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彤月因修行之故,耳力高于普通人,奉雪却是天生五感敏感。她也听到了一多半。
“殿……小姐。”开口的却是飞雨,“小姐,我观苏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
彤月颔首道:“确实。苏姑娘医术应该非常高明。”
飞雨道:“她似乎有些倚仗。”
彤月问:“你想说什么?”
飞雨道:“小姐,皇……太太和小少爷的身体虚弱,最是需要高明的大夫。可太……家中的大夫们,却又不足以全信……”
彤月心中一动,却道:“苏姑娘天生神力,况且她的医术我们只是猜测,不好随便往上推荐。”
飞雨道:“此次正是个好机会。”
“哦?”彤月觉得奇怪,怎么飞雨对此事如此上心。
裁云看不过,轻拉了飞雨一把:“莫要再说。”
彤月看了看三女,轻轻笑起来:“什么事如此重大,竟连我也不能知道了!”
三女连忙跪下请罪:“小姐恕罪!”
彤月笑中带肃:“起来吧。在外不必如此讲究。”说罢看了三女一眼。
“谁来说?”
裁云咬咬唇正要上前,飞雨却双膝一跪:“是属下。”
“说下去。”
“属下……属下不想与进风分开。”强大如飞雨,此时也脸泛红晕,有了几分少女之态。
彤月脸上带笑,眼中却不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我出宫之时与你们怎么说的?”
飞雨硬着头皮应道:“属下确实自愿跟随小姐。”
“只是你想着我去看过成业,便能带上他以及进风等人一起走。是不是?”
“是。”飞雨的声音低不可闻。
“可谁知我竟将成业留在帝都,笑霜、进风也留下了。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便想寻个差事先回了帝都。”彤月抚掌道,“真是妙极。”
飞雨一脸难堪。
“我竟不知,你为了儿女私情,竟要戏耍于我,还拿我母亲和幼弟的性命作筏!飞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彤月“嚯”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飞雨。
飞雨突然觉得压力骤然增大,背心不由沁出冷汗。
“你二人呢?也都知晓?”彤月扫了眼又跪在地上的裁云和奉雪。
裁云咬着唇,奉雪却一脸无辜的半仰起头:“小姐。属下……属下并不知情。”
早知道是这样。彤月慢慢收敛了怒气。
裁云和奉雪常常搭档,但因奉雪五感皆灵,平素对他事就有些不太上心,裁云性格比较活泼,关注点多,和奉雪聊不到一块儿。飞雨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爱听人说话的,性子也温敦。因此四人间,裁云却是和飞雨最好。
反而笑霜和奉雪走的比较近。她们二人都对俗务不上心,通常都能专心致至的做着分派到手里的任务。
正当彤月整顿内务时,苏叶又再次回转。
“哎?你们都跪了一地做什么?”
外人面前,自家主子的脸面定要回护。当下奉雪先站了起来,对苏叶笑说:“苏姑娘莫要奇怪,是我们姐妹做了错事,正向小姐请罪。”
“哦……”苏叶倒没太大反应,“我刚刚听彤月你说,令堂与令弟似乎有疾在身?”
飞雨心中一紧,和裁云对视一眼,眼中都现惊诧:原来竟听去这么多。
奉雪却是一阵自责,竟然让苏叶不声不响听了去,她实在太没用了!
☆、第五十三章 有眼无珠
彤月见状,知道现在是审不下去了,便让三女都起来,和缓道:“正是。我母亲刚刚生了我弟弟,大夫说伤了元气。弟弟也很是瘦弱。”
苏叶点点头。彤月都这么大了,那她母亲年纪一定不小,这个年纪产子,确实容易落下问题。
“对门白姨的儿子也是秉性羸弱,我正调养着呢。过几日我要进城,你家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彤月听罢,心中一暖:“苏叶,谢谢你。只是……”
苏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拍头说道:“哎!我回来是要取药的!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找你!”说罢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彤月见时辰不早了,就先歇下了。
第二天,彤月起了一个大早,将练完功的飞雨、裁云、奉雪叫到跟前。
“飞雨,既然苏姑娘要进帝都,你也回去吧,顺便送送苏姑娘。”止住飞雨想要说话的势头,彤月继续道,“你即然都下了决心要去,就不要模棱两可,左右摇摆。我不喜欢。”
飞雨被彤月那句“我不喜欢”给打击的蔫儿了,方才鼓起的勇气都没有了。
“裁云,你知情不报,且记你一过。你现在是要跟着飞雨回去?还是将功赎罪?”
