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觉了他,停住了脚步。
“是你?”
她的喊声带给他无比的喜悦。
“我一直在等着。”
“为什么?”
“你不是说要再见我一面吗?”
“是吗?我忘了。”
她说着耸了耸肩。“我困了。你能躲开点吗?我要回去睡觉,独自一人。”
她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
十七岁。——大概如此。
“且慢!你听我说!我会珍视你的,会给你以年轻小伙子不可能给你的那种珍重。”
中年男子央求般地说着,而少女根本没有听进去。
“你别说了!怪闷热的。”
她说着拨拉开男子的手朝前走去。
“你等等!你等等我!”
算了吧!纠缠不休只会招人厌烦。他虽然懂得这些道理,却又情不自禁地尾随她前行。
“喂!你想让我怎么样?我照你说的办!你说吧!”
少女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他,疾言厉色地说:
“好,我说。你快离开,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够简单的吧?”
说着便朝前走。
他呆若木鸡地目送了少女一会儿,然后又像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一边喊叫。“等一等”,一边再次追赶上去。
汽车突然从小路上驶来。响起紧急刹车的声音。中年男子险些被撞上,摔了个屁股蹲儿,掉进了水洼里。
“混蛋!”
司机狠狠地骂他。“当心点!”
汽车驶过去后,他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衣服上手上全是泥水,衬衫也溅满了泥水。
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他无精打采地向前走去。
那是一种漫无目的的脚步。
男子的背后,叠印出“接下集”的字幕。
——这个男子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不愿看接下来的广告。
这个男子擦着眼泪。一为他,为连续剧中的“他”而哭泣了。
对!不能让这种以清纯的面孔玩弄男性的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要弄死她。——那不是杀人吗?不,这不是杀人。
那个少女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消灭恶魔何罪之有?
对。这乃是“正义”之举。
那个男子悲凉的背影。——这是昔日的他自己。
我非干掉她不可。对!
他环视室内,环视这间空荡荡、冷兮兮的屋子。
火炉烧得再旺,也无法抵御这“寒冷”。
这寒冷是没有一个人的房间的寒冷。
他摊开报纸。电视栏——在这里。
他在寻找刚才看的节目栏。
是这个吗?——对,是这个。
他发现了那个“恶魔”的名字。
不必记录待查,他的脑海里已深深地铭刻下她的名字,一个应该予以消灭的恶魔的名字——守田茜。
7、闪亮的刀刃
珠美轻轻地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吗?”西崎停下吃饭的手问道。
“咦?没有啊。——我想了一下。”珠美摇着头说。“咱们二人在一起,怎么看也是父女嘛!”
“对呀。”西崎也笑了。“可是,在别人心目中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西崎的说法多少让珠美放下心来。像父亲却不动辄说教,像恋人却不强加于人。珠美虽然早就知道在同年龄段的男朋友中难以找到与西崎相同的沉稳,但她却又意外地发现跟西崎在一起时自己既不费脑筋。也不感到疲劳,十分的舒服。
“来,吃呀!”西崎说。“我想开车兜兜风再送你回家,又没有多少时间。”
“好吃,这个蛋炸肉卷!”
——西崎也许以为珠美不喜欢高级法式大莱,便把她领到了这家传统的西餐馆。量很大,很好吃,价钱也不太贵。
“吃饱了!”珠美放下刀子和叉子于说。“允许我稍休息一下。”
“好!”西崎点着头看了看手表。“开车……要一个半小时吧。根据你回家的时间,来决定咱们走到什么地方吧。”
“稍迟些也不在乎。”
“不不,我跟你的两个姐姐说好了。跟她们两人作对那太可怕了。”
“我清楚。给我红茶吧!”珠美这样说道。
“我要咖啡。”
餐桌上的饮料订好之后,西崎说。“不过,那是两位好姐姐啊!”
