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喜悦并没有因为无欢的怀孕而长存多久,只因为这个季节离一个人的离去越来越近了。
这个人,便是那个人中之龙的男子。
没有任何人能接受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战神轩辕霆野身上却又笃定的事实。
更何况是爱他至深的无欢呢?
轩辕霆野在替她解噬魂媚丹时正是大雪纷飞的深冬。
而今,已是初冬,离深冬不远了。
很快,深冬便会到;很快,他便会死。
他的寿命最终将被皑皑的大雪吞没的丝毫不剩。
面对愈来愈近的深冬,面对一日又一日的逝去,轩辕霆野再也不能如往常那般在无欢面前隐瞒他身体的极其不适。
原本隔三差五的流鼻血,俱变成一日两次。
西林阁里的内室,躺着再不是她,而是他。
尽管房内熏着张神医调配的药香,却也掩盖不住房内长期以来的血腥之味。
纱幔依旧在飘,斑驳的阳光依旧星星点点的洒下,轩辕霆野却在此刻陷入了昏迷。
满是血的白帕,红得让向来镇定自若的她害怕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帕子,虽然极力的控制着内心的无限恐惧,但她瑟瑟发抖的手却泄露了此刻的情绪。
隐忍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眨眼,泪水便会如滔滔江河涌流不尽,她更怕自己一眨眼,眼前床榻上的人便会消失离去。
如果时间能定格,那么她希望就这么定格吧。
尽管她很痛,尽管她伤心,但是他却仍然活在她的生活里。
然而,宿命又是何其残忍,命运的钥匙一旦开启,又怎能容忍他人主宰一切?
所以,时间永远不可能定格。
所以,她的爱注定这般撕心裂肺。
艰难的移步,将鲜红的帕子放置玉盆洗净,盆里的水绯红得可怕,浓浓的血腥之味,呛得她更加痛苦。
这是他的血啊——这是他的生命啊——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在她的指尖一日又一日的流逝着,无能为力,招架不住。
南宫如风推开了门,渡步走了进来。
榻上的轩辕霆野陷入了昏迷,紧闭的眼、惨白的脸、紊乱的呼吸、这让一个原本英俊邪魅的男子宛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任何活力。
褪去了一贯的儒雅,他大步上前,在榻边坐下,抓起榻上之人胸前的衣襟,将轩辕霆野狠狠地摇着,“轩辕霆野,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吗?你倒是起来啊……起来啊……你看看你的妻子,还有你未出生的孩子,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怎能狠心这样对待他们?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无欢上前阻止着南宫如风的动作,瞪着他:“如风,你疯了吗?”
南宫如风抬眸看着无欢,放下了轩辕霆野,道:“对,我是疯了。”
向来温柔的男子,看着心中心心念念的女子,这一刻,他真的觉得他要疯了,被命运所逼。
如果榻上的男人能醒来,那么他愿意用所有的生命来成全他所爱的人。
只因为,他受不了看着无欢痛苦。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一声‘吱呀’不大不小的打破了房内充满哀伤的氛围。
从金色的晨光中走来了一位老者,这人便是张秋生。
张秋生给轩辕霆野服下了一颗丹药,对无欢道:“丫头,这是我用了好些日子才研制出的丹药,虽不能救他性命,但却能暂缓他的病情,噬魂媚丹的毒性极强,以至于他日日失血,老朽只能争取在他没有流血的日子,想出办法续他性命,若是过了这个冬季,即便神仙也无用。”
两人一怔,张秋生讲的话是何意?
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救他性命?
无欢倏然跪在了地上,对张秋生道:“求神医救救霆野,无欢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
张秋生连忙扶起她,对她道:“丫头,若是能救老朽又岂是见死不救之人。”
只是噬魂媚丹这种极烈的毒药,它的毒性早已随着血液流淌全身,中毒之人若开始流鼻血,接着后期便会陷入昏迷,若出现昏迷状态,说明这离毒发之期不远了。
无欢再一次失落,张秋生的言下之意已经说明,对于轩辕霆野的毒他无能为力,那又为何对她说要尽量想出办法续他性命呢?
