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跑过去推开房门——房间里凌乱得一塌糊涂。
书桌翻倒,录音机摔在墙边,谱架倒在地上。满地都是乐谱而且——连小提琴都摔个稀烂。
就是看不见大久保。
“大久保君!”
片义太郎大声叫着。只剩浴室还没找,他急忙过去打开门。
大久保在浴室里回过头来,披头散发,大而无神的眼睛虚茫地看着片山义太郎。
“大久保君,你不要紧吧?不要这样!”
片山义太郎的最后一句是喊叫的,因为他看到大久保的右手拿着发出银光的刀片,刀刃正对着左手腕。
“交给我!”
片山义太郎仲出去。刀片闪动了一下,冒出鲜血滴落在磁砖上。
“胡闹!你想干什么?”
片山义太郎冲向大久保拿着刀片的手。接着古田和丸山也冲进浴室。
片山义太郎一面设法让大久保松开刀片,一面大叫:
“快止血,绑住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伏还想挣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在大久保的上臂扎紧。
大久保突然昏过去,顿时全身瘫痪,正和他的有右手奋战的片山义太郎因此而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他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一头摔进面前满装着洗澡水的浴缸中。
救护车的警笛声愈去愈远。片山义太郎像落汤鸡——
湿淋淋地站在门口目送。他及时打了一个大喷嚏。急忙转身想回房去。
走进大厅时,全体都集合在那里,不,还缺一个植田真知子。
看情形像集合,但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像是默默在承担沉闷的气氛。
“刑警先生,”古田说道:“很冷吧!这里有电炉,我马上打开它,您坐这里吧!”
“谢谢……”
电炉热度并不强,但总比没有好。
“没有衣服可以换吗?”玛莉似乎很担心。
“等一下妹妹会送过来……”
“哦,原来如此。”
片山义太郎深深吸一口气。
“一定是受不了这样的紧张。”古田说。
“真可伶!”片山义太郎点头说道:“看起来很神经质的样子。”
“我能了解他。”辻纪子用她难得的消沉口吻说:“我曾经在其他比赛中遇到他,虽然他很努力上进,但是因为家里穷,不允许他继续学琴。如果他不能在著名的小提琴演奏比赛中获胜,就只有放弃小提琴了,以他的学年来看,这一次比赛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他想到这一点。必然更焦虑。”长谷和美说:“而且会认为自己比别人落后……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辻纪子正视着古田说。
“应该由你来代替他。”
古田听了并没有不豫之色,却点点头说: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
“不过……我真不明白。”玛莉像是在自言自语,“拥有贝多芬或莫扎特的音乐还不够吗?音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谁呢,如果是因为音乐而患精神官能症……甚至寻死,……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点也没错!”古田点头说:“音乐有力量其实是有限的。德国纳粹那伙人对贝多芬不也是很感动吗。坦白说:音乐是为音乐学校的经营者而存在的。”
片山义太郎对一席语感到很讶异,没想到古田是个虚无主义者。
“这种说法太可怕了。”玛莉说道:“果真如此,那么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就是显示,在比赛得胜的人,从此以后别人便要聆赏他的琴艺。”辻纪子说:“这么说虽然对大久保先生是很残忍……”
像有意打断大家的谈话一样,门口一个声音传来:
“各位,真了不起。”真知子边说边走近,“我只是认为减少了一个竞争者而已。”
“真知子……”玛莉错愕不已,“你这是真心话吗?”
“没错。其实大家心里不是都这么想吗?说不定有人还希望能多减少几个人呢!”
一阵难堪的沉默。
“你,一定是胜利者。”丸山说。
“谢谢,我对自己也深具信心。”真知子说。
市村智子探头进来。
“刑警先生,你妹妹来了。”
片山义太郎走到玄关,看到晴美和福尔摩斯站在那里,另外还有一个比她俩都大的附件。
“怎么,连你也来了!”
