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就像例行公事一般,弄完时已经接近中午,可以开始做午饭了。小静姐告诉我,平时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起得更早一些,收工时较晚,多了个苦力,她可轻松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这番话后,我突然有几分骄傲起来,感觉有股力量在支撑着我。
厨房在院子里,我惊讶地发现,这里除了放有新鲜蔬菜外,还有一个人造小水池,更让人惊奇的是,里边养有鱼,而且还不少。
“这些都是渔村里的朋友们送来的。”小静姐看见我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些鱼,笑道,“我让他们帮我拿画去邮寄,也好换些钱回来买生活用品、菜啊什么的,都是麻烦他们隔三差五给送过来。住久了你就知道了,这里的民风很淳朴,没那么多心机,很多时候,都靠他们帮忙我才活得这么自在。”
“可是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吧?为什么不住家里呢?我听说,你们的父母都还健在,而且人都很好,为什么不……”(霸气 书库 |。。)
“因为我不想拖累我的家人,与其让他们整天看着我这样子难过伤心,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地方,而且……”说着,她突然顿住,俯下身去,拾起一个大网兜,准备捞条鱼上来,话题也转开了,“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平时我一个人都不舍得吃鱼,怕吃不完浪费,看样子今天我们都有口福了。对了!你会做菜吧?”
“啊?”我愣愣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羞愧得耳根都红了。
“真可惜,墨年在就好了,我们家都是男人掌勺,这两年我虽然也学了点儿,不过味道不怎么样,你可不许有意见哦!”
“呃……当然不会,我可以帮忙炒青菜。”虽然从小到大都有人照顾起居,不过我想简单的菜应该还难不倒我,只要不再把盐当味精弄混就行。
“太好了,我来弄鱼,还可以用鱼头做个汤,嘿!”
像是病毒一般,我发觉自己传染了她的乐观天性,期待不已地拾起青菜,准备动手,结果菜拽在手上好一会儿,愣是不知道这菜要怎么摘。
“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望了过去,张嘴刚想回答,却在瞥见她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刀子,几滴殷红的血珠子落在她面上,额头上……砧板上那条被破了肚的鱼仍在网里垂死挣扎……轰的一下,我突然感觉地动山摇,脑子嗡响,腥臭的血铺天盖地般涌向我……
“小沁?小沁?”耳边恍惚听见小静姐慌乱的叫声,身体被人使劲地左右摇晃,我有些分不清是地在动还是人在晃……接下来再听不到什么声音,就在我几乎要承受不住昏厥过去时,突然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呛得我呼吸困难,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小静姐?”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眸,看见我睁开眼,她重重地吐了口气。
“吓死我了,好些了吗?”她将手中一瓶奇怪的药罐挪开,问道。
“嗯!”我试着笑,可惜并不成功,刚才突然闪过的幻觉几乎抽干我所有的气力,“对不起,吓到你了。”
“还好了,这种事我也曾经发生过。”
“你也……”
“嗯!就在我出事后的那一年,如果不是有心理医生,我恐怕……”她话没说完,使劲地甩了甩头道,“唉!算了,过去的事,还想它干吗?你再坐会儿,我去弄菜。”
疑惑地望着她假装忙碌的身影,虽然很好奇,我却没有问出口来,更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忙上前去帮忙。其实,只要不让我再去看见些血淋淋的东西,手里有些事做,我会感觉更好一些,胡思乱想的机会少了,人也轻松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这顿饭吃得特别香,在小静姐的强烈要求下,还学会了饭前祷告。虽然菜色不多,但在小静姐有声有色地描述旅途中的各色美食后,仿佛吃了满汉全席般,一顿饭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过去了。
洗完碗后,小静姐宣布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她要开始工作了,建议我可以去睡个午觉。但在看见她拿出画具准备走出户外后,我否决了她的建议,一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二来我也很想看看海,毋庸置疑,教堂门口前的空地,就是最好的观光点。
户外的光线比想像中要好,冬天里短暂的阳光露了脸,即便是风很大,撞在面上也是暖暖的。
小静姐再次谢绝我的帮忙后,利索地支起画架,铺上画纸,开始半眯眼眺望大海,发呆。没错,在我观察了近两分钟后,确定她的确是在发呆,这或许是艺术家的脾气吧?说真的,听着海浪冲撞礁石的声音,还有耳边呜呜的风声,哪怕是发呆,也是件美好的事情。
天边,有海鸟在飞翔,光照在海浪中反射出刺眼的鳞光。望着这一切,我忍不住暗自惊叹大自然的神奇,深吸了口气,昂起头,眯起眼睛,让暖阳像层薄纱般附在面上。终于知道小静姐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它的确是个人间天堂。
当小静姐开始在画纸上涂抹时,我正面对着大海,发呆……
海涛声仿佛把我带入另一个世界中,明晃晃的蓝将我淹没,正在这时,一抹白突然从我眼前闪过,在我还来不及捕捉时,消失了。
“是鸟吗?”