这种希望过后的失望叫她几乎昏厥,但是她深深地提醒着自己,自己不能倒下,自己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再出任何事了。
张秋生走了,南宫如风也跟了出去,房内顿时只剩下她一人。
她缓缓地坐在榻边,没有流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整理着他刺目的银发。
手就这么停留在他的俊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从来都是他亲昵的抚着她的发摸着她的脸,从来都是他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唤着她阿璃,而今,就让她唤一次吧。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霆野……霆野……霆野……”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这就么唤了无数遍,却一遍都没有得到回应过。
无声的泪水,像是长满了细脚,终于从她的眼眶中爬了出来,将他胸前的衣衫浸湿。
或许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明白他真的快死了,明白了奇迹不可能出现。
但是,她却不敢想,不敢接受。
以后的日子,没有他,她的世界是不是再没有色彩。
以后的日子,没有他,她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他将孩子的牵绊留给了她,他却不能有所牵绊的留下。
低泣的声音早已越过一切,敲击着门外男子的心。
如风袖下的手紧紧地攒着,心疼早已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在西林阁一旁设有一座偏房,这间房是为张秋生张神医而设,便于更好照料。
房内有一个熏香炉,香炉内燃着独特的药香,一缕青烟从炉盖内飘然而出。
如风推门而进时,张秋生正低头在置药架上寻找着几味药草。
若是懂得医术的人,定会知道,在这个药架上放置的药可不是泛泛之药,而是非常难寻的珍贵药材,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寻得一味药材,更何况这里堆放的是上百味珍贵药材。
“什么事?”张秋生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背对于她,埋头做事。
“如风有一事不明白,既然神医已经想出解毒的办法为何却不说?”如风开门见山直接倒出心中疑惑。
从方才张秋生的那番话里,不难听出他的话里有出入,很明显,张神医似乎在掩藏着什么?
张秋生停下手中之事,缓缓地转过了身,眼里透着不一样的光,带着欣赏又带着惊讶,很久之后,他开口说道:“的确,是有解毒的方法,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做这事,况且,危险性很高。”
那一日,南宫如风在张秋生的房内待了整整一日,二人不知谈了什么?
直到夜晚,他才推开了房门,离开了西林阁。
清冷的月光将他纤长的身影拢得老长,说不出的孤寂。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结局十一
那一日过后,南宫如风每日都会来探望轩辕霆野,但多半的时间都是待在张秋生的房内。
司马逸因为北辰国事,事先回国了。
这一日大雪停了,和煦的阳光将西林阁照暖。
榻上的男女皆闭着眉目,无欢翻了一个身,伸手环住轩辕霆野的脖颈,连着几日的疲惫让她的眼皮沉沉。
然而,手下黏稠而又温热的触感瞬间将她浓浓的困意打翻的一干二净。
她猛然睁开了眼眸,缩回了手,抬眸的之间,无欢看见她满手的黏稠之物。
眸光里渡满了血色,她的整张手都是鲜血,这血不是别人的,这血正是她身侧之人的血。
她撑起了身,掀开了锦被。
“啊——”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到处都是血,都是轩辕霆野的血。
她的瞳孔因着惧怕变得越来越大,玉枕上是血、锦被上是血、衣襟上是血。
大量的鲜血从他的鼻下溢出,遍布整张床。
不是说不会再流血吗?