裁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属下愿跟着小姐!山高水长,至死跟随!”
“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彤月点点头,“你与飞雨一同护送苏姑娘回帝都。然后,将成业带来。”
裁云被“一起回帝都”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听到还要回来,才松了口气。
“飞雨,我会手书一封,让你长留皇宫,以监视苏姑娘,直到母后和弟弟痊愈。”
当下奉雪便自动上前来,备纸磨墨,伺候彤月写信。
飞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奉雪立了她原本的位置,心中五味陈杂。
彤月运笔如飞,很快写好,将信压在一旁晾干。
“飞雨,我母后和弟弟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飞雨讪讪的应了。
待彤月这厢安排好,苏叶便敲门道:“彤月。”
“苏叶,快进来。”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本想过几日再进都,可是小胜的病等不得了……哦小胜就是白姨的儿子。”苏叶解释道,“所以,麻烦你。”
彤月看着桌上叮叮当当放下的一大串钥匙,有些摸不清状况。
好在苏叶很快为她解惑:“这些是我家各门的钥匙,喏,这是大门的钥匙。你们住完了直接把钥匙交给隔壁白大娘就好。”
彤月愣了愣,示意奉雪把钥匙分门别类收好,对苏叶说:“你们几时进都?我有两名丫鬟恰好有事回家,正好与你们同行,如何?”
苏叶看了飞雨一眼,依稀记得这是个不多话的,便对她点头道:“我们即刻出发。你要准备的快些。”
飞雨拎起方才打的一只小小包袱,裁云取过彤月的信放好,便跟着苏叶走了出去:“已准备好了,有劳苏姑娘。”
“行。”苏叶领着飞雨、裁云出了门,门白大叔已套好一辆牛车,正焦急的等着苏叶。
彤月在房内看到了,便扬声道:“套我的马车去吧。”
彤月的马车是内务府准备的,轻便快捷,比这破旧的牛车要好不知多少倍。那叫小胜的男孩在牛车上没遮没挡的,彤月看了个正着,见他面色苍白,骨瘦如柴,起了恻隐之心。
颜略此时正在门口,闻言上前道:“殿……小姐,此事不可!”
彤月目光如电,看向颜略:“颜将军不必多说,救人如救火,那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坐那老旧牛车,几时能到都城?速将马车借与他们。”
颜略窒了窒,仍是应道:“敢问小姐,若马车借出,小姐将乘何物出行?这架牛车吗?”
彤月反问:“有何不可?”
颜略道:“小姐乃千金之躯,岂是那些阿猫阿狗可比?”语气无比轻蔑。
彤月冷笑:“阿猫阿狗?我只知道他们都是我西琉的子民!飞雨!”
“在!”
“去赶马车来。”
“是!”
飞雨得偿所愿,对彤月又有愧疚之心,虽然心里对颜略的话有些赞同,但仍是迅速执行了彤月的命令。
颜略见彤月我行我素,气得咬紧了牙,瘦削的脸上绷出一条肌肉线。
颜略在生气,彤月看见了,却不理会。把奉雪也留下帮忙,自己一个人举步回房。
于是三女忙着从马车上把她们的东西搬下来。
乐弋旁观到现在,觉得不说几句不行,便追了几步:“小姐请留步。”
彤月停步侧头:“什么事?”
“小姐。”乐弋行了个常礼,左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借一步说话。”
彤月此时情绪已平息,便随乐弋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因着屋主苏叶是个木匠出身,此处放着的不是石凳,而是木椅。配着这乡野情调,别有一番风味。
彤月在东首坐下,便一抬手:“坐。”
乐弋略一思忖便坐在西首。
他本是勋贵之后,自是不必像颜略般死守着规矩。
“小姐,颜将军性格硬朗,说话做事直来直去,还请小姐勿要见怪。”
彤月知道乐弋是来当说客的,也想卖他个人情,便缓声说:“他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乐弋笑了笑:“属下自当劝劝颜将军:‘小姐是个女儿家,怎么能说话这么难听呢?什么猫啊狗啊,吓着小姐可怎么好!’”
