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缨八宝车。
皇长孙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听话,母亲让他坐好,他便挨着母亲坐,母亲让他别闹,他便不去玩耍,趴在母亲怀里、由夏裳为他打扇,慢慢地睡着了。
直到马车一个突然一个猛地撞击,将他惊醒了。
孟妘坐得笔直,柳清彤第一时间掀起石青色的车窗帘往外看去,但见到外头拥挤过来的人群,虽有禁卫军努力驱赶,但是一些人却像是故意一样,往这儿挤来。
“怎么了?”孟妘拿着帕子给被惊醒的儿子擦擦小脸上的汗水,询问道。
“好像这附近有庙会,咱们正巧经过,有些百姓被挤了过来。”说话间,柳清彤探手入袖口,刷的一下一条乌黑色的影子从马车窗口击出,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
孟妘很及时地给儿子掩住了耳朵。
外面很快响起了混乱的声音,还有护送的禁卫军首领急喊护住马车的声音,虽没有看到,但也可以想像外面的情况,定然是极为混乱。
果然是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了。
柳清彤慢条斯理地拿着手里一根细长的乌黑鞭子,守着车窗口及车门,没让人趁机乱入上来,才接近,就被她一鞭子抽飞了,看得夏裳眼睛都发直了,连被母亲掩住耳朵的皇长孙也好奇地看着彪悍的舅母。
幸好,对方只是利用庙会中的百姓制造混乱趁机行事,却不想这车里有个武力值凶悍的姑娘镇守着,根本没有可趁之机,反而让禁卫军很快便控制住了场面,顺便将那些先前不断地想要往这儿挤来的几个人抓住了。
除此之外,有两个禁卫军被人一刀捅入心口死亡。
孟妘听完了禁卫军首领的报告,安静了下,让他们处理好现场,方继续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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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菀得知孟妘和皇长孙平安回宫后,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当从路云那儿得知路上的小插曲时,还是有些愤怒,太子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太子妃和皇长孙动手了,这智商没欠费吧?莫不是想要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阿菀忍不住摸着下巴,猜测到底谁会这般蠢。
感觉,不像是三皇子一派的作风啊,这种时候文德帝正心情不好,跳出来只会成为出气筒,聪明的人都懂得怎么做。不过世界上有聪明的人,也有蠢笨的人,总有一些人想要捡个便宜,或者给人当抢使的。
过了两天,便又听说文德帝在朝堂上发了一通脾气,有好几个官员被关押进天牢了。然后文德帝晚上回后宫时,又斥责了明妃,罚她闭宫思过,没有期限。
阿菀忍不住抚额,明妃……真是个倒霉蛋,怎么撞上去了?
看来新旧宠妃的交锋,终于有了结果,姜还是老的辣!
最后这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不过虽然大家都没说,但私底下还是谈论了一翻,暗暗嘲笑那个心急的人,也没看清楚情况,就冒冒然地对太子妃和皇长孙出手,这只会触及到皇帝的逆鳞,若是能真的除了皇长孙,还能敬那人是条好汉。
太子妃回宫不久,康平长公主两家也相继回宫了,瑞王妃觉得天气没那么热了,也带着儿女一起回京。
此时还未过七夕呢。
以往都是过完了七夕才回京的,今年倒是比以往早了些。
回到京城后,阿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去一身烟尘,坐在临窗的榻上,身子歪靠着一个宝蓝色锦段面的大迎枕,喝着丫鬟们棒上来的果汁,浑身都无比的惬意。
这人一松散下来,便会想东想西,阿菀也不例外,此时正想着,不知道卫烜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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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烜此时在江平府的一栋私人的宅院中。
那宅院十分大,里面是江南特有的景致,十分精巧秀气,据闻曾经是一个盐商耗费了无数金钱特地修建来金屋藏娇的,只是娇还没有藏起来,便犯了事情,被官府抄了家产,这宅院最后也被人低价买了去。
“买它的人是沣表弟?”一道温雅如玉石的清越声音笑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他就爱捡便宜。”低沉的男声还有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却已初具男性的浑厚。
“别这么说,沣表弟是个豪爽之人,疏财仗义,手里存不住钱,有时候不免手头拮据了些。”
卫烜瞥了眼温润轻笑的男子,撇嘴道:“你们是郎舅,你倒是给他说话。”
太子好笑道:“你还是孤的弟弟呢。”
卫烜又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口,而是展开了手中的信函看了起来,看完后将它递给了太子。
是京里来的消息。
太子看完后,微微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却不达眼睛,透着寒意,“孤还没死呢,怎么个个都想要让孤的孩子陪孤一起死了?”
