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因为它们的数量不多,我们杀死一只带给它们的冲击才更大。所以如果它们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怒火,那么之后应该就会相安无事,反之,也就是你所说的围攻。无论最终结果是哪一个,至少这两天它们应该还是观望状态。而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设备,尽快出岛。”楼靖这一席话说完,阔叶上的数十个扇贝也已经撬完。
夏安安把一个个扇贝摆上,虽然关于野兽会不会来攻击他们,楼靖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但经他这么一番透彻的分析后,夏安安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宽了不少。
是啊!与其对不知会不会发生,一旦发生无路可退只能面对的事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全心找设备,尽早离开这块危险地带。
于是,到这座岛的第三天,早餐过后,楼靖和夏安安人手一块扁平石片,开始了金属残骸的挖掘工作。
两人分工协作,楼靖专注一片往深处挖,夏安安则只挖开表层,找到残骸边缘。
开挖后不到两个小时,夏安安轻叫了一声,“少将。”
此时,两人已经相距颇远。金属残骸露在沙地外的部分已经将近有五米长,而显然这还不是残骸的全部。
楼靖敛眉看了一会儿残骸的情况,缓步走到夏安安身边。
楼靖一走近,夏安安便抹了抹面前一片残骸上的砂砾,让开了身。
金属灰色的残骸上,一块蓝色猎鹰头标志,稍有磨损,却仍清晰可辨。楼靖微眯起眼,蹲下/身,和之前夏安安所做的一样,又抹了抹残骸上的沙土。
蓝色的猎鹰头标志下,一行不甚明显的序列显露了出来。
“是空中堡垒,看批号应该是合众联十年前的旧机型,该种机型长12米,翼展9米,高4。5米。”楼靖如此说着,站起了身,“就现在的挖掘情况,这架空中堡垒就算有破损,破损的程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夏安安是在站起身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挖了这么远,此刻听楼靖这么说,双眼一亮,嘴角不由抿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破损程度越小也就意味着能用的零部件越多,她自然不会天真到去奢望能直接修好这架空中堡垒,但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夏安安忍不住笑着道。
楼靖朝她颔首,“继续。”
入夜时分,夏安安用木炭在巨石上画下了第三道,昭示着岛上第三天的结束。
“不知道还要划上几条才能出去?”虽然在得知残骸的完整性后信誓旦旦,但望着海面上那片茫茫的水雾,想到水雾中可能隐藏的危险,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推进器和蓄能设备,就能确保出岛,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想想,心里终究没什么底,只会越想越慌,夏安安暗暗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如果她一开始穿越就来到这里,日子还不是照样得过下去。
谁让人本能的求生欲,无论何时都高于一切呢!
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的楼靖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夏安安,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该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晚上还有一更,不知道能不能写到字母。
99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夏安安在巨石上划下的黑痕已经到了第八条。
八天;八个昼与夜的交替,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夏安安在第四天的日落前挖到了残骸的边缘;至此她所负责的残骸表面的挖掘工作告一段落。身长12米的空中堡垒虽仍深陷沙地;却也算初现形态。无论挖掘到最终的结果如何,至少他们现在所能看到的部分,破损程度近乎为零。
第五天起;在楼靖的命令下,夏安安开始一边用头盔把挖出来的沙子堆到一边;一边在海岸线和残骸之间往返;舀了海水回来固定残骸四周的沙地;以免楼靖在挖掘时,沙壁松散下滑,冲进坑里。
