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听我说完!那天的话我是赌气……”她从榻上跳下来冲着那个背影急喊,声音又急又痛又哑,可那被甩得飞起又落下的珠帘后哪里还有人影。
一室寂静,在原地站了许久,她对着那早已停止晃动的珠帘慢慢说道:
“你常常背着我在深夜里出去,好多次……后园、我们大婚之夜……那种味道很特别,第一次我就记住了。”
“从大国寺回来那一天,你急匆匆离去,回来时身上也沾着那种味道,那晚我不愿你碰我,只好谎称发烧……”
“还记得柔妃寿宴那一晚,在马车上你问过我,若你以后娶了别人我会怎么办,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时常会想,是不是早在那时,你已经抱了另娶的想法?你知道的,我这一声已经无法再做你的妻子……圣旨的事我不怪你,像你说的,只要你心里当我是妻子就好,可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这一辈子,除了我,你还会不会有别的妻子……连一晗也劝过我,说你迟有一天会迎娶他人,我只好用我的血迫你答应我的条件。”
“君万棠上门那一日,我便认出他来了,你明明中午才在冷宫里与我说了那番话,我真的不想怀疑你,可我不是瞎子,齐荆见到我时那样慌张,我喊住你,抱你,又在你身上发现了那种味道……你说你不会骗我,我决定再相信一次,可你转眼,就让我看见……”
“我从前不敢问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阿箩多一点,我想着等你喜欢我,更喜欢了,是不是有一天能喜欢到非我不可,如果可以,我想天天跟你在一块,日日夜夜都看到你,好好爱你,对你好。”
“这个世界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一个人,如果我有,如果我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即便他说他要我所有的血、我的命我也给,真的,我真的好珍惜那个人……爱到想就那样死在他的背上,真的,我常会想,如果那一晚我死在暗宫里了就好了,这样,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生一世,至少一直到我死去,他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个,至少……我不用亲眼看到有朝一日他另娶别人……可是也好遗憾,死之前都不能听他说一句爱我,我不甘心……”
“醒来时你抱着我,给我做蛋羹,你说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心里很高兴,可是转眼,你就不见了……我觉得好冷,又累又冷,我觉得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我想我肯定是要死了,我在心里念着你的名字,盼你回来抱抱我、看我最后一眼,我喊了好久,可是你却不回来……我好生气,也好失望,我在心里数数,数了几百几千下,最后我连失望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一刻我心灰意冷,不敢在相信你,也真的不想再原谅你了……
“我想让你也尝尝伤心欲绝的滋味,所以说了那番话,我说从来没有爱过你,说我心里没有你,怎么绝情怎么说,其实那是我抱了最后一丝的希望,我想,若你真的不在意我,听了那样伤人的话,一定不会再要我,可是,若你仍旧不舍得我离开,是不是说明,你对我是真心……”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好在,你并没有放我走。”
停了停,她一步一步走到外间,走到那个人面前,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哽咽着颤抖着:“君亦衍,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不说话,如一尊雕塑一样沉默,未夏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从他的指缝中穿过交握:“相信我,没有任禹,除了你,谁也没有。”
他指尖颤了颤,缓缓缓缓转过身,盯着她的面庞,安安静静,看了许久,似无动于衷又似动容。
她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道:“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确定,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折磨他。一颗心揉来捏去,千丝万转百感交集,心头酸酸胀胀复杂难辨,他是万万没想到她会低头的,也没想到这转机来的这样突然这样快,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问缘由,既然期待,唯有先把握。
见他久久不说话,她有些失落,瞥了唇,喃喃低问:“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长长叹了口气,反扣住她想要收回的手,嘶哑着喉咙道:“没说过不要。”从来也没想过,即便是伤心头痛,对她毫无办法,颓丧到极点时,也没有生出过一丝不要她了的念头,好像这天经地义本来就是他的,怎么能不要。
她愣了愣,反应极快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十分满足的模样,双手抱了他的腰,真正的喜悦快乐。
雾散风停,雨过天晴,这几乎是他这几日想也不曾想过的奇妙感受,静静的相拥,良久,他按捺住心中的欢喜,俯□低声解释:“阿箩……”
“我知道,”她轻轻笑着打断他:“我全都知道了,你不是故意抛下我。”
他住了口,只当是秦一晗告诉她的,在他心里,什么也比不上这一刻的重归于好,又是良久的拥抱,俯身在她耳边又道:“对不起。”
她睁开眼,摇了摇头,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小声道:“不管是什么事,可不可以不要再骗我,有什么都告诉我?”
