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一口气,“这会儿我心里舒坦多了。”
“哧……”长孙曦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子妃掀开帕子,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瞪她,“你还敢笑?!”
长孙曦的心情这会儿放松不少,不再那么紧张,笑道:“我这是为你高兴,有些情绪哭出来就好了。”伸手替她掠了掠散乱的发丝,“一直憋在心里,将来会憋出毛病来的。”
太子妃哼道:“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长孙曦心下轻叹,看来自己之前把人想得太坏了。
这位表姐,的确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若说她是故意装的,那装到这个份上也太夸张了些。毕竟自己现在身份卑微,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算计的,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她若是有什么歹心,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犯不着如此费劲。
况且她又不知道自己换了芯儿,当着表妹,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她说的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应该都是真的。仔细瞧瞧,太子妃年轻并不大,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小姑娘罢了。
太子妃躺了一会儿,又眼睛红红的爬起来,“我得坐一会儿,不然睡了,明天起来眼睛肯定肿的像桃子一样。”顺手给她掖了掖被子,“你老实躺好。”
那动作,不仅温柔而且十分熟稔,显然从前做惯了。
长孙曦的心湖起了一丝涟漪。
太子妃从前总不能给丫头掖被子,自然是从小经常照顾原主,养成习惯了。不免微微唏嘘,原主既然有这么温柔体贴的表姐,又是公主之女,又是太子妃的,便是遇着事也应该找表姐和舅舅求助啊。
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
“灵犀……”太子妃的声音有几分飘忽,问道:“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讨厌我了?所以总躲着我,不愿意和我说话。”
那件事?哪件事啊。
长孙曦思量了下,应该是说汾国长公主强送女主入宫的事吧?既然是汾国长公主的主意,如何能迁怒到太子妃身上呢?再说了,自己还希望她能庇护几分,怎么着都不能指责她啊。因而微笑道:“没有,你别多心。”
太子妃却并不相信的样子,摇头道:“灵犀,当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但凡有第二个人选,我也不会答应娘的法子,委屈了你啊。”
等等,不对啊。
怎么又变成她答应了?难道她说的另外一件事情?长孙曦不敢搭腔了。
太子妃见她再次静默不语,露出一副“我知道你在埋怨我”的神色,自怨自艾道:“只怪我当时为着大婚的事,又忙又乱,没有顾上好好跟你赔不是。”微微侧身,手放在她的发丝上,“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弥补?那就是有所亏欠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长孙曦腹诽,倒是说一个清楚明白啊。
“啊……”太子妃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算了,夜深了,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翻身摸了摸表妹的额头,“唔,你没发烧就好。”
哎?怎么就不说了。
长孙曦心里像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
太子妃约摸是坐的时间够了,躺了下来,裹了大红色的锦缎绣花被子,缩在被窝里面笑盈盈道:“如今我已经成婚了,可以出门,公卿豪门的人又见得多。”她眼里带出几分戏谑之色,“别害臊,回头一定给你择门好姻缘。
姻缘?原主受了委屈?太子妃出阁前被蛇咬了。
长孙曦心下纷乱如麻,好似得了许多线索,偏偏没有一个头绪整理清楚。可又不敢冒冒失失的询问,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太子妃再多感慨多说几句往事。
谁知道,太子妃却给她掖了掖被子,“睡罢。”她侧身闭上了眼睛,嘴里道:“你娇气的很,夜里睡不好,明儿又要嚷嚷头疼了。”
长孙曦无奈应道:“嗯。”
虽然失望,但是此时此刻,倒是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太子妃论长相只能算中人之姿,容长脸儿,长长的远山眉,但是肌肤白皙细腻,闭上眼睛的时候有种恬静味道。她五官最漂亮的地方是嘴唇,很有弧线,柔柔的、软软的,像是一朵娇嫩桃花。
倒是和她天真烂漫的性子很配。
长孙曦轻轻叹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自己可没打算庸人自扰,凡事尽力,但是不要勉强。既然暂时打听不出来,那就先睡觉好了。反正太子妃看起来还不错,对表妹甚好,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然前有楚王似狼,后有表姐如虎,那自己真是无处可藏了。
“灵犀……”太子妃像是开始发困了,打着哈欠,“啊……,放心,我保证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既然是我亏欠了你的,总要补偿回来。”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不能让你,白白替我穿了一回新嫁衣……”
原主曾经替太子妃代嫁?!
