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惊诧过后,楚皇倒是先开口了:“地上凉,起来再说吧。长宸,你倒说说看,你能怎么证明玉佩是长鸿的?”
“长宸谢过皇叔。”楚长宸道了谢,却仍旧不起来,只是看了楚千翘一眼,道,“众人都以为那两块玉佩是一模一样的,其实不然。那两块玉佩还是略有分别。昨日我去翘儿那里看了看玉佩,便知两块玉佩被偷梁换柱了。”
楚千翘为了证明自己公正无私,楚长鸿的玉佩也被交上来之后,她便用两个不同的盒子装了,给楚皇和太后都看了看,之后便放在飞鹤宫的柜子里,那些堂表姐妹们来关心她,想看看玉佩,都是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展示,又仔细放好,过程中也好生看着,避免混淆。
昨日楚长宸也来看了,虽然她是诚亲王府的人,楚千翘也没避忌她,仍旧让她仔细看了。她总是沉默寡言,所以在看过玉佩后沉默不语时,楚千翘也没觉得异样,没想到……没想到这两块玉佩竟然有不同?!
她这几天几乎天天将那两块玉佩摸个十遍八遍,怎么没瞧见不同呢?
殿上所有人都看着楚长宸,楚长宸呼出一口气,抱着决然的心态,慢慢地十分平静地说:“楚长英的玉佩上,有一丝很小很小的裂缝。”
第51章 错爱一生
楚千翘奇道:“很小的裂缝?”
这真是头一次听到,这两块玉佩可宝贵着,楚长英也从未说过,自己的玉佩上有过裂缝。这几天她观察玉佩,也只是不抱希望地看看两块玉佩的形状上是否有些微不同,以此判断到底白衣人身上的玉佩属于哪个人,倒真的没发现裂缝这码子事。
孟景闲咳了一声,趁着楚千翘看过来之际与她对了一眼。
楚千翘才想起来,这东西放在她飞鹤宫,孟景闲是无权派人去拿的,总之眼下先把玉佩拿来才是正经。
于是赶紧下了命令,让人将两块玉佩都拿过来。
楚长宸看了疑惑的众人一眼,接着道:“这玉佩上面有裂缝的事,连楚长英自己都不知道。”
太后微恼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是我摔的。”楚长宸顿了顿,眼神便有些放空,开始回忆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很羡慕两个弟弟有那么好看的两块玉佩,可是我想拿来玩玩,却总是被训斥,说我不配。越是被这么说,我便越是想要摸一摸,哪怕只是拿来把玩片刻,也算全了我的愿。有一次我终于有了机会,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一天夏日,长英从外头回来,换了衣服又出去了,头一次忘了拿玉佩,而我正巧过去找他借书,便看到了那玉佩。我鬼使神差地去拿起那玉佩,往身上比划,谁知道窗外的飞鸟发出一声哀鸣,我被吓了一跳,便失了手,将玉佩摔了。好在玉佩结实,我那会儿还是个小人,身量不高,摔下去后玉佩没事。正巧我的乳母过来寻我了,听我说玉佩被摔了,吓了一大跳,赶紧仔细查看玉佩,我们俩一起查看了半天,才看到玉佩从里面裂开了一丝很细小很细小的裂缝,几乎没人会察觉的。乳母终究疼我,嘱咐我说别跟任何人说,将玉佩原样放好,带着我悄悄地离开了。后来我着实担惊受怕了好久,如果他们发现玉佩被我摔了,那我肯定逃不过家里的处罚……好在多年过去了,也没人发现,我也便渐渐忘了这回事,直到这次的事情发生,我才想起当年这件事。这么多年了,玉佩上的裂缝只有我和乳母知道。”
此时,玉佩被拿过来了,呈给了楚皇。
楚皇与太后依着楚长宸所说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的确发现了一丝裂缝。楚千翘也跟着旁边瞧了瞧,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从署名“楚长鸿”的盒子里拿出来的玉佩,的确有一丝细小的裂缝。那裂缝确实很难察觉,必须在烛光下仔细查看,再与另一块玉佩比对,才能证明真是一丝裂缝而非玉石的杂质。
那么,这一切便说得通了,白衣人就是楚长鸿,楚千翘从白衣人身上扒下的玉佩就是楚长鸿的玉佩。楚长英为了帮楚长鸿,便将自己的玉佩给了楚长鸿,假装自己的玉佩被白衣人偷去了,来栽赃嫁祸于自己,而他一直在宴会上,自然也怀疑不到他那里去。而楚长鸿则将楚长英的玉佩当成自己的上交以证清白,加上之前请了李立模仿自己以证明自己当时在家,所以也洗去了嫌疑。
