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还回了饕餮一句:“不用你管。”
饕餮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郁闷恶毒嘀咕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这跟它想象中差别也太大了吧?
冷凝心里默默回了它一句:“其实我也不懂。”
所以她要问清楚。
鹅毛大雪静静落下,天地间一片静谧,两个黑色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没有用过瞬移。这段路走了很漫长的时间,最终还是走到了头。不夜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九幽的封闭的入口:“走吧。”
她没有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才开口说道:“霍尧的魂魄去哪儿了?”
狭长清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回答道:“死了。”
说是这么说,但不夜的目光凝结一瞬,若不是她一直留心观察着他大概发现不了。她勾起唇笑了起来,淡淡说道:“其实我方才一直想问,神魔向来势不两立,我不仅找死地到了你面前,还闯了你的禁地,你为何不杀我?”
不夜目光落得很远,似是很随意地说道:“不想脏了这里的雪。”
这态度太恶劣,语气和神色也太目中无人。冷凝唇边的笑意差点没挂住,好一会儿,她才咽下了那口郁气,继续说道:“以前我就知道霍尧身上有个锁魂扣,他跟我一样,是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荒魂。”
不夜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起来,斜眼睨着她:“那又如何?”
“你是不是霍尧?”她没有拐弯抹角,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就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问得他措手不及,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的两个问题:“不是。没关系。”
他的语气间虽然冷硬得有些不自然,却又非常笃定。
她神色暗了下来,张了张唇,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就见他冷着脸不悦地赶人了:“走。”
她站着不动:“我不走。”
他目光这才落到了她的身上,依然冷冰冰的,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我来之前就没想过要一个人走。”她嘲讽地扯起唇角,“要么带着霍尧一起离开,要么就陪着他死在这里。”当然,能拉个垫背的就要拉,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了这句话。
“不走就算了。”
不夜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九幽的出口在他身后缓缓闭合,他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霍尧是不是因你而死?”
“……算是吧。”
得到了回答的下一刻,她猛地抽出流剑,转身就劈了下去,动作快若闪电。随着这一剑,张牙舞爪的巨大身影猛地向下朝不夜冲去,要将他毁灭殆尽。她没想到饕餮这个爱面子的会出手帮她,心中一喜。可还没能高兴多久,只一眨眼,眼前就失去了目标。不夜出现在另一处,她紧跟着又挥剑刺了过去,他再次瞬移消失……
如此三番如此三番,不夜终于紧紧皱起眉头,耐心用尽说:“你若不想走,那便不用走了。”
冷凝冷哼了一声,再次挥剑,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扣住了,霎时,她就动弹不得了。她这才恍然看清楚,眼前的不夜只是因为他动作太快而留下的残影,真正的不夜早就到了她身后。
他抬手摘下了她手中的流剑:“本尊给过你机会的,神女。”
她知道不夜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他一出手,她连一招都招架不下来。而且这还是在饕餮帮了忙的情况下,这个认知让她心灰意冷。
他站在她身后,以至于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听他一口一个“神女”,语气还那么冰冷嘲讽,她心里就腾腾冒出火气。她气愤地说道:“什么神女,不过是一个叛神而已。”
不夜沉默了一下,忽的笑了,略带嘲讽说道:“那正好,你除了魔界哪儿也去不了,留你在此还是本尊做了善事。”
她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用处。
顷刻间,周遭的景色一变,已经到了宫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撤销了术法,恢复自由的一瞬间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体顺势向下倒去,她急忙平衡住身体,回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僵在半空、还未收回的手。
她退了一步:“做什么?”
“待着!”
不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转身就消失在了宫殿当中,过了会儿,流剑又被他扔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哐当脆响。
冷凝:“……”
不杀她?她眨了眨眼睛,心中隐隐又升起了那种熟悉怪异的感觉。难不成他方才是骗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冷凝在殿宇中待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再回来后,就从宫殿中溜了出去。她本以为她是被软禁在方才那个地方,没想到去哪儿都是畅行无阻的,这回她大摇大摆地在宫殿中逛了一圈,心思一转,又往宫殿外走去。
她来到了方才九幽城的出口处,成功破除了结界,却被另外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拦住了。看来这诺大的九幽都是她的活动范围了。她抽了抽嘴角,嘲讽的笑了,无数魔族被阻挡在九幽外面进不来,她却在里面出不去。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满足了好奇心后,重新回到了那个殿宇当中。她无聊地在以后的住所转了转,却发现这里凭空多了一些东西,比如满衣柜的衣服,还有水果和糕点……
推开门,雪地里的温泉也冒起了腾腾热气。
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其实她不是被囚禁,而是被圈养起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卡得好厉害……这章写了好几个小时,泪流满面
第80章 一城春
冷凝看着满天落雪;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去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全身都暖呼呼的;就连周围的雪景她也有了一些欣赏的心情。大半个时辰后,她从温泉水里走出来;略微犹豫,在白色和黑色的衣服之间选择了白色。
她换好了衣服后,才惊觉流剑还躺在旁边;顿时脸色诡异了起来:“你方才没偷看吧?”
过了会儿,房间里响起饕餮无波无澜的声音;撇得干干净净:“我以前是一只兽;现在是一把剑,我对你没兴趣。”
绕了一大圈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冷凝被噎了一下,将流剑拿到手上,逼视着它:“那你是看了还是没看?”
