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呆了一个多小时,攀着石锁链重回人间?果然有幽灵吗?
卢明杰与王东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一个寒颤,跳下大石对大家说:“快,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其他人一哄而散,收睡袋、收帐篷、收拾背囊。越是害怕手脚越笨,收拾的时间越长。特别是许莉莉,不是掉了这样,就是拉不起背囊,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大家勉强收好,那脚步声已离得很近,几乎就隔着一个洞壁。
王东与卢明杰将向玉良连着睡袋抬起,至于他的背囊只有扔掉了。考察团诸人争先恐后地往洞外走,刚走到洞口,感觉到身后灰尘簌簌,所有的人都回头,只见一群蝙蝠尖叫着飞出洞穴,一双湿漉漉的手攀住洞壁……
追索真相之十
夜宿白骨沟的后半夜,下起大雨,淋淋沥沥声也进入徐海城的梦里。他看到方离,眼睛赤红地朝他伸出手,等他伸手拉住她时,她却又如一缕烟般飘散。他“啊”一声惊醒,看着遮棚外面,雾气缭绕。
想到梦中的方离,他再也不敢耽误,叫醒其他人,冒雨上路。烟雨蒙蒙锁住前方去路,白骨沟内的白骨经雨水洗刷,更是白得森寒。沟壁上的XXX符号让徐海城心里一动,联想到松朗村师公乩文上的X符。
白骨沟上架着一根原木,也不知道是考察团放的,还是救援队放的。原木沾着水,更不好走,四人是爬过去的。穿过碧绿的草甸,走进幽暗诡异的森林里,枝桠交错,构成自然界的天罗地网。猎狗边走边嗅,不过昨晚的大雨早将救援队的气味冲掉了,更不用说十几天前考察团的。
前进时,看到砍断的树枝或是灌木,折痕还新。席三虎从小在深山里长大,经验丰富,知道这些树枝灌木是两天前经过的救援队砍断开路的,只要循着这个痕迹前进,就可以找到他们。原始森林树木的繁殖能力十分强,再过一两天,这些痕迹就会被遮掩,又是一片莽莽苍苍、毫无人迹的样子。
午后,大家到达古榕洞,一钻进去就有种冷嗖嗖的感觉。洞里黑沉沉的,没有发现救援队宿营的痕迹,可能他们到达这里时间还早,所以又继续赶路。洞里还有个背囊,看上面的字迹是考察团的,另外还有些小东西,看起来是来不及收拾而留下的。
可想而知,考察团是仓促中离开这个古榕洞的,不知道这跟许莉莉记事本上的“幽灵”有没有关系?
徐海城拿出电筒察看着后面洞壁的洞穴,几只蝙蝠突然飞出来,吓他一跳。洞里乌漆墨黑,电筒的光圈范围有限,依稀看到洞顶上密密麻麻地挂满蝙蝠。这个小动物单独看也没有什么恐怖,可聚在一起总叫人毛骨悚然。
徐海城咬着电筒,准备爬进去。吴春波一把拉住他,说:“还是不要进去吧,那么多蝙蝠。”
徐海城还没有回答,席三虎抢着说:“怕什么,蝙蝠白天要休息,只有城里人才会怕这小东西。”他看吴春波依然一副怯怯的模样,“你要怕,就留在外面吧。”
吴春波自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外面,硬着头皮也爬进洞穴里。洞穴里回响着四人的脚步声,蝙蝠受到惊扰,扑扑展翅,有几只蒙头蒙脸撞上大家的脸。走到洞底,一塘碧水静静地暴露在电筒光圈里,上面飘着一只犬面具。
“鬼师的面具。”席三虎惊呼一声。“他平时很宝贝的,怎么会在这里?”他又呀一声,说:“难道鬼师他……”他凝神看着水潭,可是水太深,看不到底,但是塘壁上挂着一条石锁链。
徐海城也看到了,正揣测着它的用途,眼角余光瞟到吴春波目光闪烁十分害怕的样子,于是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吴春波摇摇头。
席三虎说:“春波,有什么就说吧,是不是你爸告诉过你什么?”
徐海城从他话里听出端倪,问:“他爸爸?”
“他爸爸以前是铜锣寨的巫师,小时候我们常去听他爸讲故事。”
徐海城长长地“哦”了一声,凑近吴春波身边,说:“你爸有没有讲过石锁链的故事?”
