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你?”他皱眉,轻笑:“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会呢?”她喃喃着,看着他的侧脸,有些伤感和落寞,“白狐报恩下半段,狐精取出自己的内丹,救活已经断了气的书生,对书生家人说出了报恩的事,经历了那件事,又亲眼看着书生起死回生,书生的家人相信了妖精也并非全是坏的,狐精是好妖,他们接受了狐精……”
她的眼神中染上一抹痛色,君亦衍静静地听着,知道这个故事不会是个好结局。
“后来……”未夏垂下眸子,慢慢地道:“狐精因内丹受损暂回山中修炼,一年后伤好下山找到书生,书生却已……”她吐息还是乱了,情绪也变得激动,颤抖着道:“书生却已不记得她,书生的家人告诉狐精自她离去不久,书生苏醒之后就忘了从前的事,他不记得自己娶过妻,不记得有人喊过他相公。此后书生每日只埋头寒窗苦读,发誓要考取功名,狐精在旁边陪伴,在书生看书时递纸研磨,休息时端茶递水,失意时给他鼓励,烦闷时跳舞给书生排忧解愁……这样过了三年,那一年的秋试,书生终于高中,考取头名,书生再也不是书生,成了新科状元郎,更成了……一国驸马,因为皇帝下旨给状元郎和公主赐了婚。又是洞房花烛夜,美眷在怀、功名利禄、锦绣前程全都得到了手,书生抱着自己的公主妻,却觉一身怅然若失。”
她停下来,许久都不再出声。君亦衍听得入了神,俯身看她:“后来呢?”
未夏难过地摇头:“没有后来了,书生继续做他的驸马,狐精回山洞修炼。同在一个尘世,却彼此相忘,这就是结局。”她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问:“相公,你说他为什么要忘记狐精,他们曾经是那样恩爱的结发夫妻,约定了白首不离,可书生怎么能忘了狐精,便是不能接受她是妖的事实而分开,也好过忘记啊,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全都不记得了?”
他也有些意外,当初想的最坏的结果,只是人妖殊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君亦衍不知该怎么劝她,心中也因为这个故事而有些伤感,叹了口气,只道:“大概是……天命吧。”
“天命?”她怔怔地道:“若是天命如此,规定了不让他们在一起,又为什么要让他们遇见,相爱,成亲,再拆散他们……相公,他们相爱是真的,成亲也是真的,书生的家人都接受了狐精,为什么书生要忘记呢?”
“唉……”他无声叹息,挖空了脑袋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眼见着她已完全沉浸在故事中,而且她说得很对,怎会是这样的结局,怎样都好过忘记啊,忘记就否决了过去一切,仿佛不曾遇见过,仿佛不曾爱过。
认真思索了许久,他抬起她的脸,问:“未夏,你觉得狐精可怜么?”
她摇头:“我觉得很可惜。”
“是很可惜。”他点头,道,“可我觉得不是书生一个人的错。”
未夏抬眸,君亦衍继续道:“书生是忘了狐精,可不管是因何而忘,他没有负她,是狐精自己没有挽回。她给他递纸研磨、端茶递水、排忧解闷,陪伴他三年,却不曾告诉书生他们曾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书生埋头读书、求功名追利禄、娶公主当驸马,狐精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她不反对。未夏,他们两个人,是狐精先放弃的。”
她脸色一白,呆呆地望着他,重复他的话:“是狐精先放弃的……”
君亦衍点头,手指抚了抚她瘦削的下巴,皱眉道:“好了,别想着了,是这个故事不好。明儿我要戏班重演一场。”他学她的样子,也贴上她的心窝,感受她略显薄弱的心跳,心疼道:“没有狐精,也没有书生,故事是假的。我不是他们,不会忘了你。”心知以她的心性,若是认了一个死胡同就很难出来,他笑着哄她:“这样,若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就主动来寻我,别像狐精那样闷声不吭,你就跟在我身边,不停和我讲话,跟我讲过去的事,你喊我相公,我定然就能想起来了。”
“要是你还是不记得我呢,要是我说了,你不相信怎么办?”
