同情的“弱者”的位置上。
……
杜芙瘫软在地上,无需刻意抬头,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那嘲讽讥诮的目光,和鄙夷不屑的议论话语。
即便如此,对于早就将自尊和脸面踩到地上的杜芙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
真正令杜芙无法忍受的,却是来自于自己奶姐那犹如淬了毒一样的阴冷眼神,和嘴角那抹令人见之心寒的冷笑。
“侧妃,看来,荣华县主并非你想像中那般看重你。”
“与其继续在这儿丢人现脸,不若立刻回府,与王妃和世子请罪,说不准,还能看在你是候府姑娘的身份上‘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呢!”
杜芙抿了抿唇,一脸哀怨地看着门房,再配着她那柔弱的身姿,和泫然欲泣的模样,活生生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可怜小姑娘。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就如此刻,四周的议论声就越来越小,并有那么几个不知来路的人一脸同情和怜悯地看着杜芙,纷纷为杜芙说起了辩驳之词。
“即便荣华县主真不在府里,可,单单勇诚候府与将军府的姻亲关系,也该规规矩矩地将这位姑娘请到府里小坐片刻,而不是任由府里下人肆意****吧?”
“不是说世家贵族们最看重脸面吗?即便私下里与勇诚候府有着诸多龌鹾,但表面上却从未撕破脸的将军府竟会做出这等决定?难道,和那即将嫁入秦王府的荣华县主有关!”
“啧!荣华县主还未嫁入秦王府,这将军府就开始抖起来了,还真不知该说蠢呢?还是蠢呢?毕竟,说到底,荣华县主可是勇诚候府的姑娘呢!真该抖威风的,怎么也该是勇诚候府,而轮不到将军府吧?!”
……
就在这时,钱锦宏打马回府了。
见着眼前这片乱局,钱锦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狭长的凤眼微眯,仿若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身上流露出来的独属于世家贵公子的威严气势,成功地令那些议论纷纷的人闭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
门房还来不及回话,就只见正默默思量着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才能顺利地入驻将军府的杜芙,犹如那飘浮在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里,即将沉没的那一刻,突然抓住了块浮木似的,用一种令人惊叹的迅疾速度奔窜到钱锦宏面前,胳膊一伸,就准备抱住钱锦宏的小腿,来个一番痛哭流涕的表述。
“四表哥,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还在杜芙嘴旁打转,下一刻,杜芙就惊讶地瞪圆了眼,嘴巴张大到足可以塞入一颗鸭蛋,那勿忙间打好的腹稿,在喉咙旁打了好几个转,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地说出来了。
无它,只因,钱锦宏竟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轻易地避开了杜芙冲撞的力道,并用一种特别不悦的目光瞪视着再次跌落于地面的杜芙。
“这位姑娘,请不要胡乱攀扯他人,否则,我只能请你往衙门里走一趟了。”
杜芙眨眨眼睛,串串晶莹的泪水滑落,衬着她那连摔了好几次的狼狈模样,莫名地给人予一种极其可怜落魄的感觉。
“四表哥,我知道,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只是,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求求你,不要与我生气,更不要将我当成外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亲表妹啊!”
钱锦宏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给杜芙了,真当他没瞧见杜芙眼底的狠戾和算计呢?
于是,钱锦宏朝门房招了招手,问道:“这是哪府跑出来的姑娘?可有遣人报讯了?”
“四少爷,这位,正是勇诚候府五姑娘。”门房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如今的武候王世子侧妃。”
“勇诚候府五姑娘?”钱锦宏冷笑一声,眼底眉梢间一片讥诮:“我怎么不记得,我那位姑父竟一连生了五个女儿?”
“四表哥!”
杜芙频频摇头,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地面上,竟激起了些灰尘:“你怎能如此狠心,竟不认我这个表妹?明明,这些年,无论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立刻遣人送到候府与我们随意挑选,更曾三番五次邀请我们几姐妹一同出游,待我们几姐妹向来亲近,不分厚薄。”
“如今,你竟翻脸不认人!我简直不敢相信,往日里那个温柔多情的四表哥,竟会是一个冷血残酷的人!”
