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周允钰多了,就这么抹去不好吗,还弄出一个祥瑞来……
陈氏心中明了,这么听着依旧是惊怒无比,这么歹毒的玲珑心思居然用到她瑶儿身上来了,这是欺她老了吗?
“不怕,谁欺了我的瑶儿,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陈氏淡淡说着,眸中的杀意却也没有掩饰,她虽未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因她而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她不过安分了这些年,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惹怒她了!
“嗯嗯,”舒瑶连连点头,陈氏是她最亲近的祖母,她自也不怕她散发出来的杀气,只觉得这样的陈氏别样让人信赖,别样风华绝代,这可不是仅仅有容貌就能有的气场!
也是他们都误会周允钰了,陶义和龙一只是按照周允钰的吩咐,将那些东西都抹去,将涉及的人全部带走调查,没有其他多余动作。
这些是段之澜被周允钰警告之后郁闷之余一时兴起,要给他这个三哥如此在乎的小嫂子一个过得去的见面礼罢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这三哥明明恨不得立马抱着美人儿回宫里去,却还磨磨蹭蹭的,看来还是得要他来帮忙!
这个吉兆操作得好,肯定能让这冰山开化的三哥得偿所愿的,再不行,他也会帮忙的,就当是当年周允钰给他照顾的回礼了。
段之澜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带着妹妹也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他那如凝玉般的手指夹住了段之萱的头发,往下一拉,见段之萱暴躁地取回自己头发,终于温柔又恶劣地笑了,
“你周家三哥是看不上你了,你还是另找一个吧,”
他了解周允钰,就如周允钰了解他一般,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那周允钰就是看似绝情,更极难动情,可一动情就是痴情,轻易不会改变。
其他女子妄图扎进去,搞不好是什么下场,这也是他难得还算顺眼的妹妹,给她一个忠告了。
“嗤,”段之萱摸了摸自己被扯疼的头皮,轻嗤一下,扬起脑袋傲慢地道,“我才没看上他呢!”
她看上的另有其人,皇帝那种生物,她本来就不喜欢,谁爱要谁要去。
段之澜突然往后一躺,整个人都落在大红的锦被上,称得他越发肤如凝玉,美不胜收,他张开了手臂,将段之萱挤到嘎啦角落去,美丽的眼睛微微眯着,神情极为闲适地道,
“冰山一般的周三哥都有喜欢的人了,我要不要也找一个玩玩?”
段之萱悄悄地扫一眼段之澜,不敢搭话,但她心里满满都是对那个可能被他大哥看上的人的默哀,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么扭曲的大哥能喜欢上什么人,而被他喜欢上的那个人估计更可怜……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段之萱保证,她绝对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刻更虔诚地念佛了!
皇觉寺离京城并不算远,何况周允钰在舒瑶身边还有人,事发没多久,皇宫里刚刚下朝的周允钰就得了消息,当下就摔了茶盏,“要他多事……”
他锁着眉头,段之澜就是一个性格诡变的野狼,拥有当世奇才,却极难驯服,这还没真正入京呢,就给他惹麻烦了。
他都可以想象此时的舒瑶该怎样怨念于他了。
“走,去寿安宫!”
周允钰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现在正流言四起的时刻,他不能再迟疑,不然该给暗中那些觊觎舒瑶皇后之位的人可乘之机了!
萧太后身在后宫,可是她想知道的消息,半点也不比任何人慢,她指尖轻点在那张薄薄的信纸上,“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太后口中的她,自是陈氏,她以为这祥瑞是陈氏的手笔呢。
她和陈氏一样,都将彼此看成这场婚约里博弈的对手,她尚还无法预料到,半路里多出了一个重生的周允钰来,论起手段,丝毫不必她和陈氏差了。
萧太后思索着,就见宫人来报周允钰进来了,萧太后眉心微微一皱,发生这祥瑞的当下来,周允钰就这么来了,由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让皇帝进来,”
她此时所处的是寿安宫的一个偏殿里,隔壁是她时常礼佛的小佛堂,这个馨室则是用来抄写佛经,偶尔煮煮茶,皇帝上完早朝,她也才上完早课不久。
周允钰路过小佛堂时,神色微微一凝,似比之前又冷上几分,他有些唾弃自己,都活过一辈子了,居然还有些看不开,小佛堂里供奉的除了一尊菩萨,还有他七弟的牌位。
“给母后请安,”
周允钰微微低头,态度一如既往,生疏而客气,打开的矮窗斜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落满他的一侧身体,金光熠熠,却也越发显得另一半黯淡沉默,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坐吧,皇帝过来可有事?”
