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染红了簪子,血水顺着霍婷婷光滑的脖子流入她里衣,她整个人一颤,吓的愣住,嘴里放声惊叫道:“傅景秀!”
景秀看她身子颤抖,转目望着院子里的丫鬟道:“让开,不然的你们大小姐没命了!”
起初这些丫鬟并不闪开,是觉得景秀并不是个心狠之人,可看到大小姐脖上血越流越多,忙道:“六小姐,伤了大小姐,我们爷回来不会轻易饶过你!”
景秀冷笑道:“再不让开,我看是你们大小姐先死还是我先。”
霍婷婷脖子上痛的冷汗涔涔,她晓得景秀这人面上和软,心里却是歹毒狠辣,忙呵斥这几个丫鬟道:“听她的话,让开!”然后又对景秀愤恨道:“傅景秀你今日这样对我,这个仇我一定报回来!”
几个丫鬟眼见势头不对,只好让开一道路,景秀挟持住霍婷婷往外面去,出了门槛,她猛力将霍婷婷推到那些丫鬟前,霍婷婷踉跄一步倒在地上,她的双腿已发软,脖上丝丝抽痛,抬眼看景秀已跑开,她咬着唇尖声厉道:“还不去追!”
有的丫鬟忙追上去,有的则扶起霍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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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沫和霍然顺利踏进了玲珑十二馆内,景沫轻车熟路,霍然也来过两次,二人都晓得路怎么走,很快找到了傅四爷的住所。
路上霍然已提点了景沫,让她只在外面听着,勿要冲动。
而景蝶一路尾随,果然见景沫和霍然去了玲珑十二馆,她在门口稍作停留,犹豫半晌后,才从怀里掏出钥匙,开门径自往里面走。
玲珑十二馆她倒是常去拿书,可傅四爷的住所却去的少,找路时费了不少劲。
那边厢,霍然不等通传径自踏进去,曾九和阿莽正在摆午饭,见他突然到访,曾九很是意外,但面上还是笑道:“霍兄怎么突然来了?”
霍然闻到饭菜香,淡淡笑了声,“来探望四爷。”
无事不登三宝殿,曾九心中这样想,伸手请他坐下:“霍兄来的巧,坐吧,尝尝我的手艺。”
霍然看了眼桌上的菜,青菜萝卜素汤,看的都无食欲,谈何咽下,他眼角一提道:“每日吃的清汤寡水,你们受罪了。”
曾九笑容一僵:“这算什么,以前跟着四爷在瓦剌,吃的那腌菜劳什子,真是食不知味,还没一顿吃得饱,如今算好了。”
霍然一阵失笑。
过了会,阿莽去请傅四爷出来。
霍然见了傅四爷,面色肃然恭敬,掀了下摆,裣衽下跪行礼:“草民拜见太上皇!”
虽说是在滁州,不比京城,但这位太上皇的封号还在,礼不可废。
傅四爷淡淡道:“起来。”然后坐在了饭桌前,“二公子多礼了,这里是滁州,不是京城,无需行此大礼。”
霍然从地上起身,正色道:“今上遥尊您为太上皇,您就一日是太上皇,草民不敢废礼。”
这个霍然平日虽放荡无礼,但行正经事来可是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
孝廉公府的门庭礼仪果真森严,出了霍氏和霍然这样的子女。
曾九想了这些,看傅四爷神情淡薄,他忙问霍然:“霍兄突然造访是有何事?”
霍然看傅四爷已举筷吃菜,他思虑过后道:“昨夜,我已照曾兄弟所言,把景荣和景秀照顾妥当,不知曾兄将我的话可有转给四爷听?”
果然是为这事。
曾九心中早料到,瞥了眼傅四爷,看他巍峨不动的样子,仿佛并未听进,他讪讪然地道:“霍兄特来就是为这事?”
霍然道:“如此重大的事,我自当问清楚。”转脸看傅四爷镇定自若的食菜,仿若没听到他说的话,他又过问一遍:“四爷难不成不记得这回事?”
