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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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用完早膳,宜悠想了想,还是去了趟县衙。
“拜见夫人。”
章氏坐于上首,声音中的熟悉却是丝毫未变:“看你这副负荆请罪的模样,那荆条怎么未见?”
来时宜悠便心里有数,昨日之事可能瞒过尹妈妈。但章氏于云县经营多年,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她想知道,便没有不明白的理。
“粗俗之物,难登夫人这大雅之堂。宜悠今日前来,便是想向夫人言明,昨日之事却非有意欺瞒。我那般说,本是想报出周叔家虎子哥名姓。虎子哥于我有愧,定会应承。尹妈妈不若夫人这般洞若观火,自不会知云林村屠户之子是否成亲。”
“恩,你这么想也有理。”
分不清她喜怒,但宜悠将心比心,若换做她,也会恼羞成怒。章氏这般,已是足够宽和。
“今日前来,便是向夫人请罪,宜悠实不是有意为之。”
“你不用这般谨慎,我自是知你。昨日巧姐也与我说明,你且说说,是否想与穆县尉成亲。”
宜悠愣住,好悬才明白过来。站在章氏的角度,她同县丞对穆然多方暗示,昨日此人却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承认两人定亲之事。
这让谁瞧见了,都会以为穆然是借着此事躲开与巧姐的亲事。而她一无族人支撑的小小商户,自会成为被丑陋官员逼迫之人。
如此这般还真是够麻烦。
“夫人,此事怪不得穆大哥。”
门外传来巧姐不可置信的声音:“宜悠,你当真是自愿?”
这事该怎么说?宜悠握紧拳头,无奈的叹息,事已至此只得明说。于是她便将两人见的误会一一言明,当然她说的极有分寸,并未伤穆然脸面保全自己。
“就是这般误会重重,我与穆大哥,实不是有心欺瞒夫人和巧姐。”
章氏失笑:“穆县尉也真是,相识如此多年,我与老爷也不是那刻薄之人。若当日他和盘托出,我自会从中周旋,昨日也不会闹到那般。”
“穆大哥此人极为宽和,想必他怕影响我闺誉。”
章氏面露遗憾,此刻她怎还会有怀疑。这般宽和之人,即便于巧姐无意,一朝成亲也定会一世不相负。可惜,终归还是被宜悠捷足先登。
巧姐吐吐舌头,她当真不喜欢这般国字脸又沉默的男人。
“娘,昨日你不已命吴妈妈去找媒婆通气,这会可别再绷着脸。宜悠可是我妹妹,吓到她怎生是好?”
宜悠朝巧姐投去感激的一瞥,章氏松开面色。
“这丫头,行了快坐下,往后有什么事可别再藏着掖着。也得亏是我,若换成尹氏那般威严的,这会你就等着做错事,四十大板伺候。”
“夫人仁慈,云县人人皆知。”
不管听过多少遍,再听这般话语,章氏总是打心底觉得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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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县衙另一侧,不服气的县太爷,干脆跟着穆然去见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姓铁,名不详。他留着一撮山羊胡,整个人稍显清瘦,常年一身广袖青袍套在身上,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与惯会招摇撞骗的术士不同,铁先生却是有几分真本事。前些年冬日云州连下几场大雪,铁先生开春坚持在地中种黄豆。云州农者无不笑掉大牙,背后说还是轻,有些孩子甚至编着顺口溜,一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可谁料后面情况急转直下,连着冬日大雪后,开春至秋收全云州就滴了男儿泪般的几点雨,田中板结成一块块,越冬的麦苗全都旱得抽成干。唯有铁先生家黄豆,扛过旱年有所收成。
此事过后他名声大燥,坊间甚至传闻,他乃是那蓬莱仙台的铁拐李转世。但凡婚丧嫁娶,总会求着他来算上一算。铁先生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来者不拒,尽心卜算。虽时有不准,但不妨碍云州人将其神化。
此刻他拈着两张八字,眉头却皱成疙瘩。
“先生,可是有何不妥?”陈县丞话中并无担忧。
“照卦象,此姻缘本不该成。”
穆然却急了:“铁先生,这里面有怎么个说头。”
铁先生将书扣住卦象,捋捋山羊胡:“穆大人莫要着急,卦象上显示此亲事有一劫,不过此劫竟已过去,着实让人费解。”
穆然变了脸色,他又隐约想起那日宜悠抖动的双腿。陈县丞却更直接:“当日钱叔送陈妈妈回云州府衙,路上听闻些许事。我命其压下,并未向外声张。穆老弟,今日当着铁先生的面,我也不瞒你。
那日巧姐睡的沉,宜悠姑娘便同知州进了四合院偏房。两人隔了一段时日才出来,出来时宜悠姑娘衣裳和发鬓都有些凌乱。”
铁先生再看穆然脸色,却是恍然大悟:“如此便也说得过去,其实卦象此事,可信又可不信。我这推断,却也与知州大人有关。”
穆然脸色越发往下沉,平生头一回,他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恨意。既已占尽好处,为何还要做着吃力不讨好之事。
他并不怕自己脸面受损,只怕日后宜悠受委屈。
“我对宜悠姑娘有所耳闻,几次审案也都瞧到过。此女貌虽美,但天庭不够饱满,地额也稍显尖刻,这是福气不足的征兆。”
见两人一得意一激动,他继续往下说:“面向一说不能尽信,但人这脾性,却是能推测一番。宜悠姑娘这般美,平日脾气定是不小吧?”
