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草原上,火星已经在弥漫,平等院的贵族们甚至都无须再点火煽风,就能坐享其成。
没有任何人为的压制,合众联国内的反战热潮愈演愈烈,即便战时前线可以独立于国家之外,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国内的动荡势必会影响前线军人们的情绪。无论之前那一战他们大败东帝国,士气是多么高昂,心情是多么激动,面对家中老父、稚儿、妻子的眼泪、呼唤,那颗想要继续征战下去的心,终究还是动摇了。
不止是动摇,甚至有人开始质疑,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战争所带来的痛苦,难道他们的先祖还没有用血泪诉说清楚,他们还想切身体会吗?
一些在前几战中失去至亲好友的军人开始骚动,尤其是在得知机动组在前几战并未尽全力,在合众联有谁不知道机动组是由昆莱一手创立,机动组的成员只听昆莱一人的命令。也就是说,这一切昆莱必然是知晓的,甚至根本就是他授意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如果一开始机动组就用尽全力迎战,他们只需要一战便能大获全胜,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死伤,完全无法理解,那就好像他们的命不是命,就算不明不白的葬送在战场上,也无所谓。
舆论的导向性是可怕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合军内越来越多关于昆莱不好的言论流传开来,人心浮动,主和反战的风潮从国内一直蔓延到联合军中。
就算这场战争于合众联有着莫大的益处,那么现在东帝国已经发来了‘止战书’,换句话说东帝国已经向他们投降,只要和谈成功,那所谓的益处合众联也将收入囊中,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打下去?
联合军的混乱,不能说对机动组的成员丝毫没有影响,但着实不大。照旧按着各自的训练表完成每日的训练,只是在一些有关昆莱大人的风言风语不以意志为转移的传入耳内,某虔诚崇拜着昆莱大人的狂热分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在那里磨牙,拳头捏得咔哒作响,若非昆莱大人提前下了命令,不得闹事,谁也不会怀疑,罗恩会冲进议论的人群,无差别的给每个人来上一拳。
“嗤,怕死就直说,什么昆莱大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自己没能力死在战场上,和昆莱大人有什么关系。”罗恩扬着眉,不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扎堆议论着的几名低级军官。
“这些人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犯得着次次都跟第一次似的表现得那么愤怒,准备演给谁看?昆莱大人可没有闲工夫在意这些。”凯莉用一根手指卷着她那头风情万种的大波浪,鲜红犹如嗜血一般的唇瓣煽合间吐出的话语却是让走在她身旁的罗恩眼皮直跳。
跳归跳,就是跳抽了筋,他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们都是从小就跟着昆莱大人,在他身边长大了,不同时期关于昆莱大人的流言蜚语,从来不在少数,好比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曾谣传过昆莱大人是其他三区中的某一区派入合众联的奸细。当时在国内流窜的谣言可要比现在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绘声绘色的多,他甚至一度几乎都要被蒙蔽了,因为就像谣言说的那样,他们谁也不知道昆莱大人的来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合众联的,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合众联中央内政的核心人员的。
好像这一切都被模糊带过了一样,恍然间昆莱大人就已经是昆莱大人了。
那时,冲动之下出言不敬,想要去找昆莱大人问个究竟的他被麦肯尼按在地上狠狠的暴揍了一顿,想来他后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只除了万分崇拜的昆莱大人以及队长麦肯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于那一顿揍,他被那个懒散想来好说话的麦肯尼瞬间爆发出的那股子狠劲震慑住了。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日麦肯尼一边揍他时所说的话。
“……谁都可以怀疑昆莱大人,说昆莱大人的不是,唯独我们不可以。因为如果没有昆莱大人的收养,我们早已经死了。你要知道死人是无法思考,更不可能怀疑……你可曾见他做出过任何一件对合众联有害的事。最接近他的人就是我们,如果连我们都无法完全信任他,这不就正中了那些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的下怀吗!?”
