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电梯也没有下来,旁边一个人拍拍君初的肩膀,“先生,你看那块牌”。君初差点晕过去,一块这么大的牌子竖立在旁边都没看见,上面写着“电梯检修,多有不便,请您见谅”,怪不得人们常说恋爱中的男女眼睛里只有对方。
打了电话上去,没有人接听,台长在召集播音员、记者、导播开会,外面走廊的那部电话零零零的响。
只有爬楼梯了,君初的眼都花了,终于念起那位电梯小姐的好处来,玉手一按,不一会儿就到了。
君初气喘吁吁地跑到楼顶,顾不上问人家借水喝,问着警卫,“徐……徐……曼丽……我……”警卫说道,“哦,徐小姐啊,这几天休假,说是家里出了些事情”。君初脑子一片空白,问道,“她家的地址你有吗?”“没有,这要等台长他们开完会了再问问看别人谁知道”。警卫说道。
君初蹲在地上喘气,看着那个会议室,好几次有冲进去的冲动。等了许久,李万鼎跟着一帮人说说笑笑走出来。
君初说明来意,李万鼎看着他,似乎不像坏人,说起来又头头是道,地址抄在纸上给他拿了去。
君初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李先生!”转身疯了似的几乎要滚下楼梯去,胡茬警卫刚想叫住他说,电梯刚修好了,你不用走楼梯了。
曼丽的搬家工人终于把一切东西都弄妥当,小的对象由曼丽自己摆放。房子是大的,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些东西。
以前这个家总是热闹,米雯的话并不少,唠叨这个,抱怨那个。父亲徐伟良有些宠溺的意味,每次都附和着。但徐伟良正式发表意见的时候,米雯就会认真地听。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曼丽叹息一声,忘不了米雯那惨状。顺带着想起吴美娜的事情是米雯抖出来的,现在两人在阴间应该又得争斗一番了。
而自己的母亲,早早的去世了,看不到这些争斗。
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争斗,为了名利,为了让自己更快乐,可谁知道快乐到底是什么东西!爱情快乐么?如果快乐,为什么自己又要在这里独自发呆,去想一个没有多大希望的结局?曼丽在君初下跪的眼神里就看到了一丝犹豫,否则为什么自己往外走的时候君初不出来追呢?他就不怕自己永远一去不返回?
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过于实际的动物,让人觉得残忍。
君初按着门铃,曼丽正对着镜子修眉毛,门铃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那根眉毛用力拔出来时带着白色的毛囊。
“谁呢?”曼丽嘟囔着,难道是搬家公司又回来要赏钱来了?
从猫眼往外看,君初。
曼丽开了门,君初带了一束黄玫瑰,“对不起”。曼丽扑在他怀里,这几天的恐惧、思念、埋怨全部都扑过去。关上门,君初不由分说地吻着,“你这个小东西,搬家了电话也不给我打,我想你想得都要死掉了!”曼丽叹息一声,“你母亲不是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吗?”君初把玫瑰插到花瓶里,“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我们还年轻,相信我,我会一点点说服她,别生气了好吗?”曼丽点点头,“这几天我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了,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君初打量了下四周,有搬过家的痕迹,“伯父跟你姨娘呢?”曼丽的眼圈又红了,“姨娘怀孕,生了个鬼胎,抱着那鬼胎自杀了。父亲觉得伤心,自己搬回去了。这里都是回忆,不停地提醒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他哪里还呆得下去。换了是我死了,你也是一样”。君初拿手指堵住她的嘴,“不许你瞎说”。也陪着感慨了一番。
“你说我们私奔好不好?我不想待在上海了,真厌倦,我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两个人开开心心地生活”。曼丽突然说道。
君初摇头,“不行的亲爱的,我们要努力说服我母亲,我们要在这里结婚生子孝敬老人,你是这么可爱,这么懂事,我相信你能懂得我的意思”。曼丽点点头,见到君初,哀愁的情绪减淡了很多,拉着君初的手,看这看那,又翻出小时候的照片给君初看。
小时候的曼丽,扎着两个小辫,笑得灿烂,背景是灰色,雾蒙蒙的天气。然后慢慢长大。还有学生时代的那些合影,君初一眼就能认出曼丽,在他眼里,曼丽是如此与众不同。
曼丽坐在自己身边,真实的,这几天想念的情绪就在心中压抑着。沙发宽大柔软,曼丽与君初不再被衣服阻隔,衣服在沙发下无序地扔了一地。
比起第一次的紧张生涩,曼丽体会到了君初的力量,那些原始的冲动转换成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白天做爱,晚上失眠,不停怀念怀念,怀念现在,还没有失去,就已经舍不得。曼丽闭着眼睛回应着君初。
从进入那一刻起,君初已经决定非曼丽不娶,至于以后的事情,慢慢努力。自己心爱的女人,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现在全部都属于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的?