“轰!”好似有一声惊雷,当头炸开,劈得长孙曦脑子里嗡嗡一片。
☆、第11章麻烦
长孙曦彻底睡不着了。
原来,之前所谓“因为太子妃思念表妹,让其过去陪伴”,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其实是太子妃被蛇咬了,上不了花轿,所以叫了原主过去暂时顶替。
这……,才是事实真相。
可是即便原主曾经代嫁过,也犯不着自杀啊。
难道说,原主被太子殿下占了清白?古代女子为了失去清白而自尽,倒是说得过去。想到此处,再想到昭怀太子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太虚伪了吧?不由一身恶寒。
不,不对。
要是这样的话,太子之前看到自己就算能假装平静,那也不该丢下自己。难道他就不担心楚王调戏自己,羞辱他用过的女人?就算他不在乎一个落难千金,但他用过,总不能忍受再被楚王戴一顶绿帽子吧。
再者说了,女史们进宫的时候,肯定是要仔细检查身体的。虽然不是专门伺候皇帝的秀女,但是禁宫森严,决不可能放不清白的女子进宫。
思路又走进了死胡同。
再不然,原主代替太子妃进了新房,瞅着太子人物清俊、身份尊贵,又过了一把太子妃的瘾,就心有不甘了?以至于想不开吊了脖子?可惜……,自己只是占据了这具身体,没有占据原主的灵魂,委实无从得知。
长孙曦一夜辗转难眠。
太子妃却是整晚睡得舒服香甜。次日醒来,眉目间精神奕奕的,吩咐道:“栀香,去找两身差不多的衣裙,还和以前似的,我要和灵犀打扮一样。”
栀香抿嘴一笑,“只要太子妃和表小姐在一起,就什么都一样了。”
长孙曦认得她,正是昨儿给太子妃擦拭衣裙的那个宫女,穿着打扮都甚体面,像是太子妃的心腹侍女。她喊自己表小姐,看来应该是公主府陪嫁过来的丫头了。
想来她对原主也是很熟悉的,不便多言,只是微笑不语。
太子妃披散头发,下了床。
一群宫女陆陆续续进来,端盆的、倒水的,拿香胰子的,束散发的,帮忙挽袖子的,还有试水温的。长孙曦大概数了数,光是早起洗脸这一件事,就得五、六个人伺候。因为担心言行露了怯,不像一个养尊处优千金大小姐,便照太子妃的姿势尽量放松身体,任由宫人们服侍。
栀香很快挑了衣衫回来,让两个宫女捧着,上来笑问:“太子妃和表小姐瞧瞧,可还使得?不合适奴婢再去换。”
“还行。”太子妃点头,指了其中一套,“灵犀,你穿这身。”明蓝色的袄儿,石榴红撒花织金线高腰襦裙,配月白水波纹腰封,很是鲜妍明媚的一身衣裳搭配,让人看着眼前一亮。
长孙曦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微笑点头,“嗯,挺好的。”
太子妃则穿了杏黄色的暗纹袄儿,茜红色的撒花织金线高腰襦裙,配折枝葵纹腰封,款式和她的打扮一模一样,仅仅颜色不同。甚至就连两人的发髻,也吩咐道:“都梳瑶台望仙髻。”
只不过长孙曦的望仙髻要小一些,头上金钗也少一些,太子妃用了彰显身份赤金三尾金凤钗,想来若不是身份尊卑所碍,就要全部一样了。
长孙曦对着镜子照了照,“倒好似双生子一般。”
“你不乐意啊?”太子妃凑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哼道:“是谁以前总缠着我要穿一样的?今儿为了哄你高兴,我才这么穿的,你还说嘴了。”
她的语气轻松、明快,又带着几分亲密无间的娇嗔味道。
长孙曦却是放松不起来。
太子妃和原主从前应该十分要好,自己感觉的出来。她回忆的那些儿时旧事,想来也是真的,…………总不能当着表妹的面说瞎话。可是,原主曾经替太子妃代嫁啊!究竟代到哪一步了?是拜过堂,还是代入过洞房?
