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和澜江被温公公请到一侧的暖房里坐下,又着人上了茶水点心,自己边退下了。
二人迷迷瞪瞪,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听的我怎么有点儿糊涂了。”文白 脑袋,“事情怎么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澜江叹口气,道:“这皇家的事又岂是那么容易懂得,我们还是少猜想,老实候着吧。好歹现在陛下安好,危机也解除了。一切都渐渐好起来,我也就不想再想太多了。知道的多了有时不是好事。”
文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懒得再想,专心致志的研究起宫里的点心,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这宫中的点心果真不是凡品,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文白抱着盘子吃个不歇。还不时的给澜江塞几块,吃的不亦乐乎。
温公公进来时,两个人吃的一脸渣滓,正在抢最后一块梅花糕。温公公呆滞了片刻,又恢复常态,“澜江王殿下、文军师,请移步听花阁,御膳已准备好了。”
澜江慌忙整顿自己的仪容,又踢了踢文白,示意他擦擦脸。才跟着温公公出了门。听花阁在湖边,风景不错,也很安静。阁中的圆桌上已经满满的摆上了菜品。瑞武帝坐在桌边,举着一杯酒满满的品着。见澜江他们来了,瑞武帝点点旁边的位置:“坐吧。”
两人行了礼,毕恭毕敬的坐了。
“澜江,听李辙说,你伤的很重,我心难安。这件事,我有责任,思虑少了些,竟险些害你丧了性命。还好现在你好好的坐在这儿,不然我到九泉之下都无脸见你父亲。”瑞武帝隐晦的向澜江道了歉。
澜江惶恐,连忙道:“此事是我太过大意,中了敌人的奸计。陛下这样说,我真是太惭愧了。”
瑞武帝摇摇头,道:“京城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原本都在我的预料中,除了你的受伤,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想必你们心里都有不少疑惑,大可开口询问,今日我知无不言。”
文白与澜江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怎么,不想问问吗?”瑞武帝笑眯眯的问道。
文白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早知道二皇子要杀赵光远将军?”此话一出,澜江脸色都变了。
“好你个文白,你这一问可真是诛心啊,当着澜江的面问我这个,可是要离间我们?”瑞武帝并没有发怒,反而是心平气和的模样。
“微臣不敢。”文白抹把汗,这伴君如伴虎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赵光远是我少年时的玩伴,陪我练武,后来我们兄弟几个为了皇位争的头破血流,是他帮我坐稳了这个位置,还有钱永忠也是。我曾经许诺,只要我在一日,便让他们安享太平。可惜,我的诺言没有实现,澜江,你父亲是我身前的铜墙铁壁,我,实在是欠他良多。当日他身死,事发突然。我始料未及,等暗卫将调查报于我时,我、我实在是惭愧。我的左膀右臂,居然被我的妻儿害死了。纵然他们不是主谋,可也沾染了你父亲的血。我对不住赵家。”瑞武帝老眼含泪,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着澜江鞠了一躬。澜江惊惧不已,连忙跪地:“陛下,万万使不得。”
“赵家男儿皆战死沙场,我心中有愧,你赵家冤魂当得起我一躬。”
澜江跪扶瑞武帝坐下,“陛下,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至高无上的光荣。我虽悲痛父兄的身亡,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个好孩子,也多亏了你。”瑞武摸摸澜江的头。“打从知道了 和他母妃做的事后,我日夜难安,他母妃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做事精于算计,和西南军还有都察院都有很深的交情,我就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所以并没有处置他们。