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二师兄瘦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见到大金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进屋了。
大金跟他进了屋,看到他屋子里的东西似乎少了许多,她仔细清点了一番,发现不是少了东西,而是冷清了。她拉拉二师兄的手,问他要不要去天池偷掌门养的鱼。
一向以吃为天的二师兄,竟然没有点头。
大金觉得有点荒,赖在风雪堂不走了。
第二天上完早课,大金说胸口痛,没去医药堂,早早的来到风雪堂堵二师兄。王亮的刀法很好。她津津有味的看二师兄上完早课,跟着他一同去吃饭。
六师兄许泽看到大金来,多给她加了一个白煮蛋。
“你们就知道惯着他。”王亮给了许泽一个白眼,许泽还了一块五花肉。
“影护法寻到了圣火教的新坛口。”许泽挨着王亮坐下,“听说师兄主动请战了。”
王亮放下筷子,看了许泽一眼,似乎并不希望当着大金的面谈这些。然而许泽却抱过一脸好奇的大金,解说道:“你二师兄明日就要下山了。要去替你打坏人了。”
“二师兄不要走。”大金抓着王亮的衣角不撒手。
“总要有人去的。”王亮没多说什么。
大金咬着唇,不语。
二师兄从来都是宠着她的,这一次没理她,大金委屈的很,连白煮蛋都没有吃,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住处。陆瑾白听说大金胸口痛,特意跑来看她,大金看着他手上又多了两串葡萄,不由得想起刚才拿着葡萄去找二师兄的事,想到二师兄气的直跺脚,扯过他手上的葡萄,一口一个咬死他!
陆瑾白看的有点不敢入内。
待到大金情绪稳定了点,他才小心翼翼的跳过葡萄皮,坐在大金身旁。
“二师兄要去打那个什么圣火教。”大金道,“就是把我打到胸口痛的那个教。”
陆瑾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因为寻仙堂仇视大金,整个教中都知道寻仙堂的弟子折损在那个圣火教的邪教里。他倒是不担心这个,他现在最头疼的是三哥快要找上门,他逃不逃得掉。他正要顺着大金的话安慰大金,突然想到大金是说,天煌教要派人下山,脑中灵光一现道:“风雪堂的堂主要去?那我可不可以跟着他去?”
“你去?”大金不解,不过思想的碰撞有时候就这么奇妙,陆瑾白说了他想去,大金立刻想到了,为什么她就不能跟着二师兄去呢。接着喜笑颜开道,“去去去,大家都去。”
陆瑾白回去向堂主请命,大金去找圣女。
自从祈愿日一战,风雪堂堂主战死,大金从未主动来找过她,凌烟摘下面纱,叫大金过来,问她何事。大金说她想跟着二师兄下山,但又觉得这理由不太充分,改了口道,她认得那个邪教的教主,想要亲自去报仇。
凌烟眼中略过一抹诧异。
“你见过她了?”她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激动。
大金点了点头,其实她重伤回来一直在等着议事堂召见,只是不知怎的,这事也就没再提过,她将那日在千神花佃发生的事一一与凌烟说了。凌烟抓住大金的肩膀,大金感觉的到她手指的颤抖:“她,她穿的与我很相似?”