麦肯尼的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他瞬时便冷静了下来。
正如麦肯尼所言,他们该是最信任昆莱大人的人啊,只因为如果没有昆莱大人,也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自此,他对昆莱大人的信任便再也没有动摇过。
嘴里嚼着牙签走在最前面的麦肯尼侧头瞥了罗恩以及凯莉一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低着头走在最后面的林响,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依旧是惯常懒散的样子,就好似周遭的一切议论都入不了他的耳一般。
第140章
东帝国议事厅外由白色廊柱支起的半空走廊上;卡洛斯·凯上将负手而立;略带皱纹的眼微眯着眺望远方。在这座构筑在帝国正中最高的建筑物顶层看下去;整个东帝国A区都尽收眼底;繁华而安宁的;令人不自觉得胸襟开怀。
这不是卡洛斯·凯上将第一次在这里欣赏帝国风貌了,不得不说一样的景致用不一样的心境看来;感受是全然不同的。那时的他不是东帝国的军事长;即便军衔及至上将又如何;任是谁都看得明白;他这个上将和楼上将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言行处处受限,完全名不副实,又何尝有楼上将的那番风光无限;一呼百应。
不过现在好了,虽说他的职衔前头还有个碍眼的‘代’字,却并不影响他的实际决策权,这也就足够了。说穿了,一个躺在病床上只能仰赖医用仪器为生的活死人,从前再风光又如何,等死罢了,他也犯不着去跟一个活死人争这一时之气。
东帝国的‘楼家时代’走到这里,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想至此,卡洛斯上将勾起一侧嘴角,阖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空气比起从前似乎清爽了不少。”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很低,似自语的低喃,却没有逃过恰好走至他近前的随从官的耳朵,他的随从官。
随从官诺布鲁,上尉军衔,身形高瘦,有着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细眼,眼上戴一副银丝边镂细纹眼镜,鼻梁细直如线,嘴唇上留两撇略显怪异的八字胡,是一个看起来异常精明又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他从卡洛斯上将刚晋升将官便追随其左右,至今已有十余年之久,自然对卡洛斯上将过去受到的种种不公、压制感同身受。
在卡洛斯身侧站定,诺布鲁抬手以食指捋过自己嘴唇上的两撇八字胡,笑道:“我想以后上将呼吸到的空气会更清新,少了楼家令人憋闷的气味,以后帝国的空气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睁开眼,卡洛斯上将没有看向站在身边的随从官,而是长久望着眼前帝国最繁盛的区域,了无遗憾的喟叹一声:“是啊,这帝国再也不是楼家的专属了。”
两人在走廊上伫立多时,交谈无多,却给旁人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一直到中午用餐时间,两人才一前一后缓缓朝着走廊侧面的箱式电梯走去。
走了一半,卡洛斯上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向后略略侧头问:“这段日子我们的楼少将似乎安分了不少,没有再发他所谓的‘建议文书’过来了吧?”
诺布鲁闻言又捋了捋他那两撇小胡子,这似乎是他说话前的习惯动作,答:“是。在您给合众联发了‘止战书’后,前线那边就安生了。”
卡洛斯上将冷笑一声,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嘴里不无讽刺的说道:“年轻人太过嚣张气盛可不好,被人夸上两句还真当自己是东帝国的战神,要真是战神怎么还会打败仗,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对。”
诺布鲁也是满脸的嘲讽,细长的眼眯起,就像两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异常奸邪。
“我看这位楼少将大概根本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没有楼上将支撑的楼家,早已经是今非昔比。我们威风八面受民众敬仰的楼上将似乎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连手中没有实权就没有话语权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教授给他的儿子。”
卡洛斯上将无可无不可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正声询问道:“楼上将近来的病况如何?”