这工作看似轻巧,却着实不轻松,一天来来回回跑上数百趟,即使全部都是短距离,但在几乎毫无停歇的情况下,日落收工的时候,夏安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双腿更是在坐下休息时直打颤。
长12米,宽9米,高4。5米,只是听这些数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过真切的感受。夏安安也是到挖掘工作的第二天,才意识到工程量的浩大。
于是,原本还信誓旦旦要把整台残骸全部挖出来的雄心壮志,湮灭在了现实面前。
按照楼靖的计划,他们暂时先挖残骸的尾部一片,也就是安装有推进器的部分,再挖驾驶舱一带,蓄能设备附近,以节省时间。如果到时挖出来的设备损坏严重,需要特定零件维修,那么再去挖其他部分。
当然,就算如此,工程量依旧不小。
岛上的第六天中午,楼靖挖到近两米深的时候,沙地见底,湿黄的细沙下是黑色硬实的泥地。
挖到泥地,有利有弊。一方面夏安安可以用泥和上黄沙、水,搅拌成浆糊状糊在沙壁上固定,这样就不必频繁的往沙壁上浇水了。而另一方面,泥地不比沙地松软,很多时候一石片下去,只能挖出薄薄的一层,挖掘进度与沙地时相比,至少慢了一倍。
所以直到现在,来到岛上的第八天即将结束,残骸尾部的一片也还不过挖到三米深。
当世新型号的空中堡垒为了减轻机身重量,多数只装备两个可活动推进器,兼具向上推进和向前推进。而眼下这台合众联的旧机型,有四个推进器,两两分别装备在机尾正后方和下方。
位于机尾正后方的两个推进器已经被挖出大半,可以看到黑色的灼烧痕迹一路从内部蔓延到表面,这种情况通常来说,能修理到可使用的概率,很小。
说没有丝毫气馁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每天从晨光微曦一直忙到夜色弥漫,整整五天的努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遥望着那微薄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消失于模糊的海平面,夹带着冰凉海风的夜色拢来,夏安安抱膝蜷坐在火堆边,心中不无乐观的想,至少还是有一样值得庆幸的,那就是这些天那些野兽就仿若消失了一般,不说围攻,连入夜之后也一直都相安无事。
也许真的如楼靖猜测的那样,它们害怕着他们。
*
又是一天的模拟对战结束,西亚急急忙忙的摘下头盔,打开舱门,跨出模拟机。狭长的眼在看到不远处陆成的身影时,她暗暗吁了一口气,还好今天还没有走远!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的神情不乏忧虑。
从夏安安和楼靖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帝国军从初始的恐慌,帝国发布悼文后的哀痛,到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走出了那段阴霾,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毕竟身在战场就应该清楚它的残酷,沉湎于已逝者的悲痛中是最没有价值的。
然而,这大部分之中却并不包括陆成。
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陆上尉依旧是那个陆上尉,除了近来一直不苟言笑,脾气似乎更加暴躁了些,但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夏安安和楼靖同属于特殊小组,同一时间失去两名重要伙伴,心情恶劣也是必然。
但站于陆成最近处的西亚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陆成的痛,那近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整个人都压垮的痛。
还记得在米莱时,合众联夜袭,夏安安不知生死,她也曾感受过这样的痛,却似乎远不如这次的深刻。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时间越长在心中沉淀的越醇厚,所谓的剜心之痛,大抵就是如此了。
跟在陆成身后,双眼中映着陆成的背影,金色跋扈的短发,粗壮的脖颈,宽阔的肩,军人特有的挺直脊背……如果她死去,他会为她伤心一天吗?
时刻盯着陆成是西亚这些天的任务。
因为特殊小组的不可替代性,帝国军惩处制度对于特殊小组成员无疑是宽容的,但即便再如何宽容,也是有界限的。
诸如陆成在‘格斗游戏’中接二连三的伤人,影响恶劣,惩罚是必然。只不过特殊小组成员不适用体罚,所以只能采用关禁闭,禁食一天这样,于正规军来说无关痛痒的惩处。
无关痛痒吗?