“晚安。”石津笑嘻嘻地说:“是晴美小姐要我送她来的。”
“一定是你求她让你送她来。”
“哥哥,别这样说。快去换衣服吧,否则会感冒的。”晴美把纸袋递过来。
“好吧。啊,市村女士,麻烦你带他们两个去书房,拿点吃的东西给他们,好吗?”
“是。两位可以在这里一起吃晚饭。”市村智子说道。
“不,不用那样……”
不等片山义太郎说完,石津就急忙说。
“好极了。我肚子正饿着呢!”
片山义太郎换好衣服走到书房,玛莉和晴美正偷快地谈着话。
“哥哥,你再早一步来,就可以听玛莉小姐说有趣的故事了。”
“什么故事?”
“有一位不知名的现代唐璜先生在追玛莉小姐。”
“喂,别开这种玩笑吧!”片山义太郎露出苦笑。“石津呢?”
“现在?在厕所里吧!”
“那么。上一次那位刑警先生也在一起吗?”玛莉问道。
“可不是,然后老哥就像顽固的父亲一样毫不放松地监视着妹妹。”
这时候石津推开房门回到书房。
“这栋房子真大,上一趟厕所要走一公里远。”夸张地说完后,才发现玛莉在这里。“哦,你是……”
“上一次,谢谢你陪我跑步。”玛莉向石津寒喧。
“那里,那里。你母亲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石津一紧张,不该说的话却溜出口。
“我母亲……我母亲怎么啦?”玛莉脸色都变了。
“没,没什么——没有影响……生命。”这么说似乎更糟糕。
“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玛莉小姐,不要激动。”晴美安慰玛莉,说:“你母亲掉到水池里了。”
“水池?是那个公园的水池吗?”
“是的,”石津说:“夜里散步,不小心就……”
“不可能,我母亲不会……”
“既然你己经知道一些,还是全部说出来比较好,若再隐瞒,会引起不必要的牵挂。”
“事实上是,大概是被人推下水的。”片山义太郎说:
“可是你母亲竖恃只能告诉你说她自己掉下去的,也许是不想扰乱你的心情,后来她希望我们绝对不要把这事告诉你。”
“对不起。”石津搔着头说:“我不小心……”
“不,没关系。”玛莉的情绪趋于平静,“能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也要对这件事说一句话,母亲一定是被推下去的。”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石津兴奋得拿出笔记本。
“一定……是‘我的母亲’。”
片山义太郎、晴美、石津三人面面相觎,莫名其所以。
玛莉立刻又说。
“我说的是那个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女人。”
“亲生母亲?”晴美惊讶地说:“那现在的母亲是……”
“妈妈说:那女人是个疯子,大概在三个月前出现,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女儿……”
“我知道了。”晴美想起那件事,“那一次,她在饭店外面——”
“是的,这么说来,你也看到她了?”
“我还记得,那时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奇怪。”
“她不断地打电话给我母亲,或在我家周围徘徊不去,母亲一定是被她推下去的,否则母亲会说出凶手是谁,她怕我担心才不说出来。”
“看样子得派人保护你母亲了。”片山义太郎说:“石津,那时你们的管区吧,你安排一下要在樱井小姐家附近加强巡逻。”
“知道了。电话在哪里?”
“在我房间里,用这把钥匙——算了,我也去。”
片山义太郎和石津走上二楼。当他们和目黑警局联络完返回书房时,晴美已经不在那儿,只有玛莉出神地坐在那里。
“晴美小姐找小猫咪去了。”
“那么,我去找晴美小姐……”石津走出书房。
“不要紧吧?”片山义太郎关上房门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疲倦。”
“我了解。可是,希望你不要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会保护你母亲的。”
“对不起,给你们带来麻烦。”
“不要这么说,只要你在决赛时全力以赴就行了。”
“这件事……真叫人烦心。”玛莉说着低下了头,“大久保先生自杀末遂、母亲的事件……那个奇怪女人出现时正是我决定参加演奏比赛时,我想,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目的是要扰乱你的情绪吗?”
“为了得到胜利而……做这样的事吗?”玛莉似有无限感慨,“我真不明白,胜利之后所得到的和失去的,究竟那一种多?”