但他得走了,来不及吃曼丽做的晚餐。
曼丽从洗手间里穿好衣服出来,君初已经穿戴整齐,抱了曼丽,“对不起,我得先走,老太太马上要回来了”。曼丽点头,“我会等你”。“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君初吻了吻曼丽的额头。
三三诚惶诚恐地回到家,没过多久,君初就回来了。君初询问了去绣厂见工的事,三三说要下个月才能正式过去上班。她很想问你支开我是不是去曼丽那里了,还是忍住不说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佣人都不是,只是他母亲寄人篱下的同乡。
“谢谢你,等下我母亲回来你就说我们是同去同归的”。君初的头很痛,去阁楼上休息,“你自己也休息会,别忙着做饭,说不准等下去外面吃”。
张少廷在休息期间也没闲着,戴碧珠很想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张少廷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躲开家里的人,偶尔能听见的就是什么冰块之类的词语,刚要凑过去听就挂了。
只要他别学坏,其他都无所谓,戴碧珠想着,也不去管他那么多。
廖金兰回来,三三赶紧起身迎接,说绣厂要下个月才能去。蓉妈说道,“那三三姑娘这个月就暂时在家里住着,帮忙看着屋子。君初少爷的假期也快结束了,老太太要去佛堂居士厅住一个月,吃斋拜佛”。三三点点头,她挺喜欢上海的,坐在黄包车上,一路伸出头去看风景,那些穿着考究的太太小姐们,还有那些摆满漂亮衣服的橱窗,蓝色眼珠子的外国人,大片的法国梧桐,食物的香气,繁华的热闹,这在老家是没有的。
君初听到廖金兰要去玉佛寺住半个月,假装舍不得,其实心里高兴得要命。十五天,可以天天跟曼丽见面了。
廖金兰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条斯理道,“别想再跟徐曼丽见面了,你已经答应过我的,我不希望你反悔”。三三忽然觉得很高兴。
君初嗯了一声,埋头吃饭,本来想在外头吃的,偏偏蓉妈又带了菜回来。
第二天廖金兰与蓉妈收拾日常衣物用品去寺庙,三三站在旁边被老太太叫过去,“帮我看着点,如果那个徐曼丽来了,帮我记着”。蓉妈看得出来廖金兰想给三三与君初单独相处的机会,廖金兰打心眼里喜欢三三,希望她做自己的儿媳妇,生辰八字早拿去算过,慧明师父说是吉配,男旺女,女旺男。
君初一下班就直奔曼丽的住处,晚上也没有回来。
三三等到很晚。
第二天也是如此。
君初知道三三不敢说,凭他的直觉,这个丫头有点喜欢他,看他的神情都是痴痴的。他不知道三三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希望做他的妻子,给他洗衣做饭。那时候是幻想,而现在这个幻想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第二十五章 … 全文阅读
曼丽搂着君初的脖子,靠在他光滑的肩膀上,纤细的腿绕着君初的小腹,“真的是十五天么?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我不会离开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君初吻她的头发,带着甜美的味道。
曼丽喜欢在激情过后跟君初聊天,“还记得我在戏院看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感觉确实像条迷路的小狗”。君初呵呵笑着,“那要谢谢你收容我啊,主人”。曼丽也被逗笑了,“我会永远黏着你”。笑着笑着,曼丽突然停了下来,“真有永远这回事吗?我们现在虽然好,可是世间事啊,说变就变──”君初抓住她的手,诚恳道,“世间事可以变,我一定不会变”。曼丽歪头跟君初抬杠,“那是你大呢?还是世间事大呢?”君初想了一下,叹息一声,“我沈君初很渺小,但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又何必浪费时间想这些呢?”曼丽挤出微笑,靠在君初的肩膀上熟睡了,真希望就这样睡过去不醒来。枕畔有自己所爱之人的呼吸声,是最好的安神曲。君初抚摸着曼丽的背,禁不住吻了吻她的肩胛骨。
