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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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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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多的人渐渐聚在了天煌教正门,圣女念起了教义,圣火随之摇曳。王亮却觉得这招魂的圣火刺眼,弯刀挥出,圣火层层寂灭。弯刀在驼峰上转了个圈,裹尸布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哈生。
  寻仙堂的人认出了哈生,发出惊呼。
  王亮心里却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暗骂了一声,踏了轻功到由折面前,拎起他的衣领,责问道:“大金呢?”
  “师姐伤重,还在回龙荒漠千羽军驻地养伤。”由折话音刚落,王亮就要去寻大金,却被寻仙堂堂主按住。
  寻仙堂堂主看到自家弟子这样的惨状,心中惋惜恨意皆有,强压怒气道:“先回去,问个清楚。再做定夺。”
  此次找马贼,寻仙堂损失最重,他们的大弟子阿萨双手已废,闭关弟子白芙不知去向,剩下的师兄弟如今看来已经全军覆没。议事堂安静的压抑。由折将见闻都说了,讲到火牢逃脱的时候,他犹豫了下,还是将马贼帮忙的事情隐去了。他虽然也对大金存有疑虑,但带他冲下山的是大金,拼死不离的是大金,他选择相信大金。
  大金穿着军营里男孩子的衣服,在外面的晒太阳。看到有人来跟公孙承文提冰的事,大金默默绕开,军营后面有一出绿地,一个光头黄衣的男孩在守着死去的人念经。大金已经听由折介绍过,他们就是少林。此次有个少林高僧为了解救被拐的孩子在火牢坐化。那个小光头就是他的弟子,因为年纪小被关在拐来的孩子那边。大金走过去,看到了已经死去多日的老和尚。老和尚的身上尸斑已经很明显,大金问他为什么不入土。小和尚唱了声佛号道:“师父是要送回少林火葬的。”
  小和尚并未看他,大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到他眼睛焦距在哪,就上前摸了摸老和尚的尸身。听说他们被火烧过之后,会留下一种叫舍利子的东西。她看不出这尸体与烧成灰的凡人有什么不同,他一样会腐烂,一样会发出臭味。
  “你们少林,离这多远?”大金问。
  小和尚沉默了许久道:“陆施主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需要两个月到达嵩山。”
  “两个月。”大金摸到尸体已经开始有些粘滑,“他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陆施主已经去凿冰……”
  “冰会化。”大金打断他,“大漠白日太热,撑死再有三天,他就要臭死在这了。”大金看了眼小和尚,小和尚刚刚明明很激动,此刻又已经十分平静了,他似乎并不在乎尸体会不会烂在这里。“你们少林,教义就是不要有感情么?”
  小和尚抬头看着她。
  “你们的教义真奇怪。比我们的教义还要奇怪。”大金却不能真的让他臭在这里,她从由折留下的包裹里找了些药草,这些药草本是为他们带回失踪同门尸首准备的,然而他们有太多人没有找到,所以防腐的药草还剩了许多。以紫色千神花做引,在老和尚的眼耳口鼻都塞了药膏。又将他身上开始流水的地方一一擦去,撒上药粉。小和尚就在一边看着,待她一应都做完了,转身看见直勾勾望着她的小和尚,她将手上的脏东西擦在小和尚的长袖上道,“这是我们天煌教的独门秘术,可以保持人的尸人百年不腐,不过要常换药。这些药草,大约可以用三个月。这样你就可以带着你师父回去了。”
  “阿弥陀佛,施主仁善。”小和尚道。
  小和尚很信任大金,将此事与公孙承文说了,问陆剑锋何时会回来,他们即日就可上路。公孙承文其实很不相信这种防腐邪术,保险起见还是没有通知凿冰的陆剑锋。对于大金而言,只要尸体不臭,不影响她休息就已经达到目的。剩下一个影响她休息的就是隔壁屋的孩子。那些被骗来的小孩子,有几个离家近的已经送回去了,但是军中人手不足,还有一些路途较远不顺路的还寄宿在这里。大金其实跟这些孩子差不多大,可是这群孩子虽然对大金很好奇,但是跟大金没什么共同话题,玩不到一起去。看到大金进来,本来还在玩翻皮筋儿的孩子也不玩了,就直勾勾的看着她。大金觉得有点闷,转身要出去,撞倒了一个刚刚如厕回来的小胖家伙。
  小胖子皮肤很白,不过这几日在外面疯跑的晒的有断层,撸上袖子去就是黑手背和白胳膊。他们都知道大金是一身血回来的,小胖撞了大金,生怕她胸口又出一身血,还没等大金喊疼,他已经哇哇哭上了。大金想捂他嘴,小胖手脚并用,让大金下不去手,没办法,大金学着二师兄的惯用伎俩,抱着小胖夹在身下,施展轻功跑了出去。

  ☆、13

  回龙客栈人来人往很热闹,小胖还沉浸在刚刚飞天的刺激里,没缓过劲儿,大金给小胖买了个糖人,见他不哭了,就抱着他回去。小胖几番推辞,不肯让她抱。
  “我,我太重了,你那么瘦。”小胖道。
  大金牵着他的手:“你多大了?”