玛莉掉下了眼泪,那不是特技表演。
二
片山义太郎睡得很熟。
半夜里熟睡,这是必然现象,但是,以一个身负保护别人的责任的人来说:是不应该睡得太沉的。
幸好片山义太郎有一个十分灵巧的闹钟,那就是福尔摩斯。也许是睡得不够深沉,或感觉太敏锐了,稍微有声音,她就会立刻清醒。片山义太郎有恃无恐,所以他敢熟睡入梦。
第四天夜晚一己经过了半夜,应该说是第五天凌晨两点钟吧!
片山义太郎觉得似乎脸上触着了凉凉的东西。
“请不要吻我——”他糊里糊涂地说着梦话,但是当他听到“喵”的回答时,便醒来了。
“原来是福尔摩斯。”片山义太郎坐起来打了个大哈欠,说“要吃早餐了吗?”然后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半夜两点——喂,太不像话了吧?”片山义太郎忍不住地嘀咕。
福尔摩斯向着房门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是短促的。
“什么?你是说外面有人吗?”片山义太郎披了一件睡袍下床。“真冷,这一带特别冷。”嘴里念着,然后轻轻打开房门。
走廊很暗,几乎看不见那一头,但眼睛适应黑暗后发现有个蠕动的影子。
有人!片山义太郎顿时紧张起来,即使像他这样重视睡眠的人,紧张还是可以消除点睡意。
摇摇头,揉揉眼,他凝神屏息地看,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但是,那是一个非常胖的人,有一个那么胖的人住在这里吗?片山义太郎努力去思索——就在这时,那个人的头部从正中央向左右分开成两个。
原来是两个人,怪不得看起来胖。现在这两人除了头部以外,其他部分仍然贴靠在一起,就像连体婴一样。
其实仔细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偶尔头部也会重叠成一,那时大概就是嘴对嘴的人工呼吸,自有人类以来,举行次数最多的仪式正在这里进行吧!
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究竟是谁?片山义太郎的好奇心虽没有晴美那么强烈,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然而再大的好奇心都不能使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出他们是谁。
男人之中,大久保己经不在这里了。女人呢?植田真知子是个只知练琴的人,那么是长谷和美或辻纪子吗?——难道是樱井玛莉?
不可能,绝不可能!虽然不能以玛莉的情人自居,但是万一那是玛莉,心里的滋味却依然不好受,这大概就是男人的任性吧!
心里委实牵挂着,但是如果走过去看个究竟,也是不妥,他决定保持绅士风度,断然把门关上。
“喂,福尔摩斯。”片山义太郎关上房门说:“你也是女人,也是好奇心很强的猫吧,下次可别再为这种事把我叫醒。”说完径自上床睡觉。
福尔摩斯耸耸肩。——猫当然不会耸肩,但她的表情就像人在耸肩时所代表的肢体语言。“悉听尊便,你奈我何”,然后也跳上床,在片山义太郎的脚下缩成一团。
“在这里还是蛮舒服的。”如果福尔摩斯会讲话,她一定会告诉片山义太郎说:“可惜你的睡态很不好,经常不小心把我踢下床去。”
很意外的,这一夜福尔摩斯睡得极安稳。
只有松风在黑夜中发出吼叫声,广大的宅邸在深重的沉默里安睡。
不久之后。天色微明。
而后,事件在上午五点半时被发现。
片山义太郎猛然由床上跳下来,因为他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以及福尔摩斯高频率的吼叫声。
“刑警先生,不得了啦!刑警先生!”是市村智子的声音。
片山义太郎一边穿睡袍一边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不得了啦,……有一个女人……死……在书房。”
从市村智子说话的断句就能了解事情状况。
片山义太郎立刻冲向走廓,福尔摩斯随后跟着。
从楼梯往下奔跑,他看到书房的门半开。
片山义太郎走进书房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很热,逼人的热气。
“这是什么东西呀?”
原谅片山久太郎在发生凶杀案还说出这么不妥的话。事实是——
有一个女人倒在书房的正中央。
是个五十岁、或稍年轻的女人,穿着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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