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终于告白完毕,花铸到,说萧青莲命萧初过带兵出征,平定西北。
平定西北是必要的,但没必要派萧初过去,郭嘉现在就在凉州,兵调过去即可。东面虽然有独孤楼虎视眈眈,但独孤楼还在养精蓄锐,要打也会等到两虎相争结束。
萧青莲此番让萧初过带兵,无非两个可能,要么是废长立幼的暗示,要么是架空功高震主的贞王的前奏,萧初过一去西北,可能就要留在那里。国家未定,现在就开始废长立幼极容易引发动乱,这么做和萧青莲谨慎的个性是不相符的。
所以,萧青莲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这个他一直宠爱的次子萧初过,这也算无奈之举,但在萧初过这里却异常惊险,比萧初过以前所经历的都要惊险很多倍,因为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他的父亲。因为父子这种天然的关系,萧初过是没有办法先发制人的。
这些,在萧初过还没有来找山衍的时候,山衍都已经想明白,不过当真正听到萧初过向自己征求意见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微惊。
原来他也有犯难的时候,自己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赢过他,这次见他犯难,自己应该感到欣喜才对,但是没有。山衍心中喟叹一声,自己这么些年来所追求的一切,竟然什么都不是。
山衍心中想了一阵,萧初过也一直呆呆地看着地面,忽然二人同时抬头,四目相视,愣了一瞬,同时笑了起来,二人都忽生出一种会心之意。
故都遇故人
我终于离开了扬州,前往哈尔和林。
我转向山衍,笑道:“这阵子谢谢你了,看来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
山衍和煦地笑了声,“我正好也要去哈尔和林,和夫人同路,一道走,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我愣了下,这还死心塌地要跟着我了,不过我也不介意。虽说以山衍的武功,挡不了多少流寇,但也算带了个智囊在身边,真遇到什么事,脑子比什么都好使。
我转头,江乘早已经坐在马上了,我轻叹一声,也跨上马,然后策马上路。
我们一行四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耽搁,半个月后到了东都。
虽然已经没了战乱,但因着不再是京都,东都已经没有往日那么繁华。我们到了东都后,没有急着找地方住,牵着马在东都大街上慢慢走着,各自想着前尘往事,心底发出几声喟叹。
山衍一直走在我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头脑中的血液瞬时凝住,我看到了“再来”二字。
我盯着商号看了很久,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我转头,素素正紧张地看着前方,我一惊,抬头正对上一张愤怒到极致的脸,扫了一眼我旁边的人,才勉强没有发火。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纵马离去了,原来我挡了人家的道。
我耸耸肩,转过头来的时候,余光中山衍的目光还锁在那人的背影上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背影啊。
我看向山衍的时候,他的眉头蹙在那,我笑问道:“你认识他?”
山衍沉思了片刻,道:“姑苏楚家人。”
我问:“有什么特别吗?”
山衍说:“他头上绑的缎带上面绣着楚家特有的麒麟标志。”
素素惊道:“楚胜天所在的楚家?”
山衍点头。
我听得愣住了,这个楚家很有名么?
我转头去看江乘,江乘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山衍注意到我的疑惑,笑道:“姑苏楚家在江湖上的地位甚高,楚家上一任掌门人楚胜天也甚得武林同道的称颂,数百年来,楚家一直是统领南方武林。虽然后来叶辰轩因为打败辽东剑门而声名鹊起,但楚家依然是南方豪杰心中真正的盟主。”
我道:“也就是武林中的皇帝。”
山衍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嘟囔道:“这个时候,楚家人到东都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就不能来东都了?
我正低头思索,眼前飘过一个人影,再来饭庄里冲出一个人来,差点撞到我身上。
今天是怎么了?是东都不欢迎我?