  “六岁了。”小胖道。
  “嗯,我今年十岁了。”大金道,“你家在哪?”
  “嗯,我也说不清楚。”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他了,他有点不耐烦,“反正不是这里。”
  大金也是属于没话找话,二人又说了几句,就到了回龙客栈门口。
  门前那颗大树与小时候印象里别无二致,依旧是高过屋顶,直耸天际。大片大片斑驳的树影下,她的影子被切割成碎片。小的时候她在这里等阿爸,自己跟自己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蹲在地上,找自己的影子。
  小胖子拉了拉她的手,她回过神来。
  “我就是在这里被抱走的。”小胖子不喜欢回龙客栈,使劲儿拉着大金快走,“咱们快点回去。”
  大金反手抱住小胖,走进了客栈。老板娘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好客,四周依旧围着许多人,她耐心的在外围等了许久,才寻到老板娘一个空隙:“阿花姐姐,向您打听个事。”小时候,老板娘最喜欢别人叫她姐姐,不知现在这个习惯改没改。周围的人听到大金叫她姐姐,不由得多看了大金两眼。
  风飞花被她叫的开心,捏捏她怀里的小胖子道:“小妹妹什么事?我瞧瞧,小妹妹怀里这只小胖子我可见过呢。”
  大金一看有戏,继续道:“阿花姐姐记得他,可知道他家人在哪儿?他跟家里走散了,又说不出地方,我,嗯,千羽军的公孙先生在为这事发愁呢。”
  小胖被风飞花捏的一个劲儿往大金怀里钻,风飞花上下打量了大金,媚眼勾过,大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瞧着,不光见过这只小胖子,也见过小妹妹你呢。”
  大金不愿再提起阿爸徒生感伤,于是道:“阿花姐姐只要告诉我他家在哪就好了。”
  风飞花是什么样的人物,大金的回避她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再多提什么,于是道:“小胖子的家在哪儿我不知道,他爹是谁我倒是知道。前些日子他来送油,丢了这只小胖子,也让我留意来着。你在这等着,我差人去捎个信去。”
  大金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心想小胖的阿爸也是卖油的,不由得倍感亲切。风飞花告诉她明日正午,按照脚程,送信的也能回来了,所以要她明日正午再来。大金牵着小胖子回去,一路上听他讲了许多阿爸阿妈的事。她突然有些想二师兄了。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二师兄说,很多很多委屈要向他哭一哭。
  他们二人回到军营已是傍晚,天上已经星空山路,公孙承文在等她。见她回来,抱起小胖道:“你父亲等了你好久了。”
  小胖走的已经很累,被他一抱登时有了睡衣。大金将今日去回龙客栈的事与公孙承文说了,公孙承文赞她想的细致,又道:“说来也巧,这孩子的父亲是我军熟悉的人。三年前围攻天煌教的时候,就是他父亲做的引路人,所以他上门来求将军找这孩子,将军当时就记在心上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还要你跑了这一趟。”
  大金停下步子,看着公孙承文那么轻易的说出三年前围攻天煌教这件事,愤怒难当。
  公孙承文转过身看着她,月光下她虽是怒目,却已经隐约可见两分媚态,长大了定然会更加艳丽。他不由得会想,这样一个女子,从军会不会可惜了。大金瞪着他生了一会儿气,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气的是什么,但心口堵的厉害,转身就走了。
  大金回屋换了伤药,因心中不快,看千羽军的东西都十分碍眼,药不如天煌教的药好,味道还大,纱布也不如天煌教的软,衣服也不合适,床也硬,外面也吵,总之这里什么都不好!她气的扯下纱布,扔向门口,门突然打开,郝飞虎带着小胖子和一位中年人进来,郝飞虎看见大金结痂的伤口开始渗血,也忘了来的目的,赶忙递药,边上药边说大金不仔细,女孩子这样不仔细,会落疤,长大了要后悔的。大金不喜在人前生气,默默的憋着,任由他处理伤口。门口的小胖走上前:“姐姐,这是我阿爸。我们要回去了。阿爸说要谢谢姐姐。”
