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打扫战场的黑衣人摸上来一个低垂了眼眸站到凌琰另一侧的身后,谨慎道,“属下已经带人逐一辨认过了,不多不少四十二具,正是年前麟王借围猎之机从江北大营借调的弓箭手。”
先是安插在我们随行队伍里的奸细,尔后又是两国边境上明目张胆的一道拦截关卡,临了还在这里布下一道暗岗埋伏准备射杀——
要不是有这十二匹战马英勇殉职,保不准我与凌琰的小命儿就得一起交代在这儿了!
“哎!”我冲凌琰抬了抬下巴,尽量把挖苦鄙视的语气藏起来道,“亏得是亲兄弟,你这四哥惦记的你不轻啊!”
好吧,我承认我不厚道,可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谁让咱摊上了呢?
话说麟王那老小子也够能折腾的啊?
好歹他老爹也还健在,兄弟手足之间能做到这份上的——
殷帝膝下这一窝,包括凌琰在内都特么是一群不大不小的人才。
大约是当着下属要顾及面子问题,凌琰的脸色不大好,竟是破天荒的皱眉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才转身对旁边的黑衣人吩咐道,“处理干净了,尽量不要惊动前面的人。”
“殿下请放心!”黑衣人信心满满的点头,抬手招呼了一声,旁边马上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他将那缰绳接了又分别递予我和凌琰,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您与王妃先行一步,这里属下自会处理妥当。”
凌琰私底下养的人我都不熟,但看凌琰却像是很信他的样子,二话不说就接了他手里的缰绳。
我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照做。
我与凌琰一前一后的翻身上马,那些打扫战场的黑衣人里已经有人抬了火油上来,看样子是早有准备要毁尸灭迹。
凌琰打马转身,想了想又勒住马缰回头道,“前面那伙人才走了不远,缓一缓,别让火光惊了他们。”
“属下明白!”
黑衣人点头称是,回头就去吩咐下属先将尸体扛到别处藏着等天亮。
“干脆别烧了吧!”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挺劳民伤财的,于是也跟着凌琰打马往回挪了两步对他道,“反正也瞒不了几天,直接拖林子里挖坑埋了行了,京城那边等不到人也等不到消息肯定很快就知道出事儿了。”
反正到目前为止麟王没露面,就算苍天可鉴这些事是出自他的手笔,有朝一日面对面了他也大可以矢口否认推的一干二净。
所以他根本就不怕这些人会被凌琰怎么样,而我们所要的也不过是暂时避开他的耳目,来多争取一点时间摸回老巢而已。
因为凌琰才是“一家之主”,虽然我的主意没有问题,但那黑衣人还是看看我又看看凌琰,不好决断。
凌琰抿着唇低头略一思忖,然后点头,“照王妃说的办吧!”
“是!”丫这才利利索索的去把事儿给办了。
把后事安排妥当,啊呸,是把别人的后事安排妥当,之后我与凌琰就先带了两只据说是高手中的高手护卫继续赶夜路。
想来那麟王是对自己的三重关卡信心满满,接下来的这大半个晚上走下去给我们的竟然都是坦途,一直到过了方墨被困的永宁镇天才蒙蒙亮。
永宁镇处于丘陵地势跟平原的交界地带,地形有点不规则,出了城门往南十里有一处洼地,清晨时分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挺有美感的。
折腾了一晚上,我神经有点不大正常,忽然就突发奇想抽着马屁股追上去两步往凌琰边上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试着问他道,“哎,这儿会不会有埋伏?要不我们绕个道儿吧?”
诚然我那不过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凌琰的脸色却是忽的一沉,一把拉住了缰绳。
这个时候不该提敏感话题,我自觉失言,刚要改口,却听他声音暗沉的突出几个字,“来不及了!”
“啊?”我一时反应不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正在说话间,随着空气中冷不防的那一声犀利的嘶鸣声,一支响箭已经卯足了劲儿迎面冲着我跟凌琰这边来了。
同时是一声力拔山河的粗哑的咆哮声——
“劫道!”
我靠,都这节骨眼上了,劫你妹儿的道啊!