既然,今日无法进将军府,寻那杜芷萱的晦气,那么,就将钱锦宏这位三房嫡长子拖下水。
她倒要瞧瞧,被自己一番话语毁了清白名声的钱锦宏,和三房夫妻两人,往后又会如何待杜芷萱这个罪魁祸首!
第651章 冷语讥诮五姑娘
怀着这样的想法,杜芙表演得越发畅快起来,看向钱锦宏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和伤心,配着脸上流露出来的黯然和震惊等神情,和那偶尔间流露出来的被“心上人伤害”的哀怨,令每一个围观看戏的人都脑补出许多精彩的故事。
“呵!”这次,钱锦宏终于将目光投向杜芙了。
只是,那明明清澈透底,令人一眼就能窥知其想法的眼眸里,此刻竟满布着风雨欲来之诡异和沉闷,令被钱锦宏盯上的杜芙心里一个咯噔,难得地后悔起自己刚才头脑发晕之下做出来的决定来。
“往常,总听萱表妹说,这世间,有一种病,叫做‘妄想’,我还不相信。如今,见了真人,却不得不相信,古人诚不欺我啊!”
“原本,我还打算给你留几分脸面,如今瞧来,却是不需要了。”钱锦宏淡淡地看着神情惶恐的杜芙,仿若眼前并非曾经见过几次面的候府姑娘,而是路旁随处可见,轻易就能踩死的蚂蚁般,一脸的冷漠和淡然。
“即便你们勇诚候府再如何地隐瞒真相,但,事实上,我们将军府遣人送到候府的那些物件,全部是送给萱表妹,而并非送给候府众人。这一点,将军府已澄清了无数次,而,候府老夫人也曾做出过保证。不过,如今瞧来,那所谓的保证,还真是空口白牙!”
“至于你说的邀请候府姑娘出游一事?”钱锦宏冷笑一声,一脸的嘲讽和讥诮,“难不成,不是你们知晓萱表妹要与我们踏青郊游的消息后,使出了浑身解数,死皮不要脸地巴着萱表妹,上赶着跑过来搅和的吗?”
“我们念着两府姻亲的份上,只是与老夫人交涉一二,并未与候府掰扯此事,怎么,就让你们以为我们将军府是好欺侮的,随随便便就能给我们安个罪名?!”
话落,不待杜芙出声分辨,钱锦宏就冷声道:“来人!”
“将这位五姑娘送到勇诚候府,与那老夫人好生地说清楚今日之事。”
“对了,记得转告老夫人,让她约束好自家姑娘,别动不动就跑到将军府来认表哥。与我们将军府联姻的是候府长房,而非候府二房和三房。”
其实,倘若可以的话,钱锦宏还真想放话说将军府众人真正认可的表妹,唯有杜芷萱一人。
不过,为了避免众人非议杜芷萱,也为了不坠了将军府的声名,钱锦宏只能咬着牙关,将到喉的话又咽下肚去。
……
杜芙彻底瘫软在地上,嘴唇蠕动了许久,却依然未能顺利地说出一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钱锦宏远去的身影,和那在自己面前阖上的厚重大门。
完了!
杜芙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已无法分辨心里涌现出来的是后悔,还是失落,抑或是绝望和哀凄等情绪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却是无论回到勇诚候府,抑或是武候王府,等待着她的都将是来自于众人那疯狂可怕的报复。
杜芙的奶姐双手环胸,以一种极冷漠的姿态,眼睁睁看着杜芙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们抬起来,塞到路旁的一辆小马车里,一路朝勇诚候府的方向驶去,微勾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和得意。
……
荣寿院
远远的,钱锦宏就听到了那清脆悦耳的欢笑声。
而,这样的笑声,令钱锦宏往前迈去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严肃和冷漠等情绪,如褪潮的生海水般淡去。
“四表哥!”在钱锦宏出现在屋内的那刻,正依在安平郡主怀里,将安平郡主逗得乐开怀的杜芷萱就挥舞着右手,笑眯眯地招呼着钱锦宏落坐,然后,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快说说,外面怎么闹的?”