卫烜端起茶盅喝了口清茶,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太子不答反问,“烜弟你呢?”
“我自然还得在这里待些时日,查明有多少玩忽职守的官员,好上报给皇伯父修理,省得被人打到家门都不上报。”他故作凶狠地道。
太子没问他要干的事情,对他这话听过耳就好,并不用深究,敲着桌面道:“再过两日罢,便可以去寻江平府的知府表明身份了,三弟还在这儿等孤呢。”说着,他又朝卫烜微笑道:“这次要多谢烜弟了,要不是你早有预料,恐怕孤这次就要载在这里了。”
卫烜瞟了他一眼,“我可没有什么预料的,只是听说海寇上岸,恰巧在处理这些事情罢了。”
虽然他确实早有预料太子身边的心腹定然有心怀异心的,但却一直揪不出来,这些年一直盯着东宫,根本察不出异样。若非上辈子太子死得过于蹊跷,也不会这般深信不疑,果然这次便露出马脚了。
虽然费了些精力,不过这次能揪出叛徒,拔除太子身边的隐患,让卫烜觉得不虚此行,还算是值得的。
这种事情自是不能明说,免得太子以为他在他身边安插了什么视线。
等太子去歇息后,卫烜又从信封的夹层中摸出了一张小纸条来,眼底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
阿菀果然让路云行动了,只是看着有点儿好笑,最后太子妃回宫遇袭之事反而被引到了明妃身上,让卫烜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位皇伯父,从来就不是受女色左右的人。
明妃,也不过是只有神韵似他母妃罢了,但是时间一久,在宫里处处小心谨慎,那种风华明艳的神韵最终也有慢慢地失去,变成后宫中一个平常不过的美人。
路平走了进来,看他难得柔和的神色,那昳丽的眉眼似火如风般,煌煌艳艳,不可方物,又杂猱了属于青年的英气,实在是一语难道尽。
他瞄了一眼,便上前报告道:“世子,海寇凶悍,镇南侯府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卫烜慢条斯理地道:“放心,他们虽然安逸了十几年,但还是有点儿底气的,只待明年。”明年,便是镇南侯府的灾厄之年。“这次太子出事,皇伯父纵使再给庆安姑祖母面子,肯定心里也是窝火的,正好将这份名单呈上去给他,让他拿来消消火……”
“对了,我让你去准备的那批物资准备得怎么样了?”卫烜又问。
路平赶紧道:“您放心,属下已经让商队送去渭城等几个地方了。”
卫烜满意地点头,赞赏地看了路平一眼,觉得路平终于恢复了上辈子的能力,以后便不需要自己如此辛苦地盯着了。
路平看到他的眼神,只能心里苦笑,天知道这位爷一声吩咐下去,简直是要将他们累成狗,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前进入状态,将他交待的事情办好。至于他为何要如此交待,虽然不明白,但是路平也不敢多猜测。
第152章
七月底,靖南郡王世子迎娶庆安大长公主府的七姑娘。
听到青雅提醒时,阿菀才记起这件事情来。
也不是她贵人多忘事,而是六月和七月这两个月,真是不得安生,朝堂的事情虽说与内宅妇人无关,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影响个一二,特别是当家族与朝堂后宫连系在一起时,那种关乎切身的安危性命和利益瓜葛,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太子和三皇子奉旨下江南赈灾,然后是沿海起事端,海寇横行,使得江南沿海一带不得安生,甚至在江南赈灾的太子和三皇子也一起被连累出事,导致三皇子受伤、太子失踪。为此,皇帝大发雷霆,朝堂后宫皆人人自危,被牵连之人无数。
很多的时候,为了推脱自己,人们总是要找个替死鬼来挡一挡的。
于是,镇南侯府便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
从海寇袭击的消息传来时,便有御史和朝臣蠢蠢欲动,不过想到在京的庆安大长公主,以及文德帝对她素来敬重,大家好歹给些面子,只有几个没眼色的御史上了几个弹劾的折子,却也没有太过理会,大家都默默地关注着沿海的事情。
直到三皇子受伤、太子失踪的消息传来时,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既便是足不出户的阿菀,也能隔三岔五地听说御史弹劾镇南侯府的事情,以及每天早朝都有人被皇帝斥责的消息,导至京城的气氛十分的压抑。