傅四爷放下筷子,从阿莽手里接过巾帕拭嘴,动作缓慢而优雅,虽吃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饭菜,但在这位曾经尊临天下的皇帝面前,这菜仿佛也成了山珍海味。
“记得。”傅四爷面上一派优雅从容,简单地道。
霍然笑了笑:又正色道:“还请您恕我冒昧,四爷跟景秀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景秀只不过是个庶女,她姨娘又出身青楼,这样的身份不值让四爷多次维护她?虽说邵谦中意她,但四爷真的是要利用景秀去对付邵谦吗?我不曾看出这点来。还请四爷能解惑。”
傅四爷抬起眼,眼底深幽一片,他温和清幽地道:“我自有我的想法。”
霍然面上有变,一双桃花眼闪动精光,他道:“要对付邵大人,四爷和我之力足以,他这次要出海,我们可让他有去无回,但景秀和景荣对我长姐下毒一事,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惩处了她,还请四爷勿要帮衬,让我为难。”
曾九听着霍然这口吻,忍不住道:“霍兄,当着四爷的面,勿要放肆!”
霍然眉眼涌动波澜,语气也变得生硬开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姐夫却一直维护那两个晚辈,连他一向尊崇的律法也惶然不顾,不去查明真相,只把他们两人关在府里。我想,除了对他们两个的袒护,更多的是四爷在给他施压,让他保住那两个晚辈,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曾九眼神晦涩,傅四爷却依旧淡定从容。
霍然见他如此,脸色益发冷冽:“我今日又给了他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倘若我长姐醒来,那此事一笔勾销,我不会多行追究,毕竟事情起因,的确是长姐有错在先,他们想报复也在情理。但是三日后,长姐还这样躺在床上,那怨不得我锱铢必报了!”
霍然落下冷话。
曾九忿然道:“霍兄这话是何意思?”
霍然抬眼看他,微侧头瞥了眼外头,刹那的犹豫过后,看四爷镇定的面容,他忽而冷笑一声道:“我的意思,真正幕后主使要害我长姐的是四爷,那两个晚辈不过是被四爷利用了。”
曾九脸色倏地大变。
而霍然话音刚落,忽地听到重重推门的声音。
景沫立在门前,清冷了语气道:“二舅舅说的是真的!”
第二一三回 纠缠不清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筱颖儿
景沫立在门前,清冷了语气道:“二舅舅说的是真的!”
她窈窕的身姿顿足在门前,稀疏的光影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她肩背上,此刻她面上的表情晦涩不明,但如柳的身姿轻轻颤动着。
她以暗哑涩苦的声线道:“竟是四叔要害我母亲……”有些不可置信,亦有些惊心动魄。
霍然走过去,安慰道:“你先听听四爷有什么话要说?”
景沫惊疑的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侧脸看着霍然,又将目光移到傅四爷身上,那人始终无声地坐在椅凳上,紧抿的嘴角抿成一抹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是望不穿的澄澈湖水,平静却波澜不惊,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
她霎时凄然一笑,景秀抿着唇瓣时,虽未笑着,但抿紧起的唇角会有两个小小的菱角,直让人觉得未语先笑,可她也不过是在强作笑颜。而两人何其相似,面前的这人也是抿着唇,明明眼底唇颊皆是笑意,可此刻才恍然大悟的发现,他眼底的笑全是假意!
“为什么?”她颤抖着双肩,红了眼圈吼道。
当她那晚闯进玲珑十二馆,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一身月白色家常服,尊贵如谪仙般不染纤尘,他望向窗外时,那抹温柔湿润的笑意似流水般滑进了她的心底,那是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温柔……
她没有想到身在帝王之家的他竟然是个如此温柔的男人,他笑如春风,声若溪水,让她想慢慢走近他,走近这个帝王的心里……
这大半年里,他的落寞,他的萧条,他的伤感,她全都看到了,她陪着他度过那些蹉跎的岁月。为了他,她放弃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让自己一再的待字闺中,可忍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去无休止的算计自己姊妹,让所有的妹妹在她前面顺理成章的嫁出去……
可当有一天,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全是在骗她,骗取了她的信任,骗取了她的感情,骗取了她的一切……
他何其陌生,何其残忍,何其冷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终究,景沫一瞬间所有的情感全都倾吐,她努力克服自己不受波动,不该像母亲那样爱上这些男人,她要的是权利,因为权利才会接近他,关心他,照顾他……
可她到底也是女人啊,如果不是爱上他,她不会亲自为她缝制衣袄,不会潜心去研究药草,向徐恒请教,只为治好他的腿疾,她更不会因为景秀的出现,而方寸大失乱了针脚,落到今日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
霍然看景沫失态严重,冷面喝道:“你先冷静,听他把话说完!”