☆、【第48章】 有土匪啊
自从跟凌琰搭了伙儿以来劫道的我是真没少见,但回回都是风声大雨点小惹人虚惊的假把式。
我心里本来是戒备着麟王那些人,整个人身上连脚趾头都是紧绷的,这会儿乍一听“劫道”二字反而条件反射似的身心一阵放松。
然则还不及喘口气儿呢,已经被凌琰一把扣着肩膀从马背上提起来扔了下去。
靠!
我惊叫一声刚要骂娘,头顶已经嗖嗖两道强劲的冷风扫过。
在我的潜意识总有种定式,但凡山贼劫道都应该先喊口号以壮声势的,这么单刀直入上来就动手的显然不合规矩。
身子登时一僵,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噌的一下都跟着竖了起来。
然后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那两支破空而来的羽箭坠落,狠狠的斜钉在了我们身后一丈开外的泥土中。
我整个身子僵硬,反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头往对面看过去。
所谓草寇当然比不上政府编制的正规军,所以那行人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武力装备上都并不算太强悍。
二三十号人连个正经队形都没有,乱七八糟的扛着大刀举着板斧处在对面,凶神恶煞一脸的萧索。
为首的汉子骑了匹破马站在最前面,一枝独秀,很有鹤立鸡群之感。
我不动声色的上下将其打量一番。
这货身材瘦小,属于袖珍形的,骨架子上头没什么肉,脸上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再加上裹了件黑色的袍子,整个人就更显干瘪。
呃……好吧,其实是我比喻失真,他后头是跟这群草鸡不假,可这货充其量也只能涂黑了眼圈冒充乌鸡,跟外种族的动物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方才为了护我,凌琰也已经跟着落马。
既然他都站着了,随行护卫的俩高手就不好意再往马背上装大个儿,赶紧的也跟着跃下马背,拔剑出鞘分别护在我与凌琰两侧。
此时双方人马于开阔的谷地当中对峙,我还真就生出几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哟呵,居然还遇到了练家子了!”小个子的乌眼鸡哼哼一声,收了手里的弓箭。
因为身材瘦小,他便直接将那弓弦往肩上一套背在背后,之后又顺手从屁股底下的马鞍下面磨出一把磨的锃光瓦亮类似柴刀的金属物握在手里颠了两颠,仍是哼哼唧唧的打马上前,龇着牙露出一副让人蛋疼的凶悍相,嘶哑着嗓子嚷——
“劫道,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闻言心下一颤,下意识的左右把我们这一行四人都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凌琰那二世祖被人伺候惯了,两手空空屁都没带。
当然了,能者多劳,我是女眷,也没我什么事。
剩下的俩护卫,每人马背上一个扁扁的包袱,分别揣了我跟凌琰的两件换洗衣服,除此以外连个大件儿都没有。
此时我非常惊心怀里揣着的那个荷包,但为了避免此地无银也还是强忍着没有去摸。
双方人马对峙,从表面上看我们这群人怎么都没有被劫的价值。
我咂摸着嘴寻思了一下,不经意的瞥见旁边凌琰紧绷的唇角,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不成他们其实是要劫色的?
“阿琰!”夫君的清白还是要护着的,我虎躯一震,下意识的蹭到凌琰身边握住他的手。
凌琰眉心微蹙,侧目看我一眼。
他的脸上极少有这种沉寂到骨子里的表情,整个面部表情仿似冰封,看不出半分的情绪。
我心下狐疑,紧张的看着他。
他也没有话说,只是私底下用力回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重新回过头去对旁边的护卫飘过去半个眼神。
半个眼神的暗示有点太过深奥,我这儿正琢磨着呢,那护卫已经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
“大胆!”丫怒喝一声,果断的提剑上前,横在众人之前面色肃然的扬声道,“哪里来的贼寇这般不知死活,竟敢阻拦端王殿下的去路!”
这一路上凌琰都是处处小心避着麟王的眼线的——
我心下一惊,很快也就跟着明白过来。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虽然不排除自己小心眼儿草木皆兵的可能,这群人突然出现的缘由也还是有待考究。
他们如果真是劫道的,听闻“端王”这个名号,即便是不信心里也总要掂量掂量。
而如果他们只是打着劫道的幌子私底下还有别的算计,那就肯定是有备而来,不管凌琰的身份公不公开,也不管我们承不承认,这一劫是注定得闯了。
凌琰的这一招投石问路颇具功效,当场就把小个子的乌眼鸡跟镇住了。
丫瞠目结舌脸上表情微妙的愣了好半晌,直至身后一只“土鸡”上前拿手里的斧头把儿戳了一下他的大腿提醒“头儿”,丫才如梦初醒。
“唬谁呢?当老子是三岁的孩子么?端王?” 乌眼鸡脸一绷,顺手又从另一侧的屁股底下抄出另一把砍刀,两刀互拍撞的砰砰响,指着凌琰挑衅道,“你说他是端王?”