大金看着凌烟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突然发现,那个女人不仅与圣女衣着相似,长得也很像。她掰开凌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觉得圣女有些害怕。
大金没等到圣女的许可,就跑了出去。陆瑾白收拾好行李来找大金,大金咬了咬牙道:“你们先走,我偷偷跟去。这是凤鸢香,你偷偷放在二师兄的马袋里。我就能跟上。”
此次路途较远,要出圣域向东南方向行走,经由回龙荒漠再向北折返,那里有处山谷,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再往北便是冰山雪域昆仑墟。大金跟着他们南南北北东东西西,整个人绕的十分烦躁。前方的大部队因为人多,且有人带路,并未觉得多么枯燥,离得近时,大金还能听到他们有说有笑,不由得更是窝火。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一处山间小路上停下。陆瑾白趁着没人注意还给大金送了两个肉包子。大漠少有这种白面的酱汁浓厚的包子,一看就是外人的做法。不知道陆瑾白是从哪里偷偷买到的。十分好吃。大金吃了两个意犹未尽,陆瑾白挨着她坐下,又跟她讲了好多中原美食。
陆瑾白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去中原。
大金想了想,摇了摇头,那里没有二师兄,她不去。
陆瑾白游说失败,起身要走,突然前方火光大盛,兵刃撞击之声震飞林中鸟。大金提刀冲上去,眼前一阵火光,不见二师兄踪迹,大金吹响鸣笛,大漠苍鹰长啸一声,低空飞过,向着昆仑墟的方向飞去。
混战之中,白芙看到苍鹰,就知道有人用了天煌教的凤鸢香,一般紧急事态,才会用此寻路。白芙斩掉两个偷袭的人,也骑马追了上去。然而白芙遇到了陆瑾白,她面有不解,不知他为何要用苍鹰寻人。
陆瑾白也没想到第一个杀出重围的是白芙,二人相顾无言,白芙先开口责问,陆瑾白担心大金,也不愿意多与她纠缠,说了大金悄悄跟来的事。白芙心下一沉,道了声:“不好。”
陆瑾白也知道这很不好,他们遇袭,偏偏大金也偷偷跟来,必然又会有人说大金是奸细。他勒住缰绳打算与白芙细说一下大金为何会来,不过白芙也没给他这机会,夹了马肚子冲了出去。白芙是寻仙堂的首要苗子,苍鹰寻人的本事她也学过,所以跟起路来比不太懂的陆瑾白快许多,陆瑾白渐渐与她拉开了距离,走散了。
☆、16
烟熏火燎之中,大金也没注意看脚下的路,马儿突然嘶鸣一声,跌出了半里,大金轻功落地,看到了系在小路两旁的绊马绳,她看到这条绳索并不是系在道路两旁,而是人为拉起,她顺着绊马绳的路线,找到了一块巨石,巨石后面的人刀光闪现,大金快速闪过,听得背后有人道:“是你?”
她看到了重伤在身的千羽军将军李泰佑。李泰佑的马儿在旁边磨着蹄子打了个响涕,李泰佑略白的脸上挂了个简单的笑:“先把刀放下吧。”大金欠他人情,放过了偷袭她的千羽军。
“上次你不告而别,公孙先生很担心你。”他没说的是,公孙承文整日在他耳边唠叨,大金是国之栋梁,他要调回宁都就要把大金培养起来镇守边关。
大金不愿想到那天的事,没有接话。
李泰佑问她是不是天煌教的人来了,大金点头说是,又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泰佑的副将告诉大金,他们也追查到了邪教这个坛口,据说教主这几日就在此处,擒贼先擒王,他们是来抓那妖女的。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圣火教还有许许多多像回龙荒漠那样的坛口?”大金问道。
“正是这样,小女侠你有所不知,这邪教的妖女甚是有本事,这五年间中原大大小小立了许多坛口,现下宁都还有王族信他们,我们千羽军在宁都拧不过权贵,大将军这才让李将军先擒住那妖女,他们没了头头,再寻别的方式瓦解就容易了。”这位副将姓王,叫王乐和,正摸着脖子,看看大金刚才有没有割破他喉咙。
大金没想到这个圣火教势力如此广,那个红衣服的女人还在这里,二师兄还没有找到,心下更是着急,随便牵了他们一匹马就要往外冲。王乐和拉住她要她不要冲动,二人过了十招,王乐和脖子上又架上大金的刀。李泰佑这次看清了大金的兵器,咦了一声道:“这是铸剑山庄的刀?你是不是认识一个比你高两头左右,长得十分俊俏的小少爷?”