我抬头,愣怔。
站在我对面的人愣了一瞬,慌忙给我作揖。
“我正好饿了。”我笑道,边上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人正是我找了很久的许南,看到他在东都,不用想,欷侃也肯定在这里。对于他们无故消失的原因,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只要他们现在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吃饭的时候,许南说欷侃刚离开东都,前往哈尔和林,我正在喝汤,听到这话,一下子被呛到了。
哈尔和林是我的故乡,也是科尔丹牙帐所在地。
科尔丹国是继玉真国没落后迅速崛起的部落,逐渐取代玉真,成为北方游牧民族中最强大的部落。
种种迹象表明,两国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我们在王府住下,想看看东都的情况再去哈尔和林。
第二天,我和素素慢慢走在东都的大街上,一路上想着以前的人和事,素素突然拉了拉我,我抬起眼睑,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正直直地盯着我,我一时愣住了,我恍惚地感到,原来一切都已不同往昔,当初的小丫头片子,现在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
她缓缓走过了,眼中露出惊喜,嗫喏着开口:“皇……二嫂。”
她的叫法倒提醒我了,我本来还想着叫公主,这才意识到,我们现在都成了前朝遗老了。
我笑道:“我跟容筝的缘分就是薄,我是萧家人的时候,你不是,我已经不是萧家人了,你倒是的了,总是错过成为一家人。”
“二嫂,呃不,夫人刚来到东都?”
我点头,“但我也要离开了。”
“要不再在这住上一日可好?我这么久没见到夫人,很想和夫人说说话。”
“也好。”我想了一下,点头道。反正我这也不急着一时半日的。
我跟着容筝来到一个很大的园子,整个园子的布局错落有致,亭榭廊槛,宛转其间。山中有水,水中有山,有时僻静优雅,有时又豁然开阔,真是景中有景。可以看出,这个园子很费了主人一番心思的。
“这里有好多石头和花草都是王爷专门从江南运过来的呢。”容筝娇声说道,声音里含了一点崇拜。我不禁莞尔,这个初容,还真是个呆霸王,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从东都运宫灯过去,这会到了东都,又从江南运山石过来。
“静王府要设在这里?”
“不是,只是王爷比较喜欢这里,所以在这里盖了个别院,每年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这次来东都,还是因为,王爷知道我想念东都,所以带我来看看。正巧,在东都碰到了夫人。”
我和容筝继续向前,进入一个牡丹园,现在虽已过了牡丹的花期,但想到来年牡丹花绽放的季节,这么一园子的牡丹花,夹在这清雅秀丽的江南山水中,也不会觉得突兀,更有一番风味,见过那么多江南名园,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布局,婉约中透着大气。
这让我想起来两个人来,沈江影和初娴,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小家碧玉,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各领风骚。
“二……嫂。”
我转头,正遇上有些错愕的初容,我笑道:“静王殿下看到我这么惊讶,是不是因为殿下现在见不得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啊?”
初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二嫂说笑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二嫂了,杵在这,不欢迎我进去坐会儿?”
“呃,韩夫人,这边请。”
包括素素,一行四个人,走进屋内,喝着茶,一时不知道怎了开口。我浅笑道:“殿下是不是还有事?”
初容楞了一下,朗声笑了起来,“对,本王还有些俗事没有处理完,就不影响你们说些体己的话,你们聊。筝儿帮我好好招呼夫人,可别怠慢了。”
初容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温柔,容筝明眸中秋水荡漾,略带害羞地应着。初容出去后,容筝抬起眼眸,见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面上一红,而我则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容筝嗔道:“皇嫂还是喜欢看人家笑话。”说完,感觉自己说错话了,面色更红。
我的目光下移,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刚才一直站着,被宽大的衣服遮住了,没发现,原来这么大了。我的心头涌上一丝凄凉,要是我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都会走路了。
“多大了?”
容筝怔了一下,害羞地说道:“四个多月了。”她脸上的红晕告诉我,什么是幸福。
我想起苏月容,忍不住问道:“苏太后是怎么……。去的?”