“是的。虽然性格独特,办事费劲。但总地说来还是好姐姐。”
“打进你们三姐妹中间好像不容易。”
“是的。大叔你也许会累坏的。”
“我说,你可不要吓唬我!”西崎笑着说。
“不过,绫子姐也好夕里子也好,都有一双准确而公平地观察人、判断人的眼睛。你也不用那么悲观。”
“谢谢!”西崎向珠美道谢。“我稍微有了点希望。”
两个人喝完各自的咖啡和红茶,走出了店门。汽车,不消说是奔驰。坐上去的感觉,别挺有多么舒服了。
汽车在夜间高速公路上疾驶,珠美问道:“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那个男的?嗯,你是说本田?”西崎点着头。“他住进了医院。公司方面初步决定让他停职。”
“不是开除?”
“心理上的疾病也许与工作有关系。因为他有病就把他马上赶走未免太冷酷无情了。”
“嗯,了不起!”
“这并不是我决定的。是公司里有规定。不过,休息半年之后还不能康复,会怎么样呢?”他摇着头。“公司这种单位,基本上是冷酷无情的地方。”
“要想在这种地方飞黄腾达,非冷酷无情不可吧?”
“你提了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呀!我认为倒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公司’这种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大楼、桌子、椅子、计算机,它们全都不是‘公司’。在那里工作的人才是‘公司’。人,能够为人做什么?——我以为这就是公司最根本的东西。”
珠美一直在静静地听,后来才说出自己的感想:“这听起来冠冕堂皇,可你就是凭这个出息起来的吗?”
——汽车下了高速公路,跑了一段海湾道路,驶进了一个大公园里。
“安静吧?”西崎停住奔驰说。
“嗯。”车的前面是稍宽阔的海弯突出部,可以眺望大海和映到海面的灯火。“你常在这里追求女孩子?”
“不是。照你看来,好像我一年到头都在勾引女孩子似的。”西崎苦笑着说。“不能说没有,但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多。”
“真的吗?”她嘲讽般地说。“那么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都可以,随便聊天也行,沉默不语也行。”
“看电视片!”
“啊。可是没有带来。”
珠美觉得自己好像围坐在一条暖呼呼的毛毯中间。跟西崎在一起,她可以很放心。不仅因为他是一个大人,还因为他并不给人以光彩熠熠的感觉。
“我老实交代吧。”西崎目视前方幽暗的大海说,“我在这里向我的妻子求过婚。”
“现在要复制?”
“总是会回想往事。这样地不时来这里就会回首往日。——在你面前,我不想隐瞒这件事。”
珠美感到快乐、高兴,但在这种时候,她还是拿不准主意说些什么。她无意中一直在用手指抠副驾驶坐席的接缝。
——有一个东西碰到她的手指上。
是什么?拽出来一看,是一只耳环。
珠美悄悄地把它藏进衣兜里。她并不是想要“卖掉赚钱”。她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谈论这只不知原为何人所有的耳环的。
“走,回去吧!”西崎说道。“快到时间了。”
“咦。不过——”
“什么?”'霸气 书库 。。'
应该说是让人扑了个空吧,虽然原来并没有期待什么。
“来一个祝福晚安的亲吻总可以的。”珠美说着,脸红了起来。
“谢谢!舍不得这条命,先接个吻吧。”
西崎把脸凑了上去,珠美闭上了眼睛。多么好的气氛和时机!
突然,周围的灯光全亮了起来。珠美和西崎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
“怎,怎么回事?”西崎也焦急万分。
“有人……”珠美朝着络绎不绝来到公园里的人们望去。
“——喂,快点!”
“灯光,那边一个!”
“摄影在这里!”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
“这会不会是……”
珠美刚说出口来,只见一个身穿牛仔服的小伙子朝他们两个人的汽车跑来,咚咚地敲车窗。
“干什么?”西崎摇下车窗问道。
“对不起。是录制电视剧。车能移动一下吗?”说话者呈低姿态。
西崎很不乐意地点头说:“知道了。”
珠美则从车里探出身子问道:“电视剧?什么电视剧?”
“是‘疯狂的爱’。”
“‘疯狂的爱’?那不是守田茜演的吗?嗯!”
“阿茜也在这里。”
“哇。可以看看吗?”
西崎也许痛感到自己与珠美之间的年龄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稍舒适些,然后说: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给你家里打一个电话。”
灯光在各处放好之后,公园马上像白昼一样明亮起来。珠美站在不停地跑来忙去的剧组人员中间,力求不妨碍他们工作。
“喂,摄影试验!”