萧太后指了指她身前的位置,素手轻抬开始煮茶,神态极为闲适,可是话语却一如既往地直入主题,好似他们母子除了说正事,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七弟的死,是永远横亘在他和母后之间的隔阂……
而当年他在西北打战的时候,他七弟可没少往那里派刺客,他能在生死间幡然醒悟,也有他七弟几分功劳的。归京之后,下毒,刺客,更没少过。
将他们推到他死我活地步的,从不是他,而是那个让母后至今耿耿于怀的七弟啊!
以前的周允钰可能还会觉得难过,现在,他更多的只是叹息而已。
上辈子母后直到死前都不能原谅他害了他七弟的事情,这辈子也怕也不可能,曾经很奢求的一切,此时换一个心境,却觉得无所谓起来。
“想来母后也已经得到皇觉寺里的消息了,”周允钰从不小看他这个母后,他父皇能成事,他母后绝对功不可没,尤其是这两年,他登基知道,知道了更多关于当年事变的内情,依旧不算多,却足够知道他母后的手段。
他抬手接过茶水,并不喝,而是仔细地赏玩起来,他想起昨日在明慧那里,舒瑶喝过的茶杯,被他一用力,捏碎了……也不知今天这茶杯能坚持多久……
他话语冷静无多少起伏,神情却是难得的认真和诚挚,这辈子娶舒瑶,他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
“趁流言越传越乱,被有心人利用之前,我打算直接下旨,迎舒瑶进宫为后,”周允钰在面对亲人亲近的人时,很少用朕这样的自称,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独绝的称呼。
萧太后停下了煮茶的动作,手一扬,宫宇内外所有伺候的人,都自觉退了出去。
而她看着周允钰的目光,已经完全从淡淡,变成了冷凝,按理来说,她该高兴才是,但周允钰如此突然的大转变,她不免想到了许多许多。
“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说说看吧!”
萧太后几乎气场全开,话语落地有声,冷凝的目光似想从周允钰脸上身上发现他更深层的目的来。他是要拿这婚约,来和她做什么交易,达成什么目的吗?
周允钰却突然觉得想笑,眼前的人是该对他不信任到了什么地步,要这么怀疑他的话,怀疑他的真心,“母后觉得我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萧太后皱眉,周允钰嘴角溢开的那抹冷笑,她觉得极为刺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这已经不是那个她说什么就什么的乖儿子了,他是如今大虞的皇帝,那场皇权博弈里最后的胜利者,她努力许久,让自己的话别再那么冷硬,
“舒瑶是个好孩子,值得你倾心相待,我不希望你将不该有算计,放到她的身上,”
说到舒瑶,萧太后和周允钰的脸色都不自觉缓和了一些,周允钰收回嘴角那抹戏谑般的冷笑,淡淡问起,
“母后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舒瑶……”虽然他也觉得舒瑶值得所有人喜欢,但萧太后或许日后会真心喜欢舒瑶,但一开始却不会只是因为这些,这个问题,他其实想问很久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萧太后眼中浮现一抹伤痛惋惜的神色,但看周允钰坚持的神色,她还是提了几句,以周允钰的本事,有她提点,自会知道的,
当年她和云氏前后怀孕,她提前一个月发动,在产房里难产,生死不知,是云氏不顾劝阻,一意进入产房,揪出那个企图让她一尸两命的歹人,一句一泪求着她振作起来。
她安全生下了周允钰,可是云氏却动了胎气,她脉息异常,直到生产,才发现,她怀的不是一胎,而是龙凤双胎,可最后只有男胎的蒋书玴活了下来,那个女胎却因为太久没能出生,窒息而死。
直到去世前,云氏都极是喜欢周允钰,几乎是将他当成她那没活成的孩子来疼,而萧太后如今这么喜欢舒瑶,一意要将舒瑶嫁给周允钰,未尝没有将她当成当年那个孩子来补偿的意思。
“是你云姨救了你和我的命,瑶儿是她亲手托付给我的,我如何能不对她好呢?”