“不会,”他指了指衣衫内她小手紧贴的一块,道“你已经刻在这里了,肯定能想起来。就算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不相信你,你也可以让我再爱上你一次,总之,不要像狐精一样放弃。”他抬眼对上她的双眸:“你说过,你认定了我,即使变成了猴子也要跟着我,我上哪你就跟到哪。现在我告诉你,我也是一样,我也认定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他喊她的名字,一语双关:“未夏,我只认现在和今后、认‘你’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内容修正了一下,加了一点点字,可以重新看一下,也可以不看~~~
又到周末了,玩得开心哦~
☆、131冲突
闹处结彩张灯;笑语欢腾,静处听风吟;闻花香远溢。入了夜的帝都城可谓宜人;却因为严格的宵禁制度;鲜少有机会能欣赏到帝
都的夜景。一年十二个月,一月三十天;唯逢带九的日子解禁。所以每月初九、十九、二九这三日往往天一黑,城中上下便开始繁
荣喧闹,景象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彩灯一挂往往会挂到天亮;商贩们也多数会通宵营业。据传逢九民庆这一规矩还是本朝开国
第一任皇帝留下的;一直遵循至今。
这样的热闹,外乡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是以淳和一提,朽木兰和佑坤就答应下来。逢到初九不易,下一个十九恐怕他们都已在归
途上了。
坐过花船,放过河灯,听过花鼓戏,最后一站长灯街。果真是一国一容,三人不由感慨,北祁民风豁达,百姓多开朗爱笑爱闹
。民间却不会有这样多可热闹的把式和玩意,吃的多是面和肉,喝的多是酥奶茶,节目也一多半与马儿有关。
佑坤体谅妻子身子重了,走一阵便要找地方坐下来歇一阵,淳和坐不住,总是兴奋地跑在前头先看一阵,便再返回来带着他们
走。每遇上小玩意,必要留下来看一看,遇上小吃的,必要买一份先尝尝,合口的多带一份给大嫂,不合口的直接丢掉。
走了一阵,看见前方有一大群人挤在一个台子周围,有大人,有孩子,人群中不断传出各种叫好与惊呼。拉了个从那边过来的
人一问,原来那台上是在演变戏法的把戏。淳和一听,拉着朽木兰便要过去,无奈佑坤说那处人多太拥挤,只让淳和自己过去看,
贴身护卫紧随着保护。
刚去一会儿,小丫头又跑了回答,二话不说拉起朽木兰和佑坤道:“快跟我来!”
见她面色诡异,贴身护卫也没跟着回来,佑坤以为前方有异,便随她过去。
走离人群附近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淳和对守在那里的护卫道:“人呢?”
护卫手一指,淳和伸头看了看,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道:“哥哥,阿兰,你们看,那个是不是豫王?”
佑坤和朽木兰一愣,顺着所指看去,只见离人群较远的一块空处上,两个青年男子站在一株粗壮的老榆树下。一高一矮,身上
皆穿着极普通的帝都百姓的衣裳,均是不到二十的年纪,眉目神情、举手投足间却又自有一抹平常百姓所没有的优雅贵气和闲适。
许是那处地势较高又过偏,又许是因为两男子间不寻常的亲密,没有其他人靠近那里。只他们二人站在树下,身后老榆树的枝杈上
大大小小挂着十几个笼灯,星火光晕与皎皎月辉映照在他们身上,一个清俊高大,一个粉面秀姿,只觉虽然是同样的两个男装,看
起来竟也别样的相衬。
佑坤渐渐皱起眉来,小丫头没有看错,的确是豫王爷。但却不是白日里的四殿下,没有故作的不羁,没有严肃时的冷峻,也没
有人前的谦和温润,此刻那个男人眉眼中的神采竟是出离的温柔,出离的专注。他旁边的瘦矮个子挽着他的手臂,专注地遥遥看着
街中央台上演变的戏法,不时转过来一脸高兴地一边比划着手讲解上一两句,而他就专注地看着身边的人,手揽着她的腰,不时笑
一笑,应上一两个字,很是宠溺。
“哥,真是他?”淳和吃惊地叫道,见佑坤没说话,顿时绿了一张脸,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恼恨道:“真恶心,难怪家中
放着那么漂亮的小妾都不喜欢,原来是癖好这一口,中原人真恶心!呸呸呸,亏他老子为了让我嫁他还让说什么他性情又好女人又
少,恶心死了!”