“反光板!”
喊叫声此起彼伏。
“啊,守田茜!”
珠美目光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偶像明星。演守田茜对手戏的叫矢泽浩市,是一个以中年人的高稚气质而赢得年轻女子爱慕的演员。珠美也并没有一直看这部电视剧,但她知道故事梗概。
大概是描写一个叫矢泽的平凡的中年公务员爱上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最后恋爱告吹这个电视剧她是不太愿意推荐给西崎看的。以前也有几部与此雷同的剧作,看来看去也无非是一种翻版。
“再来一次!守田茜演得再稍精彩些就好了。”
有人在以内行的口吻评论着。“给你,这个!”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把上衣给阿茜披到了肩上。
“谢谢!”阿茜微笑着说。
“喂!是修一?”珠美瞪大了眼睛。
“咦?”小野田修一惊异地望着珠美,一下子似乎没有认出来。
“是我,你爸爸相亲的对象。”
“噢!是那个黄毛丫头!”
“说什么,不懂礼貌!”珠美噘起嘴生气。“你也差不了多少吧?”
“十五跟十八可大不相同。”修一反唇相讥。
“这位是?”阿茜问道。
“不值一提。住在我家地板底下。”
“可不要把我错当做蟑螂呀!”珠美说。“你爸爸在那部汽车里。”
“老爷子?”修一看看奔驰停放的地方,向前走去。
西崎在车里等着珠美返回,猛然间有一个人的脸孔出现在车窗外,西崎吃了一惊。“你小子不是修一吗?你在干什么?”
于是,西崎也决定走下奔驰。
“是守田茜小姐。”修一介绍道。“是我的父亲、西崎敦夫。”
“初次见面。”阿茜低下头来。“如此说来,是小野田先生的夫君喽?”
“年轻时候的。”西崎说。“他是由他母亲独自抚育的,这你从姓氏不同就可以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阿茜拿眼睛看看西崎又看看修一,在做着比较。“不过,眉眼那里像极了。”
修一那副不高兴的样子让珠美感到奇怪。
“阿茜小姐,拜托了!”有人在叫。
“是。我失陪了。”
“加油!”修一鼓励道。“我在这里。”
“嗯。”阿茜点了一下头,疾步跑进了灯光中。
听说外影拍摄要持续到凌晨,珠美也决定再呆上一个小时再回家。
“是‘疯狂的爱’吗?”西崎探过头来看修一手上的剧本。“是什么故事情节?”
“中年男人和十七岁少女的恋爱故事。”
“多管闲事!”珠美说了他一句。
“好,现在彩排!”有人高声喊了这么一句。
“是矢泽浩市。”珠美说。“不过,他真是个了不起的花花公子呀!”
“哼!已经五十了吧。”
“是的,肯定有。演员非谈恋爱不可。”
“不光演员,无论任何人,只要在谈恋爱就会年轻。”
“对呀。”珠美边说边挽起西崎的胳膊。
修一故意把视线移开。电视剧则正演到一个关口:矢泽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准备刺死阿茜,自己也死去。
“你即便抛弃我,我也不抛弃你!”矢泽的台词很洪亮,响彻夜空。
“说什么啊!我特别讨厌你。”阿茜顶了回去。
“你跟我来!”
“不!”
“我再说一遍,跟我来!”
“不!”阿茜用力摇头。“我要自由地生、自由地死!”
全身心投人的表演!
“什么?是‘卡门’!”西崎自言自语着。
矢泽终于把阿茜刺死。——不消说,这是彩排,阿茜倒下的地方早铺上了布,惟恐她的服装被弄脏了。
“对。是那么回事!”导演说。“阿茜,正式排演时,你要显得更疼痛些,东倒西歪地倒下去。”
“是。”阿茜点头。“是脸朝下,还是仰面朝天?”
“是趴下去。你要把气憋住,直到我喊0K为止。”
“是。你可早点喊0K。不能喘气我会憋死的。”说着,阿茜笑了。
“喂,整整头发!马上正式排演。”导演大声喊。
“稍等一下。”矢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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