西亚只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虐待自己,给他一个封闭的空间,空白的二十四个小时,就足够了。
陆成从禁闭室出来,那满身浓重的血腥味还尤萦绕着鼻端,身为特殊小组成员,他没有伤自己的手。事实上,更确切的说,他只没有伤自己的手……
有过那么几次,西亚感觉到自己心里对夏安安的怨恨,只不过一闪即逝。
对于夏安安的不知生死,她无疑是伤痛的。但那份伤痛被克制在一个合理的度上,夏安安是她的好友,却不是她的一切。她还要为自己为家人活下去,生活还要继续。
*
合众联前线军事基地机动组专用区
“亚瑟和林响又没来?”麦肯尼问了一句,却其实并没有太多疑问的语气,更像是自语。毕竟机动组就那么几个人,谁没来,一眼便知。
“那个小鬼也就算了,自从青鸾的驾驶员坠海不知所踪,那个女人就开始不正常,我前两天还看她追着亚瑟那小鬼问坠海时的情况。要我说兵工计划出来的东西虽然厉害,但毕竟脑子被动过,都跟神经病似的。”罗恩一边用手捋着自己的鸡冠头,一边不无嘲讽的说。
当然,这里他对兵工计划的不屑,不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成分存在。
“也不知道谁当初哭着喊着要加入兵工计划,要不是队长拦着,保不准组里还得多一个神经病。当然,现在也没差。”凯莉一手端着小镜子,用尾指细致的擦去溢出的唇红。
被戳到了痛脚,罗恩立时暴跳而起,双目圆瞪叱问道:“你说谁是神经病?”
凯莉阖上小镜子,用眼尾瞥着罗恩,嗤笑一声,“你说呢!?”
“你……”
“都别吵了!”
罗恩还欲说什么,麦肯尼凝眉低喝一声,只得讪讪收声。
“开始训练。昆莱大人的意旨,两天后开战。”麦肯尼沉声传达。
“是!”站在他对面的三人齐声应。
仅仅三秒之前还满脸怒容的罗恩,此刻早已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对于他孩子般阴晴不定的变脸速度,麦肯尼颇无奈的摇了摇头。思及还有两个不在跟前的麻烦,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亚瑟打开门,一黄一碧两只眼睛满是戏谑的盯着立在门口脸色煞白的女人。
“你还想问什么?”
林响抿了抿干涩的唇,连日的失眠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眶下一圈明显的青黑,头发枯黄而杂乱,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神经质般的错乱感。
“她、死了吗?”似是斟酌了良久,她才开口问道。
亚瑟端详着面前的女人,眼光全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你希望她死还是活?”他反问。
当然是死!心中立时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她为了看到夏安安死,甚至放弃了身为人的资格。参与了兵工计划,然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而是人形兵器,是一种武器,和枪炮对等。
但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林响有时候会想,要是夏安安在合众联的那次夜袭中就死去该多好,那样的话,林响还是林响,夏安安也还是夏安安……
亚瑟注意到女人脸上的挣扎,不屑的咧了咧嘴,冷冷开口:“当时的那种情况,除非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否则必死无疑。再说,东帝国那么大范围的搜救都一无所获,到今天都十五天了,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会活着吗?”
林响沉默的听着,表情有些木讷,有些呆滞……
亚瑟按下关门键,电子门缓缓合上,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挡住电子门,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深凹,布满血丝的眼缓缓抬起。
“你为了要看到那个女人的死,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兵工,现在那个女人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亚瑟语毕,松开了挡住电子门的手,没有去看女人脸上的表情,他转身走进宿舍内。
林响怔忪的看着眼前紧闭的电子门,光可鉴人的门面上映出了她的苍白的脸孔,她举起手,缓缓的撩开额头上的刘海。一条肉脚蜈蚣般的难看疤痕盘亘在她的额头上。
是啊!夏安安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她以这样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林响仰起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意义……
*
来到岛上的第十七天,临近午饭时,楼靖终于把一个完好的推进器,一个稍微损坏可修的推进器以及一套完好无损的蓄能设备从空中堡垒上卸了下来。
看着楼靖谨慎的抱着三个设备爬出沙坑的时候,夏安安简直喜不自禁。接下来他们只要把其中的一个推进器修好,再安装到驾驶舱上,就可以出岛了。仿佛希望女神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空中堡垒残骸沙坑的底部,盛放着一具白骨,是这架空中堡垒的驾驶员。也许在坠落到这座岛之前就已经死去,或者受了重伤被困在驾驶舱内,死去而后慢慢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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