他心里微酸,想起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还给了她那么多的委屈与不安,所幸,她还愿意信他,抱紧了她,轻抚她的头发,暗哑地郑重地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石头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回来加一句,评论回不上去……
☆、107局势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那次丫鬟失职导致她高烧恶化;一来这具身体底子好;二来侍者周到医者谨慎;加上心理的郁结散尽,连带着背上的伤也好了起来;这几天已不再那样疼痛,伤口反倒开始隐隐发痒,是长新肉的预兆;想是离痊愈不远;只是到底大伤元气;这么多日大碗大碗补药下去一张脸仍旧不见血色。
还有三日北祈使团便要到了,君皇十分看重这次来使,下令严加整顿帝都上下,力图扫除大街小巷里里外外一切不和谐因素。
而慈安宫,则刚刚上演完一场孝感动天的大戏,具体就是,在锦王爷连日来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太后的凤体奇迹般痊愈,帝后欣慰,慈孝有功的锦王爷虽然没有受到嘉奖厚赏,却被特赦免去永州。
就在所有的锦王党松一口气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所有的朝臣也认为皇帝对锦王已恢复到往日里的宠信、必将重用锦王,将主持北祈使团的大任交给锦王时,皇帝再次大出所有人预料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豫王。
圣意一出,满朝皆诧,反观当事者,一副稀疏平常随波逐流的模样。
对于和亲之事,豫王爷始终没有正面点过头,却也不再严词拒绝。前段,这位爷告病假的那几日,时有人在早朝上大胆对皇帝提议考虑他人,不出所料这些上书被一一斥回,更有一部分知情人士了解到,不久前德妃被禁足,起源也是在于这件事。
几日前皇帝在慈安宫设下小宴以庆太后康复,期间提到北祈使团一事言语间不免透露出忧虑,德妃乘敬酒之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勤王尚未有嫡子,这话虽有暗示之嫌,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料皇帝却当场不悦,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在众目睽睽下斥责了德妃。
至此,所有人心里一瞬间都明了了,皇帝已是铁了心,除豫王外绝不做第二人考虑。
原本豫王任职刑部时日尚短,大小案务也才刚刚上手,此次忽然受命与礼部一道主持北祈一事,念其□无暇,皇帝特下旨,由刑部侍郎范群与新上任才两日的中郎君万棠一同,暂行接手,共同掌管刑部大小事宜。这其中,还包括了与锦王右相都有些牵连的,怀州首富长子梁单涉嫌杀人一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圣旨下达后底下又是一番议论,说起来,这位往素颇得太后偏宠却寂寂无闻的安小郡王近日当真是除了豫王以外话题最多对风头最劲的一个人物。
先是太后震怒,不顾自身病体,大费周折地满天下悬赏神医神草为他解毒,又严令彻查两年前的旧案、捉拿绑架过他的歹人。
这件事闹的动静不小,好在没几日,便有那来自药谷的神医揭下皇榜,进宫为小郡王调配了丹药,虽然那丹药不能解了小郡王的毒,却可保他病发时不必遭受疼痛,剩下的,只要在两年之内寻到一种名为百离草的神草,便可解了他的毒。
说来,这件事倒颇有些传奇,那揭下皇榜的神医,后来被小郡王认出,便是两年前流落民间时曾对他施过援手的好心大夫,当年那位神医尚未出师,奉师命在各方游历时,在京郊偶遇刚从歹人手中逃出却因剧毒发作痛晕在路边的安小郡王。
由于受惊过度,对外界心存了警戒的安小郡王醒来后并没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恩人,只说自己是个被人劫了钱财的普通人家的公子。