这种事,太子妃真的一丝一毫都不介意?太子可是她的丈夫。
退一万步说,眼下太子妃觉得原主是在帮忙,真的不介意表妹临时代嫁一事,但也难保她哪天听了小人谗言,换了想法,便对表妹不能容忍了。
甚至,还可能还有别的秘密。
比如太子看上美貌的原主,打算留下原主做侍妾呢?又或者,原主见了太子人物清俊动了心,趁机勾引太子呢?若不然,原主好端端的自杀做什么?太子妃可能不知道隐秘,也有可能私下发现了,却隐忍不发。
眼下她对自己看似亲亲热热的,实在难说,有没有别的图谋。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长孙曦不由提起心弦。
“发什么呆啊?”太子妃推了推她,笑道:“走啦,我们出去喝猫耳朵汤,我还让人做了金丝饼。”笑得眉眼弯弯的,好似月牙儿一般,“平时太子殿下不爱吃这些,你来了,我正好把想吃的都吃个够。”
长孙曦微笑着,任她挽了自己的手臂一起出去。
吃了饭,太子妃又要逛花园子后的暖房,“前几天凤仙花开了。”
长孙曦笑道:“好呀。”
只盼逛完了以后,她这热情劲儿能消褪点儿,找个机会,自己就告辞回司乐司去。不过……,认真说起来,自己也不想回司乐司的。回去以后,楚王那边肯定虎视眈眈,可在东宫,又有太子妃敌友难辨。
…………真是左右为难。
“你昨儿落了水,咱们不走湖心亭那边的道儿。”太子妃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既然不让宫人抬肩舆,也不让跟的太近,挽着表妹在小路上慢慢走着,“暖房就在前面不远,是我成婚以后让人弄的,虽然花没有以前公主府暖房的品种多,不过也有不少了。”
她说得十分谦虚。
等到了以后,长孙曦放眼望去,一片望不到头的姹紫嫣红景象。
太子妃居然说这个暖房不如长公主府的大?可见长公主府那边,规模更大,那么汾国长公主府肯定不小了。难不成,汾国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妹?而且还是嫡出?不然太子妃话里话外,怎么会那么骄傲自信?连楚王都不放在眼里。
“做花露怪费事的。”太子妃笑道:“你身子还不太好,回头再折腾那些费劲的。”指了指不远处一丛凤仙花,“我们来染指甲吧?咱们俩都染一样的颜色。”
“好。”长孙曦心不在焉的,微笑应道。
“走罢。”太子妃像是有点急性子,先上前折了几朵大红色的凤仙花,兜在裙子里,回头喊道:“灵犀,你快过来。”
长孙曦也过去,弯腰掐了一朵大红色的凤仙花。
凤仙花娇嫩柔软,艳艳如血,一不小心揉碎了,便在手指上染了一层胭脂色,衬着手上红白分明。不知何故,看着那蜿蜒不断的血色汁液,心下隐隐不舒服,有种触目惊心的不祥感觉。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不远处,一个小宫女脚步飞快走过来,在栀香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栀香脸色微变,赶紧去了太子妃身边,附耳低语,“太子殿下……,那边……”
长孙曦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太子妃脸上笑容忽地僵住,松手站起来,裙子里的凤仙花簌簌散落一地。她柳眉微挑,着恼道:“没完没了是不是?昨儿来,今儿又来,当她自个儿是东宫的人呢!”
这是说谁?长孙曦不解的望向她。
“灵犀。”太子妃忽地拉了她的手,“你跟我一起过去。”勾起嘴角冷笑,“去看看,那位才华横溢、誉满内庭的傅司乐,三番两次的求见太子殿下,到底意欲何为?!”
傅祯又去找昭怀太子了?
长孙曦心下惊诧,来不及细细思量,便被扯得跌跌撞撞一起走了。
整个东宫,是由三组宫殿前后进深组成的,从头到尾的距离,实在不算近。偏生太子妃怒气冲冲的,没用肩舆。长孙曦昨儿才落了水,加上原主身体有些娇弱,被她拉扯着快步行走了一段,不免气喘吁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