“他说过山里有条石锁链,锁着一个巫师变成的幽灵,千万不可以拉动。”
本来徐海城对于这样的言论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石锁链是许莉莉记事本里的字眼。想起前面洞穴中遗弃的背囊,分明是考察团仓促离开的证据。如果没有估错,考察团拉动石锁链,发生了意外事情,所以才会逃离古榕洞。徐海城凝视石锁链,一时间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拉起来。
“幽灵好呀,我还没有看过幽灵呢。”席三虎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拉起石锁链,顿时发出哗拉哗啦的声响。他的动作太快,徐海城都来不及阻止,只好凝神屏气随时应付突发的事情。
席三虎三下两下将锁链全部拉起,只看到尽头处有两个铜环锃亮,再无他物。“哪里有幽灵呀?”他一松手,石锁链又哗啦哗啦滑回水里,声响在寂静的洞穴里特别的刺耳。
徐海城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低头看着水面,水波微漾。忽然,水底有团黑影往上浮。他一愣,'奇‘书‘网‘整。理提。供'还没有定睛细看,感觉到头顶生风。抬头一看,黑压压的蝙蝠盘旋而下。其他人也看到了,啊啊几声,手忙脚乱地闪避。
大家赶紧往洞口跑去,只是两只脚怎么快得过翅膀,蝙蝠黑旋风一般地卷过来,往他们脸上扑,往脖子里钻。大家终于体会到这小东西的毛骨悚然之处,它们蒙头蒙脸地挡住视线,让大家根本走不了路。
席三虎忍无可忍,拔出斧头一阵乱劈,斧头所到之处,血腥迷漫,蝙蝠断肢残翼掉落一地。他砍得性起,呵哈有声。
“砰”一声枪响,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
徐海城惊愕万分,这里有枪的只有他与小张,开枪的是小张吗?他又为何开枪?蝙蝠也似乎被枪声吓着了,一下散开,飞得无影无踪。徐海城的眼前总算恢复清明,只见席三虎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身上渗出鲜血。吴春波贴着墙壁站着,满脸惊惧。小张拿着枪站在旁边,冷眼冷眉,枪口还冒着烟。
徐海城扑到席三虎身上察看他伤势,子弹正中心脏,回天无力。他抬起头怒视着小张,说:“你干什么!为什么开枪打死……”
小张神色木然,慢慢地抬起枪,对准徐海城的额头。徐海城震惊万分,余下的话再也吐不出口。这一刻,他似乎看到八天前考察团是如何逃离古榕洞的,一定也像现在这样子,其中一个队友变得无比的陌生。
而就在当天许莉莉遭遇到了令她崩溃的恐师事件,再也没办法在记事本上写下:4月18日,万蛇谷,方离,虐食者。
第十章 虐食者
考察团逃命般地离开古榕洞,心里的恐惧非言语能形容。虽然都是唯物主义信仰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坚定的信仰也会崩溃。谁能用常理解释,鬼师坠进水塘里,一小时后爬回地面还能行走?
一想到这个,大家就觉得骨髓深处像是结成冰块。相对而言,夜晚森林里的嗖嗖阴风吹在脸上,反而不过是搔痒。昨晚还令他们心悸汗出的兽吼,现在听起来也没有这么可怕。大家都不说话,闷声闷气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突兀的枝桠和摇曳的竹叶扫着脸颊,火辣辣地疼痛,但是谁也不敢放慢脚步。
一口气走出很远,感觉到已经远离古榕洞,大家才齐齐松口气,额头背上全是汗水。随着吐出的长气,惊吓过后的虚脱无力感攫住大家,背囊变得异常沉重,特别是还要抬着向玉良的卢明杰与王东。
王东累得小腿发软,手再也攥不住睡袋,滑落地上。抬着另一头的卢明杰也顺势松开手,裹在睡袋里的向玉良滚到地上,枯叶四飞。王东倚着树桩喘气,卢明杰则把背囊扔到地上,干脆就坐在上面休息。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或站或立,没有人说话,能做的事情就是喘着粗气。
一会儿,王东忽然惊呼一声:“糟糕!”其他人一听,浑身的肌肉又绷紧,警惕地察看着四周。
“我们迷路了。”
恐惧之下慌不择路,现在根本不知道身处何方,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是面目相似的参天大树。在原始森林深处迷路,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所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马俊南看着面无人色、疲倦不堪的众人,说:“还是先找个地方扎营吧,否则大家都会累垮的。”可是环顾四周,不由得叫苦连天。
密林深处全是参天大树,树下又长满竹子与灌木,哪里能找到一片空地来扎营?走夜路危险太多,而且现在大家根本不知道身处何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只会更加危险。又不能扎营,又不能赶路,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远处响起悠远的狼嚎。