“……看了。”
说完这两个字,饕餮就不吭声了。
冷凝脸涨得通红,直接把流剑扔到了储物戒指里面去,眼不见为净。她怒气冲冲地殿宇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重重倒在榻上发起了呆。
夜晚,宫灯散发出淡淡的光,一片暖黄。她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雪色,莫名又觉得冷了起来,皱着眉起身关上了窗户,又点了一些火漂浮在空中,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其实她知道这些都是心理作用,努力克制却没有一点用处都。
正要重新回到床上,那里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红莲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乌溜溜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知在动什么鬼心思。
冷凝还没开口说话,红莲就兴冲冲地冲她招了招手:“我来了!”
冷凝挑了挑眉:“哦,探监?”
红莲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笑得很暧昧:“神女姐姐,他果然舍不得杀你。”
冷凝听到这里,心里百转,唇边也带起了一些笑意。她走过去坐到床边,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是神,他是魔,他不杀我才是反常之举,你为什么要用‘果然’一词呢?”
红莲没有中计,眨了眨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无辜极了:“先前不是说了嘛,魔尊就喜欢你这样的漂亮姑娘。”
“是吗?那他……怎么什么都没做?”冷凝咳嗽了一声,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采补”两个字,尤其是在想起不夜那张冷峭的脸时。
“听起来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不如我去帮你带个话?”
冷凝瞪了他一眼:“你听错了,其实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杀我又不肯放我走。”
她这里说了个小谎,盼的就是红莲露出一些端倪让她有迹可循。
哪知红莲外表虽然是个少年,被饕餮一口一个“白痴”的骂,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我不知道啊,这个你得去问魔尊才行。”
“我觉得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红莲眸光闪了闪,嘻嘻笑道:“那肯定是你的错觉了,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红莲抱着臂,别过了脑袋,拒绝告诉她任何事情:“什么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看戏。”
冷凝抽了抽嘴角,看着他鼓鼓的包子脸恨不得拿手去捏,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咬牙切齿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你怎么知道我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松……松手!”红莲的脸蛋已经被捏红了,揉了揉急忙躲开:“总之,你想知道的都去问魔尊吧!”
红莲丢下这句话后就溜了。他把什么事情都推到了不夜身上,仿佛恨不得她赶紧去见不夜一样。其实她也想再见见不夜,但每每真正要做的时候,心里却萌生了一些退却的心思,大约还是惧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她对外面的雪景没多大兴趣,于是就堂而皇之地当起了缩头乌龟,闭门不出了。大多时候都心烦意乱,她不想看剑谱,也不想琢磨剑意,更静不下心去铸剑,就这样接连闷在房里大半个月都没有出过门。
偶尔红莲会偷偷跑来瞅瞅,随着时间的过去,目光中的无奈和怒其不争越发浓郁,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冷凝大声嚷嚷了起来:“好吧好吧,真是没有一丝的两个人!我告诉你好了,魔尊跟霍尧的确是有关系的,甚至可以说魔尊就是霍尧……不过具体的,你还是得去问他。”
冷凝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眼中蓦地燃起了一簇火苗,沉寂已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抓住红莲的衣裳,张开微微颤抖的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谢……谢谢。”
她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一袭白衣,一瀑墨发,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在拐角处留下最后的优美弧度。居然连瞬移都忘记用了,仅着白袜的脚踩到了雪地里面,冰冷沁人也不自知。
红莲看着她的背影,渐渐露出恶劣地笑意来,他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喃喃道:“神女姐姐,谁让你不配合呢?我没戏看了,自然要动点歪脑子。哎……不过我也不算骗你了。”
……
她不知道不夜在哪里,就在宫殿中胡乱寻找了起来,却也在寻找中慢慢静了下来,一些疑团也在脑海中越积越大。既然霍尧就是不夜,那为什么他要否认得那么干净,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难道还在为当初的事情生气?可既然他留下的那缕意识告诉她,他不在意她是否真的背叛了,又为何是这种姿态呢?
她想不通,脑子里也炸成了一团乱麻。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算暂时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见了他的面后再说。
“过来。”
耳边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她抬眼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他的人影,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传音。她不由停住了脚步,问道:“你在哪儿?”
“花园。”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冷凝没好气道:“这宫殿前花园,后花园,好多个呢,你想让我去哪一个?”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回音了,她站在九曲回廊之上,眼前是雪色、冰湖,耳边是雪落、还有风扬起琉璃宫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万籁俱静。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的回答,转身就要回房了。谁知才怒气冲冲地走到拐角,下一刻就看见他沉默地等在那里,狭长清冽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一袭玄衣,仿佛敛尽了天地间的黑暗。
于她,却仿佛是刺破黑暗的第一束光,顷刻间就占据了她全部的目光。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就见他转身离开了。不过她的眉头刚刚皱起,就见他停下了脚步,说道:“跟我走。”
她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而走,咳嗽了一声:“你来带路?”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道:“你不是找不着吗?”
“是啊,真是谢谢你了啊。”她瞥了他的俊逸的侧脸一眼,偷偷弯了弯唇角。
“嗯。”
红梅傲雪,满园冷香。
小火炉上煮着的酒咕噜噜的沸腾着,散发出幽幽酒香和热气,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脸,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他的冷硬。冷凝抿了抿,看了看夜空,又看了看雪,拢着袖子说道:“你为什么喜欢雪?”
“干净。”
“那你为什么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呢?”
不夜淡淡道:“因为本尊染的血太多,不干净。”
她飞快地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是啊,当初在铸剑司的时候就吓坏我了,哪有你那么残忍的?那个凡人死得太惨了。”
她说的,自然是铸剑司那夜里偷听的那个二等学徒,叫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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