只是没想到,李立被抓了,还因为楚长鸿的痛下杀手而弄巧成拙,决定供出他来。而当年竟有这么一桩缘由,导致两块玉佩有了细小的差别,楚长宸还站出来说出这件事。
至于这件事是先前两人便谋划好了,还是刺杀败露后楚长英得知此事,灵机一动做了帮凶,便不得而知了。
楚皇大为震惊,之前楚千翘一一列出可疑之处,似乎在暗指楚长英楚长鸿两兄弟时,他心里还是不信的,只当楚千翘太在意这件事了,有了这个可能性便走进了死胡同,认为从小到大的堂兄来谋害自己,实际那白衣人还是另有他人。
便是见惯了同室操戈,他还是没想到那两个侄儿会害自己的女儿。
“来人,将楚长英、楚长鸿带上来!”楚皇冷声道。
太后的脸上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这这这这这……这是为什么啊?楚长鸿何时对楚千翘有了这等大的恨意?
很快,楚长英和楚长鸿便被传召来了。同时,从李立口中的厨房里搜寻来的证物也被呈上来了。
楚长鸿一见李立,脸色便白了。又见楚长宸也跪在这里,不由低声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千翘定定地看着楚长鸿,简单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只问了一句:“长鸿哥哥,你竟这么恨我?”
事情败露,辩无可辩,楚长鸿脸上惨白,身上背上全是冷汗,脸上的汗珠黄豆大,随着身体主人的轻轻颤抖,渐渐汇成一股水流,随着面部流入衣衫之内。
他恨恨地看了楚长宸一眼,又与楚长英对视一眼,随即磕头认了罪:“对,是我,是我想杀公主,便策划了这场刺杀。后来事情败露,我逃走之后发现玉佩不见了,一时慌了神,便吓得去找二哥,二哥将我大骂一顿,要拖着我来见皇叔求开恩,我不敢,于是以死相逼,让二哥给我保密。二哥为了救我,才将自己的玉佩给了我,希望我能蒙混过去……”
楚长英沉声道:“长鸿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蠢事,求皇叔轻饶!”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一回事,但具体怎样,还得再调查调查,楚长英事先与楚长鸿谋划此事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上次她害得他丢了兵器监一职,成了彻底的闲人。倒是楚长鸿……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楚千翘大为不解,只好再问:“那么四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欲杀之而后快?”
反正已经这样了,楚长鸿颇有些自暴自弃,听了楚千翘的话,不由得冷笑起来:“替心爱的人报仇,这个理由够么?”
什、什么?楚千翘一头雾水,索性不答,只看着他。
楚长鸿闭了闭眼睛,才开口道:“韦三小姐……我喜欢韦三小姐韦碧彤。”
这句话如同向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一块大石子,在众人心里掀起滔天大浪。这楚长鸿也太会隐藏,竟无一人知道他偷偷喜欢着韦碧彤。
“呵。”他自嘲地冷笑一声,“我从小时候起,见她第一面便喜欢上她了,我等着长大,长大了便去向她提亲。可是长大了我才发现,父亲是不可能同意我娶韦相的女儿的,所以我懦弱了,不敢做出尝试,连说出口都不敢。可是我喜欢她已经喜欢成了习惯,大家闺秀那么多,我却对谁都没感觉,我只想看着她,看着她就好……”
“可是我没想到,她最后会死……”他怨毒地看了楚千翘和孟景闲一眼,“我可以接受她喜欢他人,我可以接受她日后嫁与他人,但我接受不了她死!”
“楚长鸿!”意识到弟弟情绪异常,即将吐露更多不能说的话,楚长英赶紧出声喊住他。
“让他说。”楚皇的声音很平静,然而回荡在大殿内,却带了隐隐的怒气。众人都知道楚皇生气了。
这也是自然,看样子楚长鸿的确是想杀楚千翘的白衣人,而且现在还心怀怨恨呢!