  大金抬头,忽而看到她熟悉的人。
  他是你的阿爸,也是我的阿爸。
  “大,大金。”中年人抖着唇,将这两个字咬的模糊不清,但大金还是听清了。她抿着唇,不答。
  中年人接过郝飞虎手上的药,给大金撒在伤口,他手抖得厉害,药撒了半瓶:“阿爸找过你。”
  “他是谁?”大金看着小胖。
  中年人眼中闪烁,说将大金送上山之后,族长见他一个人,就介绍了一个外族的女子给他,他与那女子生了一个孩子。但因为大金在山上,每年见面次数有限,也就一直没与大金说,他说,“阿爸老了,总是要个人在身边陪着。”
  大金看着他斑白的鬓角,细纹满布的眼周,她很心疼,想要伸手摸一摸,郝飞虎见此要拉着小胖出门等,她突然看到郝飞虎穿的天煌教弟子服,眼被刺痛,抽回手道:“公孙说,是阿爸将人带上山的。阿爸是他们的引路人。”
  “阿爸当时与他们说了你还在山上,阿爸想趁着咱们见面,就带你走,当时领兵的将军也同意阿爸先带你回来,也一直没有发兵。谁知道那天你没有来。”他拉着大金的手道,“阿爸也不想这样,你弟弟他自小身体不好,千羽军的大夫治好了他。阿爸欠着他们的情。”
  大金抽回手,只是想哭又倔强的不能哭,心里堵的快要憋死了。她定定的看着他,许久,门外的小胖子等不住开始扒门,她才缓过神,慢慢的穿衣服,伤口透出的浅浅血丝印染在布衣上,他想帮她,被她躲开。
  她站起身,打开门。门外深蓝的夜空,大把大把的星星向她眨眼,她听得到风的声音,听得到沙的声音,听得到旅人的驼铃声,听得到狼群的奔跑声:“大漠什么都没有,大漠连大金的阿爸也带走了。”
  她拼命的跑,她想跑的快一点,她听不到身后的呼喊,她听不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什么也不想听到。从她怀疑天神的那一刻起,天神就让她失去了一切。大漠什么都没有,她也什么都没有。
  她脚下一空,落入水中。水拖得她向下沉,明明她感觉到在下坠,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却离她越来越近,她伸手想要摸一摸,摸一摸那月亮是不是如湖水一般冷,有人握住她伸出的手,将她抱了上来。
  “师姐?”白芙日夜兼程赶路至此,本是倚靠这处水源歇脚,没想到突然听到风声,以为是邪教残余追她至此,赶忙熄火埋伏,没想到落下水的是大金。
  大金记不得白芙的脸,但她看到了白芙的金色护手,她突然定定的看着白芙,抿着唇不语。
  白芙见她身上似有血水,脸色十分不好,十分担心的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抱着她:“师姐怎么了?”
  天上的月亮离她远去了,那冰冷的月亮变成了温暖的怀抱,她突然很想二师兄,她抱着白芙,伤心的哭了起来。
  “二师兄,二师兄,二师兄……”
  大金醒来的时候,是在天煌教医药堂的病床。王亮满脸胡茬,黑眼圈衬托的他脸色更白,他握着大金的手,看到大金转醒,这才松开她站起身让圣女诊断。
  圣女检查完,大金伸手要王亮抱抱。王亮心疼她,抱过她问:“哪里疼告诉我。”
  大金点了点头,眼泪一颗颗落在他脖子里。她听到王亮在叹气,听到他叫她“傻孩子”,她哭的更凶,抱的更紧。
  她只有二师兄了。
  天煌教山头很高,星星却很远。
  大金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在数星星,她的同门都去议事堂听白芙汇报情况了,二师兄说她要好好卧床休养,坚决没带她去。她伤已经好了大半,闲来无事抱着二师兄的兵器在月下舞了一套刀法,清风微汗,一名少年抱着一块厚布,蹭蹭跑上她的小院来。月下少年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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