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特开玩笑说:“这么说火灾还能使你发笔小财呢,阿尔夫!”
“那也未必,我还得再造一个新牛棚,不过赔我的钱多少还能剩下一点。”
我很沮丧,不知道事情竟闹成这样,但是我决不善罢甘休。
午饭后,我去了阿尔夫那块草地,去找那头公牛。它在临时搭成的牛栏里,一看见我就用蹄子刨地,大声叫唤。一路上我曾担心能否和公牛交流,像和巴司交谈那样,我知道巴司要比公牛聪明得多。果不其然,要让公牛明白我的意图的确要难得多。
我费尽心机,长时间地梳理它的背脊,搔弄它的耳朵,它闭上眼睛感到非常舒服。然后我推醒公牛,用拳头捣鼓它的肋骨,努力促使它骚动不安。我相信它接受了我的暗示,所以突然凶狠无比,大发雷霆,连我都吓了一跳,担心是否搞过头了。我拼命奔向牛栏跳了出去,一溜烟地跑开了。
我非常满意。如果说晚上阿尔夫被自己的公牛弄成残废的话,那也活该。谁叫他赖掉我工钱的?
后来有人报告阿尔夫的噩耗时,我正好在俱乐部里。大家纷纷回忆起阿尔夫生前说过,任何一头公牛都不可信赖。还有人补充说,阿尔夫常常讲只有他才能对付这头牛,又说他总在担心公牛会不会弄死别人,不料却应在他自己身上。
大家也问我对这件事怎么想,我结结巴巴,装聋作哑,连话也说不完整。于是大家又都嘲笑我,但我不在乎。只要想一想,万一他们明白真相时将有多么惊奇!不过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
我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
我在家里用纸笔记下所有的敌人,包括只嘲笑过我一次的,还有伤害过我或讲我坏话的人。
结果这份名单非常之长,几乎囊括了村里所有的村民。
我想,也许并不值得杀掉所有的人,虽然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在阿尔夫和佩顿死后,我才醒悟到仇敌的死亡并不能带给我欢乐,而且如果我把大家全都杀死,那岂不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吗?
我重新审查名单,有两个名字引起我的怀疑,于是就划掉他们,接着划去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剩下的都是坏人,我认为即使不消灭他们,那也得对他们干些什么,总不能让他们继续再坏下去。
我考虑很久,想起了马丁牧师说过宽恕别人的话,他可是说这种话的大能人。最后我决定别再仇恨敌人,还是以德报怨为好。
早上我匆匆忙忙把早饭囫囵吞下,妈妈问我去哪里,我只是答说想出去走走。
我首先去了教区牧师的家,在教堂的篱笆外坐下。马丁牧师很快从屋子里面出来,在花园中散步,他总像在思索某个宗教问题。说真的,我认为他这种习惯只是装给那些老奶奶们看的。
我轻而易举就接通了他的内心,如此密切,让我觉得简直是自己在花园里走来走去。这种感受非常奇特,要知道我明明坐在篱笆外面。
马丁牧师的脑海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宗教性的思考。他在考虑如何在教区会议上提出他的加薪问题,需要哪些理由。他心中还大骂某些会议成员,那些特别吝啬的人。我倒也同意他的想法,因为这些人确实是守财奴和吝啬鬼。
我强迫马丁想起教民如何信任他,把他视为自己的精神支柱。我强迫他回忆年轻时,刚从宗教学校毕业时是怎么想的,他当时认为生活就是纯粹的牺牲及献身。我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背叛了这一切,强迫他自我反省,使他几乎痛哭流涕。我让他认识到只有忏悔,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开始另一种虔诚的生活。
看到牧师身上的成效后,我这才离开。不过我想还得时常来帮助这位牧师。
我走进小铺,坐下来观望贝尔特扫地。在我和他闲扯时,就深入他的内心,使他回忆起自己如何克扣进货的斤两,如何欺骗顾客,如何偷漏营业税。他非常恐慌,我让他决定补偿所有被骗人的损失后,才离开小铺。
在理发店我看到杰依克正在给人理发。对于被理发的那人我不感兴趣,这人住在五英里外,而我目前只想帮助自己村子的居民。
在我离开时,杰依克正在追悔自己在俱乐部里的赌博行为,他准备向老婆坦白这一切。
我又去了俱乐部,马依克在那儿看报,我也拿了张晚报装出阅读的模样。马依克大笑不止,问我什么时候学会了识字。接下来他当然也受到了教育:我刚一出门,他就跑进地窖,把所有私酿的酒统统倒进阴沟,然后销毁了后屋里面的赌具。
我去干酪厂时没能对平进行感化。农场运来了牛奶,平实在太忙,我没法真正进入他的意识。但我还是迫使他想起自己和理发师杰依克老婆鬼混的事情,这次我对他尽可能地温和一些,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怯懦的人。
后来的一切也都是这样进行的。
这是一件沉重的工作,有时我真想扔下不管。于是我提醒自己:这是我的天职——我的这种能力不能白白浪费,要完成我的任务。我不应只为了自己,而要为别人谋幸福。
最后我把村里的每个人都改造了。
从小铺主贝尔特改恶从善的那天起,他也就幸福了。他对过去欺骗过的顾客坦白了一切,并把钱都退回给他们。平后来失踪了,因为杰依克朝他开了枪。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平怎么敢向杰依克说出和他老婆干的那些事情,这太不可思议了。接着杰依克的老婆突然失踪,据说她是跟平私奔的。
说真的,我对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所有的人都诚实了,不搞欺诈,不酗酒,不赌博。曼泼尔顿已成为美国最文明的村子。
所有这些都因为我用一颗真诚的木头脑瓜子的心去改造了大家,让我所恨的那些人都成了好人。
我只是自己感到不安。因为在我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为阿尔夫及佩顿的死而赎罪的动机。同时我也没有对所有人都行善,仅限于自己熟悉的人。这似乎也不妥,为什么只能帮助熟人呢?
我又整整思索了一夜,并作出了决定。
应该说我的村子只是一块试金石,我在这里弄明白自己能干些什么,现在是让全人类都获得幸福的时候了。
妈妈曾偷偷为今后积聚了一些钱。
我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
这点钱已足够我动身去联合国,我将在那里大显身手……
张晓雨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