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药本是来这里掳几个活着的毒人,回去做研究的,没想到看到一个穿的还算干净的毒人真好砸在山脚下,他驱了毛驴就过来,看到了玄容,他看到玄容背囊的药草,贼笑两声道:“你是来进山采药的?”
玄容眸色一沉,他认出了水神药。六年前回龙沙漠,就是他撺掇圣火教四处拐掳孩童,因为孩童耐药性不强,天性敏感,适合试药。他那时也被喂过几次药,有时浑身奇痒,有时闷痛难当。水神药这辈子药过的人太多,根本不会想到他曾经见过玄容,还琢磨着怎么将毒人带回去,但仔细瞧了瞧玄容,似乎不是个会说话的能思考的毒人,顿时没了兴趣,驱赶着小毛驴就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掉回头来:“你是个和尚?”
他用鞭子挑开玄容的斗笠,大雨倾洒在玄容脸上,模糊了他的神色。
水神药很激动:“听说和尚的肉有奇效,延年益寿解百毒。”但他武功不行,人又胆小谨慎,见玄容敢只身入毒人山路,想来武功是不错的,也不敢直接去掳人。
水神药时常不靠谱,研究药理药性成痴,但医术却是十分出众的,玄容看着他道:“我有一朋友,现下中毒不醒,你若能医治好她,割肉亦可。”
水神药感觉犹如天助,立刻跳下毛驴道:“好好好,我就割一块。”说着就要动手,被玄容止住:“先救人。”
“先割肉。”
“先救人。”
“先割肉。”
玄容想到他出来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不知伊澜现下怎样,不愿与水神药再耗下去,于是点了点头道:“也罢,割了你便随我去救人。”
水神药在他手背上剜下一块肉,小心翼翼的用布包好,还好心的给玄容上了一点点金疮药,转身就走,玄容正要拦下他,忽觉头晕想吐,水神药甩开他的手道:“傻和尚,好好歇着吧。给你上的那点药,够你晕几个时辰了的,别挣扎了。”
玄容只觉天昏地暗,倒在地上。
天地水雾弥漫,他只得看着水神药的毛驴越走越远。他挣扎着起身,调理了一次内息,神智虽然能保持清明,但这药力却让他提不上内力,眼下去追水神药已经没有胜算,他又沿着山路,继续寻找另外几位药草。
玄容回到客栈的时候,已尽深夜,雨还未停,伊澜睡的正熟,他替她换了降温的汗巾,又将新熬好的药喂给她喝。
“我还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伊澜闻了闻他端着的药碗,见他脸色不太好,伸出偏烫的手摸了摸他额头,“着凉了。”
她体温过高,其实摸不出来。
“你又何必跟我一起走。”伊澜喝了两口汤药,“你也不需要管我,你又不欠我什么。”
玄容摸了摸汤药,似乎还是有点偏烫,便放在桌上,凉一会儿。
“我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伊澜看着他。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安。
明明害怕被舍弃,却还要赶他走?
“我们等不了雨停了。今日我去山间探过路,不如我们走陆路吧。”玄容道。
伊澜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雨势稍微小了一些,玄容驾马车,连夜奔向毒人山路。他只想尽快找到救她的方法。
水神药觉得今天简直赚大发了,连带着多捡了几具毒人尸体,直到太阳下山才走到会合地点。凌彤每到阴天下雨腹部总会隐隐作痛,她见水神药来晚了,伸手就要拿他泄愤。水神药吓得滚下毛驴,还好骆子安挡了凌彤一击,水神药躲在落子安身后。
“还以为你死在铸剑山庄了。”凌彤冷笑道。