“不太像。”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
“不!不要说!不要说!”
我似乎已经知道了来自内心深处的答案,可我排斥它,我不想听,不想听……
“瞧!她在那儿,快看啊!”
“不!”
可我还是看见了,她就在我的眼前,身上穿着白色的棉布裙,那头如瀑的长发上点缀着一颗耀眼的红色发夹。她像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跳跃、旋转,身躯伴随着海浪的声音摆动。我想看清她的脸,可每次都刚刚捕捉到侧面就被黑发挡住。
“夏静?池莉?还是……”
犹如被蛊惑了心神般,我向她慢慢挪去,双手下意识地推动轮子,朝悬崖边滚去。
“小沁?小沁?你在干什么?”小静姐被我奇怪的举动吓坏了,嘶叫道。
可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仍旧往前挪去。
“小沁,小沁……”小静姐使劲全力向我追来,好不容易拉住了轮椅的扶手,勉强止住了我前进的速度。
当时的我,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当我被拉住时,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一心只想摆脱这只手,去追那个女孩儿,她跳着跳着,就要跳远了。我想叫她停下来,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着急地望着她的身影,手上又加重力道推动轮子。
突然,女孩儿停了下来,慢慢地转过身,一张鹅蛋般的俏脸跃入我眼中。
“单倪?”我叫道,可她笑了,淡淡的,哀伤的笑容。不!我很快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像她,那笑容,仿佛更像那个孤独的女孩儿,夏静。眼看着她转身又要离去,我下意识地继续追赶……
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和轮椅仅仅差一步就要掉下悬崖,小静姐拽着轮椅的双手已经发紫,脸色铁青,绝望地号叫起来。
“快来人啊!救命!救命!救救我们!救命!来人啊!救命……”
此时,远在异地的墨年似有所觉般,从梦中惊醒。
抬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景,心里惶恐不安,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无所适从。从衣袋里掏出从白雪家要来的相片,盯着笑容可掬的黄发少女,眉头紧锁。
当夜幕降临时,他终于到达目的地。
回到霓虹灯闪耀的市区里,面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将大衣上的兜帽戴上,他四下张望了几眼,确定没有穿制服的同事后,快步朝一家小卖部跑去。买了几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连找补的零钱都没要,转身就走。
墨年心里很清楚,城市与偏僻的小城填不一样,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已被列入通缉名单中。
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将手机上记录的地址给司机看了之后,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哥们儿,坐好咧,咱们这就出发。”
眼看着这位二十刚出头的司机挺有趣的,想来不是本地人,本打算聊上两句的墨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可惜小司机不饶他,一路上东扯西扯,问东问西,时间像乌龟爬似的,一分一秒过去。
“到咧!”
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句,墨年瞅着这条黑漆漆的小巷子,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没走错地方?”
“唉!你这话我可不乐意了啊!我是谁啊!老司机啦,这座城市那条路我没走过几百遍?下车吧!就这啦!”