神医知他有隐瞒,倒也不在意,反赠与他一瓶药丸,嘱咐他每月初一十五前服下一粒,否则先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症还会再犯,诡异的是,临别时神医还一再叮嘱君万棠回家之后最好尽快娶妻生子,总之如何快活如何活,只是不管何病,二十岁之前万万不可再看大夫,否则必有大祸,性命不保。
原本安小郡王也是半信半疑,谁知回府后不久,一天深夜果真毒法当夜他当晚他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位神仙对他说了一番话,与那位大夫说的话一摸一样,小郡王这才相信,那位大夫是天神派下来搭救提点他的,后来两年,安小郡王一直深居简出修身养性,不管太后如何劝,他也坚持不瞧太医,直到这次在慈安宫因太过疲乏而晕倒后,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真相。
这位神医当年便看出君万棠所中的是非百离草无解的剧毒,活不过二十,又只道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而那百离草却是世间难寻的神药,即便家财万贯身份尊贵,也不一定能求得一颗,与其让他知道自己无多少时日可活,落下心里负担,还不如瞒着他,让他在剩下的日子,活得轻松自在。
这一通谎原也是好意,太后原本着震怒要责罚神医,不料小郡王求情,道除开这善意的谎言,这位神医于他还是个恩人,太后便也作罢,只要那位神医留在安王府,负责随时照料君万棠的身体,以将功赎罪,他日,若能寻得百离草解了毒,自然算他有功,若是小郡王有任何闪失,再一并问罪。
此外太后又派了一批人赶往芸国渊山寻找传说中的百离草,相信不日就可寻得,原本以为安小郡王的这件事便在这样的结果中了结,谁知,没过两日,皇上忽然下旨,封这位从来没有入过仕做过官的小爷为刑部中郎。
官不大,却也不小,但更重要的却是那圣谕的最后一句,说的是要君万棠协助范侍郎一道,暂替豫王掌管刑部。至此,明眼人都心中有数,这刑部,大权基本上是到了这位安小郡王的手上了。
再看几位亲王,勤王依旧不温不火,这次生母德妃说错话,皇帝虽未迁怒于他,态度却依旧是不亲不疏的。倒是往日里花天酒地吊儿郎当的洺王不知何故一改往日做派,收敛了心性,日日准时往刑部报道,为梁单一案跑前跑后甚为上心的样子,而那位从来没有存在感的半聋的谦王爷,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遗忘着。
一向顺风顺水的锦王则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先是原本用以制肘下方官员特意留下的几十封密信在慈安宫被盗,后央岳父进宫帮忙游说皇帝被拒绝不说,一生戎马的路老将军还反过来写信讲了一通大道理试图规劝他。
一肚子的火还没找到地方发,又出了事。原以为已经填平的梁单之案,刑部态度忽然认真起来,紧揪着不肯结案,君亦洺不仅派人到处查,还推翻了原来的口供和证据,眼看着已经是查到了梁单头上,若是平常,当立即与此人划清界线,偏偏这个梁单随意不能弃,原因在于其父,怀州首富梁甫听说了儿子的这件事后,写信过来要求他保下梁单,否则便不肯再拿银子出来资助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计划的天衣无缝就要到手的十万两白银被人乘火打劫,还没查清楚那伙强盗和银子的下落,皇帝忽然发他去永州赈灾,还要他捐银。
正摸不准皇帝这忽然而来的冷脸是何意图,母后从宫中探出了原委,说皇帝派人去边关查过粮草之事,八成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才点名要他捐银……这消息惊得他一头冷汗。
皇帝虽未追究他的罪,给他留了台阶,却明摆着要以募捐为由让他把吞进去的再吐出来,也就是说皇帝已经认定了那批银子是在他手上。
明知皇帝的用意,却有口莫辩,有苦难言,他总不可能跑到皇帝面前主动招认,说自己私扣了打仗用的粮草款,却在快得手的时候被强盗打了劫?
只好咬着牙忍着肉痛自掏腰包,可那么大一笔,一时间叫他到哪里筹?偏偏那梁甫为逼他保住梁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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