“教主息怒,息怒。”水神药今天空手套了一块肉,心里还正美的很,特别愿意做小伏低,“这不是陆家摆了酒宴,一一答谢我们这些四周城镇的大夫,所以来晚了些。”当日铸剑山庄戒严之后,骆子安和凌彤见无法再深入打探,就让水神药混进铸剑山庄招揽大夫的队伍里,约定了出来之后在此地汇合。
☆、22
“怎么样?”凌彤问。
“铸剑山庄确实请了天煌教的人。来的是四大护法之一的白芙,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水神药道。
“那丫头我记得。”凌彤下意识的摸着胸部的旧伤口,“她一直追着我们不放,几次戕害我圣火教教众,是个心狠手辣的好狗。”
“天煌教这次入中原十分低调,不过中原是你们圣火教的地盘,按理来说白芙不可能次次都能端掉你们的分坛。”骆子安分析道,“铸剑山庄爱惜名声,应该不会与天煌教走的太近。”
“这也说不准,六年前就是铸剑山庄联合了千羽军和天煌教闯了我的总教。”凌彤咬牙道,“既然此次天煌教不是针对我而来,也算是能松口气。”
“嘿嘿,教主先别忙着松气,这次天煌教虽然不是到中原来找帮手的,但他们也没闲着。”水神药搓了搓手,“教主刚刚不是还说,他们鲜少入中原,怎的还能找到咱们的据点,这回老朽可是撞到了。他们跟丐帮联手了。”
骆子安不是圣火教的人,见他们还要再谈一会儿,转身去一边看雨。
水神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跟凌彤汇报情况:“是这样的,他们都中了南疆蛊毒之后,白芙曾经用凖给外面的天煌教发过信,我本来想截下来看看,谁想到那鸟通人性,绕着老朽我跑,被铸剑山庄的人撞了个正着,打下来了。陆七说,那是丐帮的鸟。
凌彤闷哼一声,就算是跟丐帮联手,他们不能大举入中原,也奈何不了她。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他们避雨的这间民宅外,还不断有毒人想要拥入。骆子安正要出去砍死那群烦人的毒人,就听到水神药喊住他道:“还有一个事,倒是省的骆小少爷去寻人了。”水神药搓搓手道,“那个暗袭你的女人,也出现在铸剑山庄了。不过跟铸剑山庄的关系有点看不明白,我本来以为她就是武林同盟一条狗,谁知她半夜竟然偷偷放走了那只凖。天煌教的人,跑不了了。”
说着不忘拍马屁道:“还是教主英明神武,早就说那女人来自大漠,骆小少爷还怀疑咱们,太薄情了。不过受教主所托,定不能让骆小少爷您受委屈,老朽已经替小少爷收拾她了。”
骆子安十分厌恶别人插手他的事,转手捏住水神药的脖子:“谁让你多事的。”
“嘿嘿,晚了。”水神药黑色的长指甲拨了拨他的手,“老朽敬酒的时候,在她杯子下了毒。那可是老朽新配的,本想观察那女人怎么毒发,可惜她提前离席了,也没再回来,应该是死在哪个角落了。”
骆子安扔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他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偶尔也会希望以死来解脱,那个让他最靠近死亡的女人,算是上天给他悲惨人生的一点点小小惊喜吧。
雨连车一片,天地间水雾蒙蒙。
骆子安见无事再议,掀开雨帘要离开,忽而见到一辆躲闪的马车,菱彤旧疾胸闷,使了个眼色让水神药先追。
玄容本是想找一个避雨的地方让伊澜好好休息,谁知道找来找去就碰上了骆子安。伊澜在马车里被狠狠的晃了一下,前几日为保持清醒划伤的手背又裂开,她正撩开袖子看伤口,骆子安已经掀开了马车盖子,雨水就这样扑面而来,冻得伊澜打了个寒颤,却是更加清醒。
“你还活着?”想杀她的激动,以及她没死的欣喜。
伊澜被他的表情震惊了,怪不得世人称之为红魔,这表情真是魔怔。
水神药和菱彤也随即赶到。
伊澜大概从未设想过与凌彤再次相撞,她是应该看着二师兄的面子上敬她,还是该恨她夺走了她的二师兄?