萧太后眼中闪过点点泪光,转瞬消散,她和云氏是真的好,云氏为了她可以拼命,她又怎么能在她走了之后,不照顾好她担心的孩子呢。
周允钰低头,他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件往事,“您该告诉我的,难道在您眼中,我就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吗?”若他上辈子就知道这事,他和舒瑶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
萧太后没有错漏周允钰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她有些不明白这伤痛的缘由,但等她去探究,周允钰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第一次觉得她看不懂她这个儿子了,或许,她就从没懂过他。
“我是真心想要娶舒瑶,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因为局势,”
周允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再次认真地对萧太后说道,他肯到这里来一趟,就是不想萧太后想太多,而横生波折,但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母后只怕也没有怎么了解过?在她心中,他应该是一个为了皇权不折手段的无情之人,就和历代所有皇帝一样。
“那就下旨吧,婚期……不要太匆忙,莫要委屈了瑶儿,”
萧太后在说这话前,脑中闪过千般想法,但她仍相信,在这后宫里,有她看着,如何都不会让舒瑶受委屈的,至于她这皇帝儿子所说的话……且看着吧!
马车到了蒋府,舒瑶才从陈氏怀里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治愈了,她有祖母,她怕什么?
她还不知道远在皇宫里的周允钰,已经在亲自起草迎娶她为后的圣旨了,就是陈氏也不可能预料到他的动作会这般快,也是因为她对周允钰的认识大半还停留在他未重生之前的那种稚嫩印象中。
下朝归来的蒋言旭和终于得一日沐休的蒋言昪一同在府外迎着他们,见下人中莫名的拘谨,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陈氏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又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父亲,母亲归来辛苦,该好好休息,”
蒋言旭虚扶着老太爷往里走,老太爷十分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才没甩开他,而蒋言昪则是嬉皮笑脸地扶住陈氏,又逗趣地拍了怕舒瑶的帷帽,十足的顽劣,
“告诉三叔,皇觉寺好玩吗?”
舒瑶和蒋言昪相处了快三个月,自也不见外,“还行吧,景色不错,可惜三叔你没赶上……”
“小丫头都知道淘汰你三叔了,”蒋言昪又要伸手去拍舒瑶的帷帽,就见她十分可怜地缠住陈氏的手臂,明目张胆地告状了,“祖母,三叔欺负我……”
蒋言昪在陈氏冷冷的目光中,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而后又嬉皮笑脸道,“母亲知道,我最疼瑶丫头了……近日走了一趟外差,顺路买了一堆好吃好玩的,一会儿就给送紫萝院去……”
舒瑶眨了眨眼睛,可惜道,“还没送啊……”
陈氏无奈摇头,她也知道舒瑶和蒋言昪是故意如此,让她开怀的,她拍了拍舒瑶的手,看向了众人,“言旭和言昪,还有书玴都到沅安堂去,我有话和你们说,其他人就都散了吧,”
陈氏那冷静自持的目光,似乎已经看透了所有的一切,让心有猫腻的人,凭的一凉,不知如何自处了。
蒋舒玥手心手背都是汗,但仔细思索,她又觉得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陈氏没道理怀疑到她的身上才对,而且舒瑶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凭白得了一个祥瑞……
她心中忐忑不安,很想去韩侯府见见韩斯温,质问他为什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但又知道这种时候,她如何都该安分,多做多错,她不能自露马脚了。
凶兆之事,周允钰觉得是京城里的其他觊觎后位的家族,如此设计的,陈氏却觉得是蒋府中出了纰漏,她自半年前还未归京时,就暗中加强了对京里消息的掌控,回来之后,更不曾半点放松过。
能在她如此缜密的把控中,还能把计谋算到舒瑶身上的,只能是她灯下黑的自家人了。
沅安堂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