诺布鲁环顾了一圈私下,确定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听护理师的意思……也就这两天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卡洛斯上将难得没有避讳的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没有必要去在意一个活死人,但只要楼上将一日没有死透,终究是他心头的一大祸患,一块心病,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坦。
眉心舒展,心情着实不错的卡洛斯上将一脚踏进了电梯,诺布鲁紧随其后。
“对了,合众联方面的‘和谈书’已经发过来了吧?”卡洛斯上将问。
“是,早上就传过来了。”诺布鲁这么说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卡洛斯见他脸色如此难看,眉心也不由蹙了起来,“怎么,那边开的条件很过分?”
诺布鲁没有立刻回答,抬手捋了两次嘴唇上的八字胡,才道:“是。”
何止是过分这么简单,事实上如若他们毫无余地的全盘接受合众联方面开出的条件,那么就等于把整个东帝国双手奉上,让东帝国完完全全成为合众联的附庸。
卡洛斯上将整了整衣领,侧头抬眉示意诺布鲁继续说下去。
诺布鲁会意,简明扼要的阐述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和谈书’上的内容。
就只见卡洛斯上将的脸色随着诺布鲁嘴里不见停顿越来越多的条件沉得泛黑,一抬手截断了诺布鲁的话,“等回去再细说。”
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已经到了底楼,诺布鲁适时闭嘴,跟在卡洛斯上将的身后,神色平和的步出电梯。
电梯外,帝国大厦的正门大厅里,人来人往。人们在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卡洛斯上将和诺布鲁上尉时,皆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恭敬的行李打招呼。
感受着众人的尊敬与仰慕,卡洛斯上将心头那些因为合众联的‘和谈书’生出的烦闷,仿佛在瞬间消失无踪,脸上的笑容不再勉强,他一一朝众人颔首示意。无论如何,他现在是帝国的军事长,东帝国的最高决策者,站在顶峰睥睨芸芸众生的感觉,还真是令人食髓知味啊!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
第141章
两国进入和谈阶段;先前自然而然的空闲了下来。不过,就算再如何空闲;前线的军士们也仍申请不到归家的假期。毕竟此次和谈能不能成还是未知;如若不成;继续打下去是肯定的。而具体和谈会拖上多长时间,一天还是十天;一月还是一年,那就只有两国参与和谈的核心首脑们知晓了。
于是,不论是帝国前线还是合众联前线;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在等待的同时也都做着必要的休整。
天气渐热,夏安安身上的伤除了略有病变的肾脏还需要每隔五天做一次磁疗,其他都已经基本痊愈。不必再卧床休息;这让夏安安着实松了口气,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她浑身的关节都快躺僵了。
养伤期间她几乎没有碰过键盘,有自身的心理因素,也有楼靖这个外在因素。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上楼靖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具体是哪些变化,她也无从说起,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体会。
似乎变得温存了些,似乎变得更看重她了。
夏安安发现自从两国定下和谈的议程以后,楼靖就空闲了下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完全的无事可做,与之前忙到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反差太大,她甚至一度无法适应。
悠闲的日子总是令人眷恋的,从‘餐厅’窄小的窗口透进来的明媚阳光,仿佛能把人心底的阴霾都尽数扫清。细碎发亮的尘埃中,被楼靖从后揽抱在怀里,两个人同看一本书。无关书的内容好坏,其形式就已经足以令夏安安迷醉。
如果能一直就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夏安安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如此奢想,远离血雨腥风的战场,远离合众联,远离前线,再也不用经历相熟相亲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也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心痛难当……
不过,奢想终究是奢想,难以成真才会令人不断企望。
这一日,天气仍是极好,从窗口望出去,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也没有。从那一战结束,天气就持续转好,几乎一致都是晴天,气温也渐渐从温暖舒适转为暑热。
才关了没多久的暖气设备,已经时不时的开始制冷了。
这个时代的春,真的太短,短得让人几乎遗忘了它的存在。
据楼靖说,前线的气候与东帝国国内还是相去甚远的,国内的春季虽然也不长,四季却还是要比这前线分明一些。夏安安其实并不向往东帝国国内的生活,森严的等级区分令她窒息。如果有的选择,她更想去那座位于沙漠腹地的小城,坎达尔城。
“等这场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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