佑坤哭笑不得,朽木兰欲言又止,岂料少女骂了一阵仍嫌不解气,气怒难忍地作势就要冲过去。
佑坤忙拉住她,劝道:“小丫头别冲动惹事……唉,本不必要让你知道,但既然撞上了,以你这丫头的脾气,不看个明白指不定下
次碰面又得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面的话。”佑坤叹了口气,拍了怕她的脑袋,指道:“你好好看清楚,跟他一起的是谁。”
淳和疑惑不解,只觉那个矮个子有些眼熟。朽木兰走过来,下巴指了指,笑道:“还看不出啊,丫头,你见哪个男人能长成那个模
样的。”
“女的?” 淳和一愣,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惊讶叫道:“啊,是她,那个侧妃?不对啊,他不是……他、他们不是……”
“怎的还转不过来,小丫头,你是让那豫王给蒙了。”佑坤一脸笑意,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朽木兰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掩着
唇笑了笑,叹道:“也不知那日在沉鱼宫豫王爷跟你说了什么,竟能将你蒙成这样!”
饶是再傻,此刻也明白过来是这么回事,少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仔细想想,那个男人一开始是对她百般讨好,后来便忽然不
再献殷勤了,她还以为是他知道不可能,知难而退了,原竟是一早打了别的注意。好阴险的人,原来他一早就算计好了她……还有
那个女人,枉费她当初还在大殿上为她说话,原来竟也是骗她的。
淳和看着树下那两个人,心中愤愤,再向身旁笑着的哥嫂,对,还他们俩,连哥哥嫂嫂也一早就知道了,却谁也不告诉她,唯
看着自己一个人当了傻子。
“淳儿……”朽木兰见她如此,忙敛了笑,歉意道:“丫头,别怪哥哥嫂嫂……”上前挽住她的手,正要解释,少女拂掉她的手,
已经气鼓鼓跑了过去。
“你们好不厚道!”少女跑到跟前,怒声道,手一抬就要朝其中一人推去。
君亦衍闻声一手扯过未夏,一手极快地扣住那只朝她后背拍上去的手,喝道:“何人!”
手腕被他擒住,一痛一麻,少女暗骂一声,另一只手反伸向后腰,一摸之下才想起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马鞭也不在身上。君
亦衍自是看到她欲取武器的动作,扣住她腕上经脉反手使力一压。少女手臂惊痛,忍不住便要蹲□去,君亦衍运指如电,乘机将
她点住。
手脚不能动了,少女气怒交加,张口就骂:“臭男人,大骗子,居然敢耍本……”公主二字还问说出,君亦衍原本准备松开的
手又是一翻,便要反拧。一旁未夏忽的惊叫道:“别打!相公快松手,是北祁、北祁那个小姑娘!”
君亦衍愕然,松手就要抬起那人的下巴,迎面奔出几人,手持长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君亦衍眼光一寒,收回右手将未夏揽在身
前,避开刀锋的同时左手迅速摸向腰间。
“都住手!”身后有人急喝一声,走到跟前看到双方安好,不由松了口气。
看是佑坤,君亦衍也松了口气,今晚本是与未夏两人出来闲逛,身边谁也没带,若打起来,未夏行动不便,要护她全身而退十
分困难,事情也会闹大。
佑坤拨开众人,扶着朽木兰走上前来,像君亦衍拱了拱手,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还望王……公子莫与这小丫头一般见
识!”
谁知身后见哥嫂赶到,半蹲着身子被定在地上的少女,拼命转着眼珠子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哥哥,阿兰,快救我,他出手
打我!”
被君亦衍紧揽在身前的未夏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感觉他胸膛起伏不定,连续着深深吸了几口气,赶忙伸手在他背上抚了抚,轻
轻道:“别生气,别生气。”这个公主的性子,的确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
君亦衍按了按她的手,怒意稍稍压下去一些,心中暗道秦一晗果真没说错,这淳和公主的确是个事儿精,沾上就躲不开麻烦。
面上冷笑一声道:“偷袭不成还要倒打一耙,姑娘的脸皮几教人非刮目不敢直视,望而兴叹,望尘莫及。只不过素闻中陆六国,以
祁人朗铮豁达,今日在下倒是有些疑惑了,不知是祁人厚壁自夸,还是这位自称祁人、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姑娘,其实是在行栽
嫁祸。”
地上少女脸一白,佑坤和朽木兰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对方明知是淳和,却这样说,无疑是诚心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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