景沫红着的双目瞪的浑圆:“你教我怎么冷静,我为他付出了所有,他这样利用我,去害我母亲,我如何冷静!”
霍然听她疯狂了般,抡起袖子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样的气度,真要在宫里生存,只有白白送死葬身鱼腹的份!”
霍然已然动怒,不然不会对景沫出手。
看到景沫这个模样,他心冷失望,长姐苦心教养的女儿原来是个不会克制之人,频频失态。若不是孝廉公府子嗣单薄,只有婷婷那娇生惯养的小姐,也不会从长姐的女儿中挑选,可没想到,景沫会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景沫受了那不轻不重的巴掌,暴躁的神色萎靡下来,她垂着脸,任由零散的发丝垂下,遮挡住脸上的挫败的泪痕,也不去打理。
霍然见了沉沉叹气,转脸对傅四爷道:“四爷该看到了景沫对你的心意……”就不该辜负她。这句,他顿了嘴,没有道完。
傅四爷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景沫身前,从袖子里拿了条汗巾出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温和道:“让你母亲昏迷不醒,是不让邵谦借由出海巡查招兵买马一事,这整个事全是你母亲操作,只要她昏迷,邵谦无法介入调查。等他出海葬身鱼腹后,你母亲自然会醒。”
景沫浑然一震:“真是如此?”
傅四爷颔首而笑。
景沫却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那我大哥……”
她刚一落下这话,曾九突然喝道:“什么人!”
然后耳畔一阵风似得飘过,曾九闪身大迈出去。
景蝶找到了这里,可看到看景沫站在那扇门前不动,她不敢贸然前进,正预要离去,却听见景沫突然大吼出声,她心生疑虑,犹豫良久,才轻手轻脚的靠近。
她想知道这个深居隐出的四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让人去探查过,真正的四叔早就在战场上死去了,而里面这位不过是冒名住进来。
自从住进来后,父亲就封锁了玲珑十二馆,不许任何踏进,且将那扇门钥匙给她时,就叮咛嘱咐,不要靠近这里。
她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父亲的嘱托她听进去了,可若不是有一日发现大姐姐也来这里,尔后还隔三差五到来,每回手里都拎着包袱,她觉得这些事都太过异常了……
紧接着二姐姐无缘无故的抢了大姐姐亲事,由此之后,她才暗中观察,发觉这位大姐姐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婉贤淑。
而大姐姐屡次闯进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与四叔有关。
四叔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可当在门外偷偷听到那些后,她已大彻大悟的明白,他的身份……
曾九闪身出屋,看到景蝶惊愕的神色,他眼神一暗,上前几步道:“你听到了什么!”
景蝶身子一惊,想躲开已来不及,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冷意,但却面无惧色的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杀了她!”景沫听到是景蝶声音,跟着走出来,脸色一冷道:“她和六妹妹关系非浅,而我那六妹妹又和邵大人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万一她将那些话转达六妹妹,六妹妹又及早通知邵大人,那所有的计划全都覆水东流。”
景沫毫不留情面的说。
这个五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揪住她不放,如果不是她跟景秀勾结在一块对付她,景月不会知道那些事,也不会闹成这样。
景蝶听着景沫口中那句话,心中生寒,冷冷而笑,笑意隐秘而轻微:“大姐姐何苦这么快暴露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故作贤惠吗?”
景沫轻笑道:“死到临头,你还敢巧言令色!”
她瞥了眼曾九道:“还不动手,我这五妹妹一向鬼主意多,她要听到这些,还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曾九看向景蝶,上前一步。
景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真是可笑,我姓傅,也是傅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