许莉莉紧紧地挨着方离,声音颤抖地问:“你说我们会不会死?”方离也只是勉强镇定,听到这话,更是心如乱麻。
“莉莉不要胡思乱想。”梁平意识到鬼师的复活给大家带来毁灭性的恐惧,“如果这世上真有幽灵,那幽灵也是人变的,不至于全无人性。更何况说不定鬼师当时就没有死……”他可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没继续说下去。大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鬼师的身影:他拖着沉重脚步而来,湿漉漉的浑身淌水,一群蝙蝠飞在他周围……
“好奇怪的诅咒。”方离低声说,“还有那条石锁链,为什么当时的巫师们不将它扔进水塘里,而要挂在水塘壁上?”经她提醒,大家也想起这个疑点。按照鬼师所说,当时巫师们有心置大巫师于死地,所以用石锁链代替绳索,大巫师留下那个诅咒后,巫师们为什么还要将石锁链挂在水塘壁上,似乎就是要等着人来拉?
马俊南在考古里经常要做猜测,所以很快地说:“我觉得有种可能,巫师们还想将她拉出水面,为什么有心置她死地,还要把她拉出来呢?我估计大巫师身上有着什么东西,是巫师们想要的,所以他们没有将石锁链扔进水塘里。”他说得异常繁琐,不过可能性颇高。
王东听得不耐烦,说:“大家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瞳子会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而且我们也迷路了,等大家安全回到白骨沟再想石锁链这件事。”他说得大家无言以对,心情沉郁。
“王主任,不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让大家先喘口气,再商量接下去怎么走吧。”梁平不紧不慢地说,王东对他颇为尊敬,虽然心中不满也不再出言相忤。
“明杰,你看看向老师好点没?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梁平看着地上被睡袋裹得如同棕子的向玉良,他太过安静了。
卢明杰应了一声,弯下腰察看,向玉良双目紧闭,唇角凝结着暗黑色的血迹,呼吸忽急忽缓,不时抽搐几下。“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卢明杰边说边捡掉向玉良额头的一片枯叶,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着额头。
卢明杰掏出腰间的毛巾,想要替他拭去汗水,手指拨开他额头的头发,全身如同触电般地一震。大家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这一震自然尽收眼底,纷纷问:“怎么了?”
卢明杰指着向玉良的额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围过来,几盏顶灯的光束集中地照着向玉良的额头,雪亮如无影灯。只见他额头正中有个赤红色的印子,像一只睁开四分之三的眼睛大小。
盲蛇蛊!大家的脑海里一起闪过三个字,一股冷意从骨髓深处渗向四肢百骸。
这些天来,大家生活在深山里,洗漱从简,根本就没有机会照镜子。向玉良本来就留着较长的刘海,遮住大部分额头,平时又戴着帽子遮阳。所以没有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额头长出这根赤线。
在白骨沟的那个晚上,因为发生黑虎死亡之事,所以大家都没有听到中盲蛇蛊的那个年轻人最后的结局,但是鬼师说过,他是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才见识到盲蛇蛊毒发作之惨。他也说过,当赤红印子像眼睛般地睁开,中间的红色瞳仁就会变得蠢蠢欲动……
而现在向玉良额头的赤红印子已经睁开四分之三,时间无多了。一种绝望无助之感攫住考察团的其他成员,鬼师死了,又攀着石锁链回到人间;大家在密林深处迷路,瞳子会在暗处虎视眈眈;向玉良中了盲蛇蛊,额头长出“第三瞳”,而且这只瞳很快就要全睁开了。
许莉莉一屁股瘫坐地上,喃喃地说:“原来师公说的都是真的。”
梁平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考察团已饱受惊吓,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稻草,于是厉声阻止她:“莉莉,不要胡说八道。”
许莉莉连连摇头,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教授你也听到的,师公说我们走在一条死亡之路上。死亡之路!”最后四字,她提高声音,内心的恐惧随着声音一起爆发出来。
死亡之路!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击着不知情的卢明杰和马俊南的心,他们盯着梁平,问:“梁教授,她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