不是说要赶在没有失血前想出续命的办法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慌乱的不知所措。
张秋生和南宫如风以及四杀闻声赶来时,便见到她抱在轩辕霆野身上痛哭。
失去了向来的镇定,失去了在天山一贯的筹谋,她脑中如同一座雪山瞬间崩塌,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漫天的血光,浓郁的血腥和满满的无助冲刺在她的心尖。
虽然,她想过他的离去。
虽然,她知道他会死。
担忧过、惊恐过、伤心过——却从没有想到这一刻的来临会是这么快,早已做好的打算像是土筑起的墙,瞬间被残酷的大风席卷吹散。
空中飞起的沙砾将她的肌肤打的刺痛至极。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轩辕霆野。
她的黑发交杂着他的白发,浓稠的血丝像是一条红色的河畔,阻隔在外的是生与死的边界。
黑发沾上了他的血变得愈发黑亮黏稠,白色的亵衣被染的鲜红,她的衣襟如同被浸透过般,几乎可以拧出血水来。
眼前一片都在泛着妖冶的红光,她极力的抱住轩辕霆野,被血色沾满的洁白玉手依旧可以清楚的看见暴起的青筋,用力之下,她的细甲将她的掌心攒破,血与血的交叠将室内的熏香冲刺的一干二净。
她喃喃自语道:“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如风快步上前,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她的眼光却落在了同他一同进来的张秋生。
无欢挣脱了如风的怀抱,因为用力,一时跌倒在地,她却站都没站起来,直接爬到张秋生的跟前。
“张神医,你不是说他不会再流血吗?为何会突然这样,为何会突然流了这么多的血。”沾了血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腿。
张秋生扶起无欢,语重心长地道:“丫头,看来是药效过了。”
他看向轩辕霆野,此时的轩辕霆野满脸的鲜血已被暗延擦拭干净,英俊的脸庞上残存丝丝气息。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是不是?”她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单薄的背被身后置盆架刺痛。
南宫如风及时的上前抱住她,避免了她的再次跌倒。
她这才回过神,呆呆地看向如风,哽咽的喊着他的名字:“如风……”
“清儿,别哭。”南宫如风紧紧地抱着她,试图用他的力道让她感受到她不是只有一个人。
“如风……霆野快死了,霆野就快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终于道出她的害怕,终于无法在如平常那般伪装。
此刻,她连伪装都无法伪装。
她在他的怀里大声痛哭,无力的她瘫在了地上,却依旧紧紧抓着南宫如风的衣襟,“如风,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
温文尔雅的南宫如风见到她这般,俯下身,极力的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无比痛楚,说道:“清儿,别担心,有张神医在,霆野一定会没事的,今日张神医刚刚研制出解噬魂媚丹的办法了,轩辕霆野有救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么?轩辕霆野有救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不会死?”如风的衣襟骤然一紧,她深深地望着南宫如风,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样子,眼底丝毫没有任何安慰,她似乎开始相信如风说的是真的,并不是特意的安慰。
无欢身后的张秋生在极力的用眼神示意南宫如风别这么说,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他坚决的神情,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没有想到南宫如风竟然就那样说出了口,原本还在犹豫徘徊的办法却被如风的道出成了不得不施行的任务。
无欢转过了身,问道:“张神医,如风说的是真的吗?”
张秋生同样也俯下了身,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点头将她心头的磐石终于落下,她终于破涕而笑。
“清儿,你的身子本就虚弱,方才又因激**了胎气,快喝下这一碗安胎药,剩下的事就交给张神医吧。”不知如风从哪里端来了一碗安胎药递给了无欢。
被如风这么一提,她担忧极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有任何闪失。
“谢谢你,如风,有你真好。”无欢接过药,一饮而尽。
饮下安胎药的那一刻,她忽然发觉了有什么不对劲,她的眼皮猛然间变得异常沉重。
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她想说什么却在药力的作用下无力开口,抓着南宫如风的那只手愈来愈紧,似乎害怕他的离去,久久不肯放手。
耳边传来了如风永远温柔的声音。
“睡吧,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清儿,请你记住,这一辈子,我只爱你。”
眼皮越来越沉,她的耳边依旧飘荡着如风的话。
“清儿,请你记住,这一辈子,我只爱你。”这一句话像是在山谷中说的一般,回音在她的脑中不断回旋。
直到后来,她完全陷入了昏迷。
南宫如风转身吩咐道:“暗延,扶王妃下去休息,记住在张神医替王爷治病的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继而又对四杀嘱道:“四杀守在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