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和望着气急败坏的老人,说:“国公爷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我就知道前年西凉国边境突然出事儿有问题,如今俘虏在皇帝手中,人家愿意同我们合作,指证靖远侯,多么好的机会!除了通敌还有哪项罪可以弄倒靖远侯府?偏偏此时,圣人却犹豫了,要先处理安王的事情。”
李邵和垂下眼眸,道:“国公爷莫因为此事儿同圣人争执。当年安王叛乱另有因果,兴许圣人是怕这件事被人发现,会动摇国之根本。”
皇子夺嫡,从来没有谁敢说自个是干净的。
老人不在乎的冷哼一声,说:“沽名钓誉。圣人是皇帝,当权几十年了,谁敢多说一句?”
“但是为人君者,还是想在历史上留下贤名。”
老人摇摇头,道:“安王不可能有子嗣活着,定是靖远侯那个老东西自个造出的声势。”
“明眼人或许都清楚真相。但是南宁内乱是真,百姓可证,圣人在这种时候不可能不顾百姓的安慰,意在揪着靖远侯不放手。更何况那位俘虏是西凉国皇室,他口上说乐意同我们合作,到时候真的是否愿意说出那番话,怕是还需要圣人做出一些妥协。前些时日,街头巷尾还有人造谣,安王余孽之所以敢在此时露面,也是想借由圣人和靖远侯府的矛盾起势……”
“哼,这话怕是靖远侯自个传出来的吧。”国公爷同李邵和喝了几壶闷酒,说:“不过李先生,此次算是让您费心了。咱们以后来日方长吧,只要圣人心里向着咋们,早晚把靖远侯拖下马。”
李邵和点了点头,道:“尚有贤妃娘娘庇佑。”
镇国公李氏抬起头,看着月色,他真有些醉了,自言自语说起了好多先帝时期的往事。镇国公府李氏同靖远侯欧阳家的恩恩怨怨……
李邵和怕听到不应该听到的话,急忙唤来他们家管事,扶着国公爷上了马车送回李府。他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马车,站了会才回到书房,睡不着,便铺上一张白纸,练习大字。
约莫丑时刚到,窗户处传来一阵鸟声。
他眯着眼睛,咳嗽了一下,立刻有人推门而入。
此人外表俊朗高大,冲着李邵和双手合拳,道:“李先生。”
李邵和点了点头,说:“怎么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
对方点了点头,道:“事情临时有变,李桓煜跟着灿哥儿去南宁了。”
李邵和愣住,说:“不是说好了将我儿留下?”他本是想借此机会让李桓煜进学。如今他明面上归顺镇国公府,后宫都已经打点妥当,准备撤了李桓煜的军籍,去国子监读书。至少在现在的京城,镇国公府李氏可谓是权倾滔天。
对方怔了片刻,说:“煜哥儿身份特殊,想必先生心里有数,我们另有安排。”
李邵和皱了下眉头,没有多说,心里却有几分责怪。
他疏离的开口,道:“如今大将军令我传递给西凉国二皇子的话我都递到了。二皇子倒是乐意假装附和圣人。不过南宁乱一出,圣人似乎对于俘虏这边没先前那般关注了。西凉国再如何说是外乱,总是抵不上能够影响他正统皇位的安王。”
高大男子笑着道:“安王一事后续有人处理。待李公子随同欧阳穆大将军凯旋归来之时,定是让李先生和儿子团聚。”
李邵和哦了一声,并未多言,说:“我本是给我岳丈办事儿的。”他同逝去妻子情深意重,连带着同岳家秦老太爷极其亲近。不管是当年收下李桓煜为义子,还是进京赶考,同时接近镇国公府李氏都是秦老太爷的意思。李劭和不过是遵循妻子遗愿,好好辅佐秦家。至于秦家背后的人,他有几分猜测,却并未确定。如今看来,秦家是皇后党。
其实秦老太爷是李太后的人,如今偏向于靖远侯府。镇国公府李氏子嗣参差不齐,大多数没出息的二世祖。自打李家村成为镇国公府旁支后,国公爷李氏便执意拉拢李邵和,对他信任有加。李太后本不想动用李邵和这枚旗子,毕竟他关系到李桓煜的安慰。
没想到圣人想治靖远侯府通敌死罪,让欧阳家一辈子翻不了身,李邵和便率先联系了秦老太爷,将此事传出来。靖远侯这才将早年曾暗中救下的安王世子孙儿仍出来淌下浑水,省的圣人吃饱了没事儿干陷害忠良。
不过欧阳穆确实同西凉国二皇子有些首尾。
双方都处在被各自国家当权者看不顺眼的阶段,所以暗中达成一些约定。
但是这份约定并不牢靠,兴许西凉国二皇子若是寻到更好的合作伙伴,出卖靖远侯府也是瞬间的事情。所以安王余孽的事情,很快被宣扬出来。