这些日子是曼丽这一生中最快乐的片断。君初就是自己的丈夫一样,每天下班后就接自己下班,然后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也有回来吃饭的时候,那是在两个人都不累的前提下,洗菜做饭,还包了一次饺子。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拿面粉涂抹着追逐着,结果饺子没吃成,倒是闹到床上去了。翻来滚去,曼丽找到了君初身上的痒穴,就是在后背脊梁的中间,挠得君初笑得眼泪掉下来。一个反击,把曼丽压在身下。
曼丽呆了,难道他又要做最好的室内运动?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这么容易冲动。有时候曼丽抱着君初,都能感觉到他性致勃勃。
“看我饶不了你”。君初突然玩兴大发,一只手抓住曼丽两只手,另外一只手猛挠曼丽的胳肢窝,嘴里一边发出噜噜噜噜的声音。
曼丽躲也躲不掉,满脸面粉。其实曼丽从小非常害怕被挠,求饶不成,只能笑得死去活来。君初也是笑,他第一次看见有人笑到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刚一放开曼丽,曼丽就拿枕头扑君初的脸。君初也拿起一个枕头反扑。床有些弹力,两人像孩子蹦蹦跳跳,然后摔在柔软的床垫上。
谁说上了床就一定要做爱?
闹腾累了,两个家伙头靠着头睡了,天色暗下来,月光照进来,睡得真舒服。
三三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君初给了钱给她,让她这些日子在外面吃,然后附带说了声谢谢。有了曼丽,全世界的女人在君初面前都可以不复存在——当然,除了廖金兰。可廖金兰在玉佛寺,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君初一生平安,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廖金兰求了一串星月菩提佛珠,戴在手上,便觉得睡觉时清香扑鼻。佛云,若菩提子为数珠者,或用掐念,或但手持,数诵一遍,其福无量。
廖金兰也不惦记着君初,他是个乖孩子,答应自己的事情总是会一一做到,小时候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这样。作为一个母亲,有这样一个儿子,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蓉妈没睡着,翻了个身,廖金兰低声问道,“你说三三这女孩怎样?”“不错,就是人老实了点,容易吃亏”。蓉妈是实话实说。
廖金兰赶紧坐起来,“我说吃亏是福,在家是个宝,反正如果跟咱们君初结婚了又不出去,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蓉妈劝解道,“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去……”廖金兰打断道,“慧明师父连老头子的死期都算得清清楚楚,难道会算错生辰八字吗?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去冒这个险!现在他们是分开了,等时间久了,慢慢就不记得了。到时候你跟三三姑娘说说,我看她倒是乐意。她一见君初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是碰见我这个老太婆懂事,不是什么恶婆婆”。蓉妈无语了。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要起来念经呢”。廖金兰躺下,塞了金银花在枕头里面,可以睡得踏实。山上有些凉意,扯了毯子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现在他们是分开了?时间久了,慢慢就不记得了?
曼丽是在晚上十一点饿醒的,推了推君初,没什么反应。心中顿起恶作剧念头,谁叫你挠我这么使劲的,哼哼!
曼丽打开自己的化妆盒子,先帮君初描了粗粗的两道板斧眉,接着又抹了些大红胭脂。君初睡着的时候嘴唇略有些上翘,配桃红色唇膏是最好不过的。
曼丽小心地把君初的唇抹了,再看看君初的样子,自己差点笑得摔到地板上。曼丽把桌上那面镜子收了起来,那是家里唯一一面镜子,以前是有大的,之前米雯怀孕的时候说镜子多了摄取人的阳气,又统统撤了去。曼丽想到这里又有点伤感。
君初大概做梦梦见了好吃的,牙齿咯咯磨了一下。还舔了舔嘴唇,这下唇膏更均匀了。
曼丽把东西收拾好,赶紧钻进被子里搂住他。
过了一会儿,君初推了推曼丽,“亲爱的,我饿了”。曼丽假装睡眼惺忪。天哪,那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