容筝愣怔,脸上的笑容霎时凝住,我心一慌,想到容筝和苏月容的关系一直很好,现在提起伤心事好像不太好。
正在我心思百转的时候,容筝冷淡地开口:“急病死的。”
容筝的话落在我的耳朵里,我的脊背没来由地寒了一下,容筝也曾贵为公主,说话是有些分寸的,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从哪个乡野村妇的口中吐出来的。
容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淡淡道:“我到慈安宫里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看着容筝有些苍白的脸,心中有些后悔,今天不该提这个问题的,苏月容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说她得急病身亡,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苏月容那么年轻,身体一直很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死于萧家之手。
苏月容死后,我一直都无暇想这个问题,今天突然想起来,却在最不适宜的地方提起。
屋内安静了会儿,边上素素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我,我扯起一个笑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容筝冷笑了声,“哼,我从来就没有难过过。”
我身体僵住,容筝的面容有些扭曲。我心中自是一沉,容筝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柔弱的,不谙世事的,但此刻的容筝却像是一个欲挣破牢笼的困兽,这样的容筝太陌生了,陌生到让我觉得惊恐。
正在我忐忑间,容筝终于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我慌忙地走过去抱住她,容筝在我怀里不停地哭,一旁伺候的丫鬟都有些惊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容筝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最后终于停下来,轻轻挣脱我的怀抱,低着头不停地哽咽。
就在我有些失神的时候,容筝屏退左右,我一惊,容筝夹着哽咽的声音传来,声音低得就像是黑夜里的呜咽声。
容筝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今天看到皇嫂,就…有些忍不住。”
我心里咯噔一下,深呼一口气,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也只是勉强坐在椅子的边沿上面。
“我…皇兄是…。是被…。她…。害死的。”
我有很长时间找不到感觉,只觉得浑身僵硬,要不是有一丝残存的意识,我就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从来都知道宫廷的斗争是血淋淋的,但当我真的听到如此真实的事情发生在我周围的时候,还是骇异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神智清醒了些,我抬头去看容筝,她正木然地看着地面,眼眶连同鼻子,通红一片。
这时候,初容来了,大概是那些丫鬟不放心,请他过来。我站起来,整理好心绪,缓缓道:“是我不好,我刚才不应该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惹王妃伤心。”
初容走过去轻轻抱住容筝,我微微颔首,“还是赶紧送王妃休息吧,我改日再来拜访。”
没等初容回应,我径直向门外走去。
刚到园子里,凉爽的秋风吹在身上,头脑瞬时清明了许多。素素一直在园子里等我,见我出来,正满怀担忧地看着我。
我扯起一个笑容,“我们回家吧。”
一直到王府,我都没有开口,心中想着容珏之死。这件事,能让容筝发现,肯定逃不过萧家人的眼睛,但萧家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这件事。其实这件事对于萧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江州城那场兵变就名正言顺得多,为容珏报仇,诛杀苏月容,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这么好的借口,萧家弃之不用,大概是考虑到苏月华的处境,毕竟苏月华和苏月容是亲生姐妹。也可能是碍于苏家的势力,萧家得天下,苏家也是出了力的。
因为这件事,我一整天都闷闷的,提不起精神,虽说这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于我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还是让我有一种身处刀刃上的感觉。
晚上吃饭的时候,素素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笑道:“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素素轻咬了下唇瓣,斟酌着开口道:“我今天在静王府上看到两个玉真服饰的人。”
山衍说:“应该是科尔丹国派来和谈的使臣。”
我讶异,“要和谈?”
山衍笑道:“总要先谈的,虽然这只是有些人的一厢情愿。”
我一脸黑线,山衍解释道:“这些是科尔丹的太后派过来的人,但他那宝贝儿子,可不想和谈。”
我看着山衍温润如玉的脸,嘴里的米饭一时也忘记了咀嚼。山衍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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