后来孙氏又故意设计,想要你与老大反目,可惜被你识破了。你发回徐东元口供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试探试探他们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也算是为辙儿登基清清路吧。口供我假意安排他们透漏给孙临知道,又谎称病重恐难治愈,给他们可乘之机。果然,温耘宫外的侄子当天就被挟持了,其实他们真的很蠢,像温耘这种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人,又岂会露出那么明显的软肋给别人,所谓侄子不过是幌子罢了,他们还真的上了当。还要挟温耘为他们假造圣旨。又收买统管暗卫的太监刘平。刘平此人贪财好色,我一直不喜,可是他跟随我多年,也一直很忠心,还很精于调教暗卫,所以便把暗卫营交给了他。之前孙氏多次送银两和女人给他,他来者不拒。后来一见我‘病重’,孙氏又威逼利诱,果然就投靠了孙氏。我的眼光,原来也有看岔的时候啊。”瑞武帝摇摇头,抿了一口酒。
一百、父子
澜江和文白两人沉默的听着,这些都是隐秘不过的事情。瑞武帝毫不遮掩的统统说出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察院的张广和陈四喜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可惜现在人老了,心也大了。张广这个人圆滑灵活,胆子也小。他胞妹以前在宫中当女官,犯口舌之罪要被罚刺面,后来是孙氏帮忙免了刑法,后来还赐了婚事,张广对孙家应当是很感激的。他调动都察院的探子帮 也不足为奇了,可是要说他派人刺杀澜江,这就不大可能了,张广胆子很小,也很谨慎,刺杀澜江是死罪,他定然不会冒这个险。”瑞武帝喝干了一杯酒,放下杯子,文白连忙给他斟上酒。
“陛下,当日刺杀澜江的确实是使用的是短弩,身手做派也确实是都察院模样。短弩除了禁卫军,就是都察院装备了,微臣实在想不出那些杀手是来自哪里了。”文白解释说。
瑞武帝白他一眼,道:“我又没说不是都察院的人,只是那帮子人不是张广派去的,而是陈四喜的人,他是元后曹氏的外甥,也就是老大的表哥,外人都不知道老大与陈四喜的关系。当时元后去世,老大年纪还小,又没个仰仗,我挑了陈四喜到都察院,也是想着老大以后可以有个依靠,最起码和几个兄弟相比不会吃亏。可惜我还是高看了老大的本性,可惜啊,生在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个能算作是良善之辈。他跟陈四喜一直有来往,当日澜江遇刺后,我很震惊,因为以 的实力还有张广的个性,是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温耘去查了,我才知道,原来老大也掺和了,去刺杀澜江的人正是陈四喜手下的。想来也可笑,我妻儿害了你父亲,大儿子还险些害了你,真是,我的老脸,都要被这帮不成器的丢干净了。”瑞武帝有些无奈的苦笑,为人父母,无不希望儿女可以成器,尤其是身在皇家的孩子。
澜江哑然,大皇子她曾经打过交道,甚至还结了个不伦不类的同盟,那样温文淡薄人,怎么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令她感到很难理解。
“也许此事并非出自大皇子授意,是陈四喜自作主张也不一定。”澜江说出自己的猜测。
瑞武帝摇摇头,叹息道:“如果没有老大授意,陈四喜又何苦搀和进这潭浑水,他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这么多年的,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也不知大皇子为何要对澜江下手,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啊。”文白也疑惑了,澜江死了,城一旦被西南军攻破,大皇子也不会有好结果,他又为何要至澜江于死地呢。
瑞武帝沉默不语,低头吃着已经慢慢冷掉的菜。澜江也不好再问,只能默默吃饭。一顿饭吃的寡然无味。
回赵府的路上,文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澜江,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皇子要跳进来呢,他安安稳稳的,干什么要对你下手啊?