彤月不由发笑:“猫啊狗啊就吓着我了?”说着往屋内一望,“春饼还睡在榻上呢。”
乐弋一拍脑门儿:“哎呀我都忘了。”
彤月见他作势,也知他不易,便叹道:“若他性子像你些就好了。如此不顾民情,如何能当得大任。”
乐弋嘴快接道:“所以给派来这里了嘛。”
彤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些,别给他听见了。”
颜略气得立在大门口半天没动,此时回过神来,见彤月和乐弋坐在树下木椅上有说有笑,心里往外冒酸水儿:女人都喜欢小白脸儿,真是有眼无珠!
☆、第五十四章 一张鬼脸
彤月出帝都的时候,皇甫君霆也正出了东璃。
自他幼年时他国犯境,西琉出兵援助后,东璃就隐以西琉为尊。此番出国,正因他日前收到西琉国母又得一子的消息,正要去贺。
若是平常往来,派个官员即可,可此事涉及西琉七公主,皇甫君霆就想亲自去一趟。
彤月该是快要及笄了吧,记得她芳辰就在下个月。坐在歇息的驿站,皇甫君霆想着。
“林鹤。”皇甫君霆唤道。
“属下在。”一个身量中等偏瘦的侍卫走上前来,面貌寻常,却有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皇甫君霆语气颇为和顺:“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怎么样了?”
林鹤的声音隐有金戈之声,他无奈应道:“王爷……”
却是皇甫君霆近日新得了王爷的封号。
“愿赌服输。怎么,你想赖账?”
林鹤道:“自然不是。只是王爷当知属下并不擅长此事。属下便将此事交托给苏谢苏公子了。”
皇甫君霆奇道:“为何不是沈方?”苏谢虽为东璃书圣,对于风月一事却远远不如与他并称东璃二圣的画圣沈方,最是个云淡风清的性子。
林鹤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好王爷哎,沈公子不在东璃。”
皇甫君霆也随之压低声音问:“去了何处?”
林鹤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一比南权的方向。弧度虽小,离的极近的皇甫君霆却瞧清楚了,不由啧啧称奇:“堂堂东璃画圣,居然喜欢上那样一个泼辣刁蛮的南子。”
思及沈方最是护短,便住口不提。向林鹤一伸手,皇甫君霆道:“拿来。”
林鹤为难道:“呃……”
皇甫君霆催促道:“磨蹭什么?有问题?即是他挑的,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于你。拿来。”心道东璃书圣挑的礼物,定当高贵优雅,又饱含深意。
林鹤不声不响的从身上背的?掖?刑统鲆恢徊淮蟮暮砂??旁谧约彝跻?稚稀?p> 皇甫君霆只觉得手心微沉,一个柔软中透着坚硬的物事就放在了手心。他拿到面前一看,是一只宝蓝色素面荷包。那料子极软极柔,不知何物所造,皇甫君霆仅仅一握,就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形状感受了个八、九分。
“一块……石头?”皇甫君霆不解的将荷包中的物事取出,却正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黑色石头。他把玩着,透着光看,放在茶水中看,都没看出这块半掌不到的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哭笑不得。
“林鹤,你几时得罪了他?”
“王爷冤枉属下了!苏公子平素对属下一直十分客气,哪儿会诓属下?确是苏公子亲手所选。哦他还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
“苏公子说,呃……”林鹤是个以武见长的侍卫,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事不太擅长,“说什么,此石灵气逼人,定是,上天所赠……属下也没太听明白。”
皇甫君霆将石头放在桌上又看了一会儿,道:“苏公子所言,定有几分道理。”却将这石头收好后随便的往袋里一装——不就一块石头而已。
林鹤见自家主子如此随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而西琉东宫中,接到彤月离宫去往东璃的裴思懿气得把信报撕得粉碎。
“太子妃?”来送消息的宫女小心的询问着。
“行了,这没你事,下去吧。”裴思懿没好气的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