大金不太理解他说的俊俏到底是怎样一种样貌,但是她知道李泰佑说的是陆瑾白,她点了点头道:“嗯,他也来了,待会儿我让他来找你。”
说着也不给他再废话的机会上马就走,只听到李泰佑风中传来的破碎句子:“铸剑山庄试剑大会在即,陆家人在找他回去。”
苍鹰在入昆仑墟前的最后一处山谷盘旋,山路陡峭,大金弃马飞下。谷内有大片大片的千神花,这里气候比大漠寒冷许多,大金从未想过娇弱的千神花能在这里扎根,一时有些恍惚,以为身在圣教。花海中突然压过一人身影,王亮呕血跪地,双刀只剩一刀。
“二师兄。”大金冲下去,挡下了妖女的致命一击。
“怎么又是你。”妖女似是觉得有些扫兴,斩下的力度松了两分。
王亮没想到大金会来,又惊又忧,刚要开骂,一口血就吐在大金身上,大金没办法回头看,只觉得背后一阵湿热,急的快要哭出来,妖女见她这样也很有意思,偏偏收了剑,向后退了两步,歪着头看着他们。
大金回过身抱着王亮抽泣道:“二师兄,二师兄。”
妖女莞尔一笑,花影轻摇,她的剑擦过大金的后颈,王亮情急之下使出全身的力量后跳,然而却被大金固执的拉住。忽而妖女大叫一声,吃痛退了数步。
她的左臂,血嘀嘀嗒嗒砸在千神花瓣上,花枝弯了又弯,血水滴入土壤。
大金站起身,护在王亮身前:“可惜,偏了点。”
妖女看着地上竖起的千神花冰刃,映出她的失态,并不是大金的陷阱射偏了,要不是她轻功好,躲避的及时,此刻胸口早就被捅了数个窟窿,丧命于此了。
“好个记仇的小丫头。”她不知大金用了什么方式,能让此处生出寒冰利刃,此刻她也不敢再近大金一步。
“凌彤。”王亮扶着大金站起来,想走过去看一看她的伤势。
“滚开。”妖女眼中恨意大盛,又退后数步。大金看到她换了手拿剑,防着她要反击,拉住王亮。王亮推开大金,向那妖女走去。大金看着二师兄的背影,突然觉得很远很陌生。
“二师兄。”她小声叫着。
王亮没有回头。
“二师兄。”她咬紧了唇。
王亮没有停下。
她提到要去砍凌彤,白芙突然杀出,截住了大金。王亮这才回头。
“后面的弟子很快就会杀进来,大金师姐速与我离开。”
王亮这才反应过来,大金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情理,他神色凝重起来,劝道:“大金听话。”
白芙与王亮对了一个眼神,强行带着大金离开。马上风大,吹出了咸湿的味道,大金憋着声哭,许久白芙轻叹道:“师姐必须要回去。不然此次我们山谷遇袭,一定又会有人说师姐是内应。”
“为什么?”为什么二师兄不走?
“因为,”白芙沉默了许久,才道,“因为圣火教本就与我们同宗。三年前我们被迫与中原武林和解,退居圣域,永不踏足中原。我们抛弃了散落在中原的弟子。当时远在中原的是教主的女儿,上一任圣女,凌彤。凌彤不愿再回圣域,自立了圣火教。我们与圣火教的关系绝对不能被中原人知道,尤其是千羽军。不然他们又会以此对圣教发兵。这几年教中招揽了许多中原弟子,这层关系更是要保密,所以师姐,掌门也好,堂主也好,到了势不可挡的时候,必然会牺牲师姐,以平息教中弟子的疑虑。更何况,此次我们确实是遭了埋伏,只怕从师姐第一次遇见马贼的时候,他们就与教中某些人勾结上了。师姐此次若是被发现,那些真正的内应,必然会让师姐顶罪。”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师姐年纪还小,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师姐只要记得,不要在教中轻信任何人。”
“那二师兄呢?”二师兄也不可信么?
“王亮师兄他,”白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各种原委,“传闻王亮师兄与圣女凌彤似有暧昧。当年教主宣布凌彤在中原染疾病逝,王亮师兄险些为她殉葬。”
她们已经行了很远,大金不知白芙走了什么路线,竟然可以避开所有的同门。她仰头看着白芙,这个肯叫她师姐的美丽姑娘,好像知道很多秘密,好像本身就是一个秘密。白芙也不可信么?白芙又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些呢?
白芙将大金送至一处小路,路上已经有冰雪覆盖,远处是望不尽的银白色,大金不解的看着她,只听她道:“这里已经是昆仑墟,从这条小路下去,可以到回龙客栈,以师姐的脚程,最快只要半日就可到达。到达之后,买马回圣域。切记,要赶在我们回去之前到。师姐曾经见过凌彤的事情,与任何人都不许说。”
“可是圣女已经知道了。”大金道。
白芙沉默了。
“小芙,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大金不想知道她最后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告辞离开。
她第一次遥望昆仑的雪山,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满眼冰冷的男人,她其实很想叫他一声师父。
师父,你可知道,我们现在为了自保,在自相残杀。
白芙看着她几次回望雪山,正要上前催促,突然一条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