“实在是想不通,这问题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了吧。”
瑞武帝依旧坐在听花阁,菜已经全部撤下去了,换成了清茶。他捧着杯子望着湖面发呆。大皇子李旭随着温公公一同走了过来。
“父皇,儿臣向您请安。”李旭跪地行了礼。
瑞武帝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在他诞生的那一天,瑞武帝高兴至极,捡了“旭”这个异常尊贵的字,作为他的名字。
“旭儿,你恨不恨为父。”瑞武帝突然问道。
李旭愣了一下,低头道:“不恨。”
“抬着头说话,恨不恨我。”
李旭抬起头,双目通红,“不恨。”
“你不恨朕,为何又想毁了朕的基业呢?刺杀赵澜江,放钱永忠进城,这对你毫无益处的事情,你为何要去做啊。”瑞武帝眼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大儿子。
“儿臣没有……”李旭还想狡辩,可是望着瑞武帝的目光,想好的托词,统统都说不出来了。
“你出生时,朕对你期望甚高,你是朕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第一个嫡子。朕期望你可以成为一个睿智君主,可是你慢慢长大了,变得平庸,变得散漫。朕训斥过你,可是你都充耳不闻。每日琴棋书画,好生自在。虽然你没能达到朕的期望,可是朕也不曾对你失望过,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不愿勉强你,可是现在,朕很失望。”瑞武帝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着,句句都像抽打在李旭的脸上。
李旭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愤然反驳道:“父皇,您何时对我有过期望,对李原李辙,您都是和颜悦色,尤其是李辙,宠爱有加,而我呢,永远是冷冷冰冰。同样是皇子,我还是嫡子,逢年过节的赏赐都落后他二人一截。我母后是如何过世的?我心里都清楚,您不清楚吗?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可是您却不闻不问,任由我母后屈死。我不恨您,可是我怨!”
一零一、尘埃落定(1)
瑞武帝捂住胸口慢慢站起来,背对着李旭。“孩子,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母亲是朕的元后啊,如果当真她死的冤屈,朕又如何会置之不理?朕劝过她,要她安分守己,莫与后宫女人相争,朕自然会护你们母子周全,这皇宫是吃人的皇宫,以她的性子,如何是别人的对手?她不肯,硬是要和孙氏、曹氏斗个你死我活。 你只知你母后是中毒身亡的,又可知这毒是哪里来的?那是你母后要去毒害怀有身孕的孙妃,结果被人识破设计,自己吃了下药的燕窝。你说你母后屈死,可倘若她不害人,朕还能让她被别人所害吗?自食其果啊!朕竭力护她,偏偏没料到她自己害死了自己。”
“不,这不可能!”李旭目眦欲裂, 在地上。
“是真是假,你大可去找陈四喜查。从小对待你们几个,你只见朕偏爱他们,却看不到朕对你的重视。好,你说过节赏赐不如他们,他们的赏赐不过是内库的金银玉器,可你的,却是朕亲自挑了书画名家的字画、宋大儒亲做的墨、江南的杏花宣送去的,件件精品,只为投你所好。朕心疼你没了母亲,不愿强求你去做不愿做的事情。可惜,为父的一片心血,不过是投在水中了,李旭,我对你,很失望。”瑞武帝深喘了几口气,依靠在亭柱上。不远处的温公公见状,连忙赶来扶住他,又喂了几颗药丸。
瑞武帝疲惫不堪,老态龙钟,挥挥手,对温公公道:“让他走吧,别来见朕了。”
李旭痴痴傻傻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温公公招来两个小舍人,把他搀扶走了。
“老温那,你说这从小看大的孩子,怎么就变了呢?”瑞武帝愁绪满怀,拍着柱子感慨道。
温公公自然知道瑞武帝并非是想从自己这儿得到答案,所以只是默默的为他 着肩膀。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呢,搀和进来,最后能登基吗?就靠着几个文官和一个陈四喜?”
温公公斟酌着答了:“陛下,大皇子未必是想要皇位,也可能只是想为自己谋个出路罢了,当日审问时,他们不是还谋划着要杀钱永忠吗。一旦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左膀右臂没了,自然要再找一个帮手,这个时候大皇子带着半个都察院投靠过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应该都是非常情愿的吧。”
“老了,朕还是老了,走吧老伙计,回去歇着吧。”扶着温公公的手,瑞武帝颤颤巍巍佝偻着背,向寝宫走去。
朝中众人不管是期待也好,惧怕也罢,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瑞武帝对帝都之乱做点儿什么。谁知瑞武帝只是轻飘飘的下了几个令:大皇子及皇子妃贬为庶人,发配到南岭,终身无诏不得入京。二皇子圈禁在京郊,暂不处置。孙临革职,发配燕山帝陵,五代之内不得科考。钱永忠永禁兵部大牢。这让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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