不待钱锦宏回话,杜芷萱又撇撇嘴,一脸郁闷地补充道:“我原本想亲自出面会会五妹的,不过,外婆说不适合,所以,我就只能继续待在院子里,默默地畅想自己‘伶牙俐齿’‘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手舞足蹈’的一幕了!”
钱锦宏嘴角抽搐了下,很想告诉杜芷萱,有些词语是不能用到自己身上的。奈何,安平郡主也正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一幅他若不立刻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立刻圆润地从荣寿院滚出去的威胁和警告模样。
于是,钱锦宏难得地心塞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一干小子在安平郡主心里,连杜芷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即便再强悍的人,屡屡面对这样的折磨时,在无力反抗的时候,也难免会在心里吐槽一番。
当然,钱锦宏也不例外。
不过,这并不妨碍钱锦宏等人,与钱将军一般无二地疼杜芷萱入骨的“妹控”姿态。尤其,在杜芷萱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用一种渴求中混合着希翼的目光瞅着他时,更是无法拒绝杜芷萱的任何要求。
“勇诚候府那位五姑娘,只怕,也做了旁人手里的一杆枪。”可惜,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将军府一众人就会原谅杜芙闹上门来的举动。
“她……”钱锦宏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杜芙大闹将军府”的一幕,心里的苦水早已逆流成河。
——搁在今天之前,连钱锦宏自己都不敢相信,早早就定下了“文武双全”目标的他,竟然还拥有茶馆里那些说故事人的口才!
而,这,完全是疼宠杜芷萱的安平郡主给惯出来的!
谁让这两年来,杜芷萱一反之前那见天往外跑,整日不归家的“野小子”姿态,像前朝那些世家贵女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必要,几乎都不出门呢!
如此一来,为了避免杜芷萱与外界脱离太久,连外界那些普通平民百姓耳熟能详的八卦都不知晓,钱锦宏等人就被迫担当起了一个“说故事”的任务。
杜芷萱喟然一叹,一脸的遗憾和感慨:“这般精彩,可惜了……”没能现场围观啊!
“咚!”
“嗷!”下一刻,杜芷萱就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安平郡主了。
第652章 秦王竟然告黑状(1)
安平郡主斜睨了杜芷萱一眼,虽一声未吭,但,眼底流露出来的威胁和警告之意,依然令杜芷萱下意识地扁扁嘴,做出一幅委屈无辜的可怜模样,低声保证道:“我也只是想想,想想而已。”
“原本还想给勇诚候府留几分颜面,如今瞧来,却是不必要了!”安平郡主冷笑一声,对勇诚候府这种置老候爷在世时,与将军府定下的同盟约定弃之不顾的行为,已经不知该是鄙夷还是不屑了。
“早该让他们见识下将军府的厉害了!”提及勇诚候府,钱锦宏就满腹的怨言和愤懑,若非这些年来,安平郡主等人竭力阻止,只怕勇诚候府早就被钱锦宏等人坑了不知多少次!
“表面说着对萱表妹有多好,实则呢?”
钱锦宏冷笑连连,用力地捏着手指:“不过是用一些道貌岸然之词,掩盖他们那肮脏龌鹾之心!”
这样的人,钱锦宏等人羞于为伍。
“合该如此。”安平郡主微微颌首,当一连再地退让行为,落到对方眼里,不仅未能获得来自对方的感激,反而还令对方生出一种“自己等人是随意揉捏软柿子”想法时,哪怕是再仁慈心善之人,也难免在忍无可忍之下,直截了当地与对方杠上。
更何况,安平郡主自认从不是一个仁慈善良的人。
“不然,往后,萱儿嫁入秦王府后,岂不是令勇诚候府那帮人生出‘事无大小,皆可寻其帮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