李桓煜走了以后,李小芸的日子变得寂寞起来。好在关于欧阳家的所有留言都消失不见,李桓煜和新哥儿应该也会没事儿了吧。
李太后习惯了李桓煜偶尔进山陪她说话,这突然一走,倒是令她有所不适应。
她唤来王氏,问道:“不是说要将煜哥儿留下,怎么又跟着欧阳穆走了。”
王氏犹豫片刻,说:“娘娘,这事儿皇后娘娘禀报过您。此次穆哥儿去南宁平乱,虽然有风险却是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回来必有军功。您当时说那就让煜哥儿去,混个军功……”
“我有说过吗?”李太后微微怔住,唠叨着:“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嘿,等煜哥儿有了官身,让他光明正大来给您磕头。”王氏安抚着老太太。
李太后唇角扬起,眯着眼睛乐了,仿佛看到了李桓煜傲视他人的那一日光景。她想了一会,又忍不住唉声叹气,道:“圣人不死,他如何领功……欧阳雪也是心软的,前年那会直接喂死了他不全了结了。”
王氏垂下眼眸,轻声说:“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吧。再如何恨与怨念,都想着那人毕竟是他儿的亲爹吧。”
李太后冷笑一声,道:“现在后悔了吧。她的小四没了,说起来都是自作孽,活该。她惦念人家是娃爹,人家却是没当小四是儿子。面对皇位竞争者的时候,圣人做事儿不改本色,真是不留后患,赶尽杀绝。”她一字字咬牙说出来,随后又扬声大笑:“好在我们李家还有桓煜……”
“恩恩,临行前让王太医特意给煜哥儿看过身子,强壮的狠。娘娘您就宽心等着,要不了几年就能抱上大孙子。”王氏讨好的捧着李太后说话。
李太后脸上闪过一抹动容,说:“日后煜哥儿的孩子可以放在我身边教养。”
王氏愣住,暗道李太后一生无子,会带孩子吗?真是老小孩,想起什么是什么。
“希望早日可以给兄长落下嫡孙儿。我定会护着他们平安长大。”
王氏见李太后又感伤起来,道:“所以娘娘更要注重身体安慰。您可是煜哥最牢固依仗呢。”
“呵呵,这是必然。我会好好熬着,把那人熬死再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期待呢。”
“娘娘……”
“我娘家刚倒之时,一些人的嘴脸令人终身难忘。包括哪些所谓曾经忠于李家的势力,还不是树倒猢狲散?这些年他们上面无人,自然混的不好,我一出来便再次蜂拥而来……”李太后面上闪过一抹浓浓的嘲讽神色,继续道:“但是经此一事,他们也看得出来,若无李家,他们金银攒的住吗?我若是想要,一句话就抄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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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见李太后脸色不善;急忙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李太后冷哼一声,道:“这种心思的人,若是没有我替煜哥儿看住,日后谁管得住他们?”她扬起下巴,淡淡的说着;脸色忽的一沉,哀声道:“哎……不过煜哥儿哪里都好;唯独令我烦心的是他婚事。”
她不由得蹙眉道,脸上满是忧愁。
王氏发现李太后又开始自怨自怜;自个找不痛快了,急忙插嘴道:“娘娘,不就是一个李小芸吗?娘娘什么身份;李小芸什么身份,她变成什么样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情。”
李太后一怔,说:“什么意思。”
“奴婢认为,娘娘若是担心李小芸日后伺候不好李桓煜,不如现在就把人叫到身边学规矩。您身边舍出去的人,地位总是比一般人要高一些的。”
李太后垂下眼眸,认真想了片刻,喃喃自语道:“盯着李小芸学规矩……嗯……”
“您也可以和她培养培养感情,看看她的为人。娘娘,您早晚要和她当婆媳关系处呢,不如先把她给□□顺了,省的日后她给小主人扇枕边风说您坏话。”
“借她十个胆子编排我。”李太后不甘心的念叨着,说:“这道理是不错,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就是承认了她早晚嫁给我孙儿的事情。”李太后眯着眼睛,多少有些看不起李小芸的出身。