这个问题来不及细想,菱彤腰间的铃声在雨中发出细碎的声响,伊澜心下一凝,深知她认出了自己,必是不能让自己活着离开了。
“我二师兄王亮人在何处?”伊澜哑声问道。
“想见他?不如去地狱问阎罗。”说着,凌彤的长剑挑开了车顶。碎发飘散在雨水中,伊澜险险避过。
水神药眼见伊澜未死,后悔刚刚说了大话,恼羞成怒,木杖向她掷来,玄容护住她滚下马车。伊澜本做好了隔石头的准备,没想到一点都不疼,反观玄容,手背殷红一片,小小的泥沟已经全是血色。
大大的雨点重重的落下来,溅起红色的血雾。
伊澜爬上来要去强攻,脑子里全是要替二师兄报仇,玄容拉住她道:“人多我寡,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伊澜甩开他。
玄容站起来再拦。
伊澜的引以为傲的轻功在如此近身的情况下根本施展不出,玄容几次结出金刚印,拦住她去路。
“让开。”她见玄容已经有疲态,不忍道,“大师放我去吧。你我二人抵不过他们三人联手,他们又是冲我来的,只要我走,就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大师这些日子的照拂,伊澜铭感五内,就此别过。”
“我既说要护你,就会护你到底。”玄容不与她多做争辩,扛起她向山涧瀑布跑去。伊澜挣扎了几次,也只是被他从肩上换到怀里,她看到他下巴上已经竖起的胡子渣,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原来和尚也会长胡子的。
“你笑什么?”玄容不解。
大雨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他胸前,水蛇一样的黑发在他胸口起起伏伏,“大师这样看,还真的挺像是寻常男子的。”
他心口一沉,抱紧了她不再多言。
身后的追兵一闪而至,他们二一分部,截住了玄容去路。
伊澜看着凌彤,让玄容放她下来。
“六年前我就打不过你,但你却败在我手里。”伊澜依靠在玄容的肩膀上,努力站的笔直,“你要不要再靠近一点,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
菱彤杀意渐弱,这些年,她每到阴天下雨,伤口就会阵痛不已,每一次痛的她都会让她想起那一日那个小姑娘,她恨不得将伊澜千刀万剐,但她也怕,在挨上一击,她至今不知道,伊澜那一击何时埋下的。
伊澜见菱彤示弱,转向骆子安道:“你也不要动。你要是敢杀我,雷少则定然能从我伤口上看到你的痕迹,我跟雷少则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也不会想他为难吧。你今日放我一马,他日……”
话音未落,水神药的木棍就砸了过来,玄容环住伊澜挡下,低头见看到脚下是个深不见底的滑坡,抱着伊澜滚了下去。
这条破路冲了太多雨水,一路上滚过泥点子飞的满身都是,时常有石块隔住他的后背手臂,每每这时,他总会将伊澜圈在怀里护好,滑坡尽头是一汪清水,雨水的声音似乎都止住了,他抬头看去,只见天上全是蒙蒙水雾,巨大的水帘隔断了整个世界。
“我们好像钻进瀑布里了呢。”伊澜笑笑,摸了一手泥巴在他脸上。
玄容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他们何时会追来。”
“追不上来了。”伊澜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微微沉默,半晌从怀里勾出一个小布袋,将里面七七八八的小瓶子全倒出来,看到平底都印着红印“水神药”三个字,不由得笑了,“原来那个糟老头就是人称药魔的水神药,是福还是祸,就看天意了。伊澜将小瓶子一一打开,放在手上闻了起来。
这边的骆子安三人,确实没有追上去。
只因大雨凝成了冰墙,挡了他们去路。
凌彤咬牙看着这座雨水形成的冰墙,想到了当年之痛。
“怎么办,咱们在这守株待兔?”水神药心疼被伊澜勾走的布袋还有卡在斜坡上被冻住的红木棍。
“等这条路通了,他们早就不知道顺着下面的路跑哪去了。”骆子安冷笑一声,摸过还在发冷气的冰墙,“天煌教的手深得够远的,竟连这样这失传已久的绝学都寻到了。”
他转身要走,想到凌彤,又道:“以她的内力不可能练就寒冰掌,应该是用了什么别的东西。当然要真是寒冰掌,你也活不了六年。”
“要是你被这样的冰柱所伤我的血入药也没什么用,既然没什么事了,就散了吧。”
水神药走到凌彤身边,看着珍惜的小药人骆子安走远,难免有些小遗憾,凌彤嫌弃水神药无用,正要废了他,胸口一阵闷痛,由他架着向北方走去。
水帘洞里,玄容看着伊澜将药物一一分了类,他自认观察细致入微,却从不知道她是个大夫。
伊澜抬头,看见盯着她出身的玄容。
她让玄容脱去衣服换药,玄容坚决不肯。伊澜就脱自己的衣服,玄容赶忙闭上眼睛,伊澜跳起身,点了他的穴。
“不许动不许动。”伊澜的声音在他耳边绕来绕去,暖暖的骚动他的心,“大师不要害羞,小的时候你师父没有告诉你,穿着试衣服睡觉会着凉的么?”她一边说,一边替他脱衣服,玄容紧张的不敢睁眼,只觉得她的手游走在他耳垂,胸口,她的手还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