楚长鸿也明白楚皇震怒了,然而情绪上了头,他便无暇顾及了,只有着自己的性子,冷冷道:“你们害死了彤儿,我便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已经调查明白一切来龙去脉,楚千翘、孟景闲、谢云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末了,又放低了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却也叫众人都能听到:“本来这件事该从长计议的,然而不久前,彤儿入我梦来了,她说知晓了我的心意,她说因仇人未除去,她在底下过得很不好,连投胎都没法子。她还说只有在鬼节拉其中一人下去替她,她才能消除怨恨,早日投胎……所以,我便想到了你——”楚长鸿猛地伸出手,指着楚千翘:“一切皆因你而起,没有你,彤儿便不会死!所以我便策划了这一切,想让你去替代彤儿,让她能早日脱离苦楚……那日你听到彤儿的声音,你追过去了!你心里也有愧对不对?你也心虚是不是?!所以你害怕听到她的声音,你要去找她告罪……”
“不,你错了。”楚千翘面无表情,冷声道,“韦碧彤的死是她咎由自取,我既不有愧也不心虚,更不会去找她告罪。不过念在往日情分,我才想去开导开导她,否则,那声音我理都不会理!如若她下次再托梦,你也替我带句话吧,叫她别望着我下去替她了,这辈子都别想。”
楚千翘面上虽看不出表情,心里却气坏了。她真是没想到,韦碧彤的死竟然还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本来还有一丝残存的愧疚,却被楚长鸿的话吹得干干净净,什么有愧、什么心虚、什么告罪,从始至终,受害的人不是韦碧彤,是她!
第52章 卧薪尝胆
楚千翘眼底微微浮起湿意,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她不知道入楚长鸿梦里的是真的韦碧彤未曾投胎的灵魂,还是仅仅一个巧合,但她不惧这些了,便是韦碧彤的灵体入她的梦来,或是直接来到她面前质问她、指责她,楚千翘也不会再心虚或者愧疚。
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楚千翘说完这句话,楚长鸿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害死了她,却没有任何悔意!”
“我为何要后悔?”楚千翘看着他,一字一句冷冷道,“害死她的人,是她自己。”
楚长鸿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长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太后叹息一声,既愤怒亦怜惜。楚长鸿为了一个外人,竟然去做了刺杀自己堂妹的蠢事,真是……真是让太后也不想保他了。相比起楚千翘,太后自然更偏爱楚长鸿,但楚长鸿做出了这种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太后看着楚千翘手臂上的伤口,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这要是差一点点,楚千翘就没了。
没了……想到这个字眼,太后的心突然紧了紧,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楚千翘挥舞着小肥手求抱抱的样子。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楚长鸿的理智渐渐回笼,知道自己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却奇异地不觉得后悔,反正刺杀公主的罪名并不会因软语求饶而有丝毫减轻。倒是……倒是楚长宸,他心里腾地一下涌起愤怒,他没想到在最关键时刻出卖自己的,居然是楚长宸……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楚长宸,你这一招大义灭亲,真是叫人佩服!”楚长鸿不无讽刺地说道。
楚长宸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三弟既然可以报仇,我为何不可?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楚长宸的话又一次掀起了众人心中的风浪,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何时与楚长鸿有仇了?
楚长鸿也是一脸疑惑:“你报什么仇?”虽然自小与这个姐姐不熟,但他自认诚亲王府在衣食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他也从未欺负过这个地位不高的“姐姐”。
“我母亲,大约你们都已经忘了这个人。”楚长宸自嘲一笑,渐渐地又陷入往事之中,“我母亲是父亲强纳的妾,她是个小户人家,并没有攀上枝头当凤凰的野心,只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平淡地过一生便好了。谁知道因为她容貌出众,被父亲看上来了,被纳入了诚亲王府。娘亲总是偷偷跟我说‘宁为小户妻,不为大户妾’,她恨透了这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那会儿正夫人还没死,哦,就是你们的娘,我比你们大一些,你们或许已经忘记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的娘非常善妒,十分不喜欢我娘,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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