“正是!”那护卫从怀里掏出一物,径自上前甩到他怀里,“这里有王府的信物,你拿过去一辩便知。”
我暗暗扶额,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乌眼鸡接了那块纯金打造的令牌握在手里颠了颠,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仔细的瞅了,最后为了辨别材质还送到嘴边啃了两口,一切确认无误之后丫果然不负我之所望把那令牌往怀里一揣——
“老子不识字!”
“……”
那,我说什么来着?天不怕地不怕,没文化的流氓最可怕!
“你——”守卫气的跳脚,满脸通红,想冲过去跟他开练又不敢离凌琰的身,一时间纠结万分。
“少特么废话,”乌眼鸡撇着嘴一脸的不怕死,“我实话告诉你,现在京城里头乱着呢,别说这荒郊野岭的你不可能是皇子,就算你是,那么山高皇帝远的,我们今天在这把你撂下了也没人会追究什么。”
我心里暗暗叹气,他此时说的都是实话,窝里横神马的可耻啊。
要不是凌琰他们那些兄弟内斗,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个不识字的逮着机会这么糟蹋不是?
谈判破裂,乌眼鸡搓了搓鼻子,紧跟着脸上肌肉一绷,二话不说取下背上的长弓又朝这边射了一箭。
当然明道明抢的他要伤人也不太可能,挡在凌琰跟前的护卫长剑一挥已经将那箭头削了下来。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后面紧跟着就是一声爆喝,“都给老子上!”
然后二三十号人就举着砍刀板斧冲了过来。
我靠,这回来真的啊!
这么气势汹汹的阵仗铁定是要见血的,我登时就慌了。
两个守卫冲上去迎敌,因为乌眼鸡手里把弓正死死盯着这边,凌琰也不敢贸然带我上马开溜,是以只能按兵不动握着我的手腕站在那片开阔的谷地上大义凛然的摆造型。
所谓高手的优势大约就是凸显在这里,凌琰身边两个护卫的身手自然远非那些挥着斧子的草民能敌,一盏茶的功夫稍过已经轮下去十几口子。
对面马背上的乌眼鸡很沉着,就是死盯着我跟凌琰这边不撒眼。
后来又过了一会儿我才渐渐看出端倪,因为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他们的总人数不减少啊!
倒下去一拨儿,身后的矮丘后面再摸上来几个……
嘿,丫的居然还有候补力量?这是要玩车轮战么?
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清算下来我方兵力只有区区三个人。
半个时辰之后冲出去打前锋的俩护卫已经退回来半丈远的距离,我脑门上开始冒汗。
对面乌眼鸡等的不耐,眼珠子转了转,开始拉弓,时不时的往凌琰这放一两支冷箭。
当然了,以我夫君的身手他也伤不了他,但惹恼了他倒是真的,因为丫起先射了几箭徒劳之后突然好像看出点门道直接撇了凌琰把那锃亮的箭头冲着我来了。
凌琰面色阴沉,一手持剑一手仍是死握着我的手腕把他拉到他身后护着。
后来不知道什么,乌眼鸡身后又冒出来俩弓箭手。
双方都不说话,他们就是三个人轮流往这边放冷箭。
最后没办法,俩护卫也撤回来帮忙,同凌琰一起挡在前面把我护住。
再到后来其他人都停了手,对面又调上来俩弓箭手,所有人围成半个圈净看着他们射箭表演了。
凌琰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居然连一点试图谈判的苗头都没有。
留在后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躲在凌琰身后,下唇都要咬出血来了,正纠结着突然手心里已经湿成一片。
我本以为是汗水,可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木了——
尼玛,那华丽丽鲜艳艳的都是血啊。
我虽然不晕血,但身上被戳了窟窿却不可能不腿软,正要往地上瘫呢,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没疼。
最后找了半天的伤口,赫然发现那条被利箭划破的口子是在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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