“可是……”墨年仍有些犹豫。
小司机眼瞅他这样,又不太高兴地说道:“要不,你再拿地址出来看看?”
于是墨年又掏出手机,那上面的地址的确跟巷口的路牌名称吻合,这下子他没话可说了,乖乖地掏了钱,准备下车。
“嘿!我说哥们儿,你要怕找不着路,可以顺着门牌找,这一带是老住宅区,门牌多半都能对上号。”小司机热情地探了个头出来,大声吆喝道。
“呃,谢谢!”墨年冲他点了点头,开始对着门牌寻去。
“这家伙还真够古怪的。”小司机安坐回车里,又瞥了眼仍旧戴着帽子的墨年,自言自语道,猛地一踩油门,娴熟地后倒,很快拐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失去车前灯的照明,墨年只能就着月光去看门牌,一路上居然连个行人都没碰上,独门独户的矮房里映射出微弱的光亮。
A18…3。
好不容易找着了地方,墨年小心地再次对了对地址后,这才伸手去拍门板。
这扇门也不知道有多少岁高龄,晃悠悠的,仿佛下手重些就要倒塌的样子,残破不全的门框上,有着木质腐朽的印迹。
“来了,谁啊?”不知拍了多久,门后头终于传来粗哑苍老的声音,墨年从门缝里看见了对方穿着双布鞋的脚,她就站在门的后头,却没有开门的打算。
“请问,是吴妈吗?”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墨年正打算再问一次时,终于有了声音传来。
“我是,你是哪位?”
“啊!我是苗苗的朋友,你也许不记得我了,大概一周前,我给您打过电话。就是苗先生夫妇去逝那会儿,您还记得吗?您给了我这个地址。”
“哦!想起来了,您等会儿,我给您开门。”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颤悠颤悠地,拉出一条门缝,露出张警惕的面孔。
对方在打量墨年同时,墨年也在研究她,这或许是出于一种职业本能吧?这是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头发已经花白,梳理得整整齐齐,爬满皱纹的脸上,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正在犹豫。
“放心,我是个警察,不会伤害你们的。”
“您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对方似乎仍不太放心,毕竟放这么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进去,怎么看都不安全,而且,这人的打扮也太古怪了。
从吴妈的眼神中,墨年揣测到几分,恍然大悟,连忙将头上的兜帽脱掉,露出真挚的笑容来。
“我们可以先进去谈吗?我想见见苗苗,另外,还想向您了解一些有关夏医生的事情。”
“夏医生?你们找到她了?”老太太略显激动地又把门拉开一些,半个身子探了出来,迫切的目光死咬着墨年不放。
“这个……”
“哦!瞧我,进来吧,先进来吧!”
墨年跟在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身后,经过露天小院,二十来步就进了一栋低矮破旧的砖瓦房里。
“你们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墨年以为,苗苗家的环境不错,就算苗氏夫妇离开人世,应该也会留下些遗产给苗苗,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瞧瞧这栋老房子,怎么看都像是古董级危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环境也太差了。
“请喝水。”老太太给墨年倒了杯热开水,挪了张小凳子放在他面前,巴掌大的客厅,连张桌子都没有,灯光昏暗,简直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见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太太去了没多久,就有人上门讨债,说是太太的公司欠了他们很多钱。我去求老太太,结果……唉,再后来,就有人说要把房子给收了,没法子,我只好把她带出来。”
“苗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屋子里的温度虽然比外面强一些,但还是显得阴冷,连个暖气都没有,墨年只好手焐杯子取暖,眼睛瞟了几眼另一扇门。
“还是老样子,像根木头似的,要不,你去看看她?”
“方便吗?”
“去看看吧!”说着老太太就站了起来,慢慢地领着客人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隔壁还有扇敞开着的门,看样子是个厨房,设施很简陋。
“你们怎么就住这地方?”墨年趁老太太拿钥匙开门这会儿,打量着屋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太太的手一颤,勉强平静下来,手中的钥匙一扭,推门进去,嘴里解释道:“这是我老伴生前住的旧房子,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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