江南沿带一代历来海寇盛行,镇南侯府世代镇守于此,当初老镇南侯能得庆安大长公主下嫁,也是因为抗击海寇有功。先帝逝去前,海寇基本上已经被打击得奄奄一息,太平了好些日子,让人几乎都习惯了这种太平,从未想过海寇会卷土重来。
而今,海寇都打上门来了,连续几个沿海城镇都遭了难,镇南侯府自然难辞其咎,所以这不正是成了御史们弹劾的对象,也成了文德帝一个出气筒。
不过,文德帝好歹还是给庆安大长公主一些面子,没有做得太过份。再加之过了七月中旬,传来了太子平安脱险,被护送至江平府的消息时,文德帝怒气又敛了几分,京城一直紧张的气氛终于好了许多。
瑞王和谋士聊这事情时,冷笑道:“虽然镇南侯府难辞其咎,但是那些老狐狸可没少收那边的好处,怎么到头来,就独镇南侯府遭难,其他人没有责任么?不过是怕皇上怪罪他们监察不力罢了。可不要忘记了,三皇子的岳家可是镇南侯府,镇南侯府还有位大长公主在京城里。”
他又想起了在太子失踪的消息传来时,庆安大长公主第一时间入宫请罪之事,皇上虽然宽慰了大长公主几句,可是转身却该干嘛就干嘛,让他心里有些发寒。
谋士听罢摇头笑道:“王爷乃是赤诚之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要绕上几绕,不是人人都像王爷这般坦率的。”说着,谋士心里哀叹一声,巴不得世子快快回来,不然和这位王爷再处下去,他脑袋都要疼了。
他虽然是瑞王早年亲自聘请来府里的谋士,可是心里也知道瑞王的缺点,脑子不会转弯,不会搞那些阴谋诡计,幸好还有个能听得进劝的优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和这样的主子一路走黑到新帝登基时夹着尾巴做人或者被清算了,谁知惊喜却在后头,世子横空出世,与其父分外不同,虽然手段狠辣一些,但大丈夫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也算得上是一些安慰了。
谋士觉得和瑞王说话分外地心累,和世子则不同,至少自己说一句他便仿佛开了十窍一般,没有一窍不通的,和他说话真是分外的舒畅。
瑞王不以为意,继而又笑道:“幸好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有忠心的侍卫护着他脱险平安归来,这些日子皇上看着表情也没那般可怕了。”让他也轻松许多,不然天天面对着兄长那张凛冽冷峻的脸,那帝王之威,压得人实在喘不过气来。
谋士微笑着点头,继续道:“其实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有庆安大长公主求情,皆将那些弹劾镇南侯的折子留中不发,也是给镇南侯府一个机会。”同时,也用来敲打镇南侯府一翻,制衡与镇南侯府相对的江南厉家。
帝王心术,可见一般。
“皇兄确实念着旧情,不过……”瑞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嗤笑道:“若是镇南侯府继续辜负他的期望,恐怕这旧情就磨没了。”好歹年轻时也曾领兵在西北打过仗,瑞王还是将其中的门道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蹙眉道:“镇南侯府是三皇子的岳家,到时候恐怕不好收拾。”
谋士见他若有所思,心里微微一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若镇南侯府真出事了,三皇子也会受到连累,到时候太子无法再韬光养晦,又要被推出来了,恐怕连皇长孙都要受质疑。这些也就罢了,皇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个皇子登基作不得准——就算是太子,也担心他的身体熬不过皇帝,就怕到时候所有的皇子都被卷进来,他们这些作臣子的根本无法揣摩出那位帝王心,只能被动地行事,有诸多不便。
所以,这次太子失踪,三皇子不得不负伤,这其中的道道千回百转,不外是想要以弱博那位皇父的一腔慈父心。三皇子最后赌对了,镇南侯府方能逃过一劫。
“对了,镇南侯府的长房嫡出的七小姐要出阁了,到时候王妃和世子妃应该也要去添妆吧?”谋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