“娘娘,当务之急是让小主人早日成亲生下曾孙儿呀。若是嫌弃她身份不够,也未必是只有正妻才能怀孕生子吧。”
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反正日子闲散,她懒得管后宫乱七八糟的事情,心思全在念着李桓煜身上。那么既然李桓煜舍不得李小芸,拔高李小芸的任务自然落在她的身上。
“你去和贤妃娘娘打个招呼,就说我缺个针线宫女,相中了此次绣娘子比试中脱颖而出的李小芸。让她寻眉目给小芸发个牌子,可以随时进宫陪我。”
王氏奉承几句,笑呵呵的就去安排了。
自打四皇子病逝后,皇后娘娘欧阳雪就彻底病倒了。所以大事儿小事儿全部由贤妃娘娘发落。虽然圣人表面说是李太后掌管后宫,实则李太后一把年纪,哪里有功夫折腾后宫琐事,全部都是让贤妃娘娘自个做主的。
她权势日渐高涨,性子难免轻飘飘起来。原本以为王氏特意过来寻她是李太后有什么吩咐,闹了半天就是为了个绣娘子罢了。她纳闷李太后为何如此高看李小芸,便派人去查了李小芸底子,同时知会了娘家。
镇国公府李老爷派人一查,李小芸居然是李家村出身,立刻回话给贤妃娘娘,道是这女孩往大了说可以叫贤妃一声姑姑。
贤妃娘娘差点恶心坏了,她才多大就给人当姑姑?
她才懒得理这种亲戚,既然李太后让她提拔的女孩是自家人,那便没必要委屈了。
后宫里,专门伺候皇帝生活的衙门有好几个,其中内务府下面就有三个织造纺。一个专门给皇帝用,另外两个则是面向所有贵人们开放。一般来说,每次大选年,贵人们在选宫女的时候挑些人去织绣坊。不过这些人大多数是侍女用途,织绣坊真正技法出众的绣娘子门都来自四大绣坊。
四大绣纺为了建立自己在宫里的人脉,彼此达成共识,四年一换届。若是其中有谁特受贵人们喜欢,那就多留几年。待绣娘子出宫成亲时,还会收到贵人礼物。这礼物或许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却代表着门面,一下子在婆家就硬气起来。对于一些进宫是迫不得已,并非将心思放在圣人和皇子身上的女孩来说,织绣坊是难得的肥差。也有人提前疏通门路,纯粹把家里孩子送进来历练一下,建立好关系网就接出宫。
于是,本是在家里同李兰一心研究顾氏祖上绣谱的李小芸,莫名其妙就接了圣旨。因其在绣娘子比试中大放异彩,特别被聘入了内务府下属的织造三处。李小芸晕乎乎的捧着圣旨,最终也不晓得什么叫做织造三处。
李兰拖人去外面打听后方晓得这是宫里的一处衙门。专门给贵人们绣衣服的地方。
李小芸大惊,抱怨道:“这岂不是会累死人。关键是给贵人们干活不能打马虎眼儿。”
李兰戳了下她的前额,说:“你想多了。宫里有采办专员,城里有皇商绣纺每年给贵人们供新衣裳,谁会让你做啊。”
“这倒也是。”李小芸一阵恶寒。那这种部门存在的意义……
“但是贵人们衣服若是破了或者想要重新整合一番,总不能自个下手吧。宫女们的绣活未必过硬,再加上有些娘娘乐意自个设计花样子,你们就是给他们干活的。”
李小芸点了点头,说:“搞不明白为何让我进宫。不清不楚的,也不晓得去几年。”
“据说,四大绣纺的人是三四年才一轮换……”
李小芸呆住,道:“我莫不是要在里面呆这么多年。”
李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别担心。你同普通宫女不一样,每个月都有假可以回家的。小芸,织造处的绣娘子是有品阶的女官呢。”
“啊?”李小芸茫然的看着师父。
李兰扬起唇角笑了笑,道:“不过四大绣纺人进去都是建立关系网,咱们也没拖人,不晓得为何给了你任命。”
李小芸也很是纳闷,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看上面说年底才进宫呢,总是可以准备准备。况且……”她顿了片刻,说:“兴许还能遇到翠娘呢。我还真挺担心她的……小不点不乐意我去寻李旻晟,我怕惹怒他,就远了李大哥。如今倒是不好意思去问他。”
“你啊,倒是真听小不点话。”李兰无语的摇了摇头。
“两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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