穆然缓缓应下,忍不住出生辩驳:“沈家那般,若她是个性子软的,还不得卖掉。”
“哦?”
“沈家之所以闹到这般,全是因开春时,二房想将宜悠卖给县丞大人为妾。”
铁先生犹疑之色更浓:“此事未成?”
“宜悠如何都不肯答应,倒是二房所出闺女四丫,冲上来要来侍奉县丞大人。”
县丞脸上得意之色尽敛,四丫是他人生抹不去的污点。而铁先生却是恍然大悟,这般被家族压抑长大的漂亮姑娘,性子一般带着些乖张。因自小未被好生教养,他们一般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看来,这宜悠姑娘倒是特例。
“若是宜悠姑娘秉性,真如穆大人所言那般。那恭喜二位,此乃天作之合。”
穆然面色舒展开:“如此多谢冷先生。”
县丞却老大不乐意:“此于我有何好恭喜?”
铁先生重新亮开卦象:“吾观今夜天象,七杀日渐清晰。穆大人年轻有为,陈大人得此助力,岂不是如虎添翼。”
县丞也对铁先生的一身本事深信不疑,如今却是想明白过来。若他能玉成此事,穆然定会感激,而后他与廖将军一脉关系更为密切,升官发财岂不指日可待。
想到这他满心激动,盼了这些年,终于要熬出头?
“穆老弟,你当真已经想好?即便有那般事……”
穆然却是在咂摸着铁先生的话,春日他自水塘救起来的宜悠皮相虽美,但被一身骄纵市侩掩盖住多数美。而随后变了性子的宜悠,则如五月绽放的洛阳牡丹,令人惹不得移开眼。
先前只是因爹临终嘱托而多方关切,如今他却是自身牵肠挂肚。若说先前他心里还因完璧之事,存着几不可见的一点疙瘩,如今却是全数被抚平。不论她如何,他都想将其纳入自身羽翼,好生珍爱。
“若有此事,也定是宜悠迫不得已,还得麻烦陈兄一二。”
陈县丞已经扭过弯来,如今自是好人做到底。
而撰写卦象的铁先生,望着穆然那般痴傻的神色,默默将未竟之言咽下去。依他看来,如宜悠那般烈性子的姑娘,定是不会随意让人得逞。
此事如今说出来,怕他们也是半信半疑,不若私下告知县丞。至于穆然,惊喜且留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了古代六礼,太过无聊,下章直接成亲。
第76章 V章
穆然的动作很快;纳征、采期,金猪、银币摆在了沈家庭院,铁先生也给算出了最吉利的迎亲日子。
当冬雪覆盖整个四合院时;位于城门边的永平坊也染上了铺天盖地的红。积雪反射着冬日朝阳,映在大红绸带上;如火焰般耀眼的红直冲天际;与朝霞争辉。
宜悠已记不清昨夜她何时睡着;只知道天刚蒙蒙亮,她便睁开眼。
李氏比她起的更早;进门时便端着一只唐三彩鸡瓷碗。鸡,取谐音大“吉”大利之意;满满一碗饺子;是云州的习俗。
“娘再去给你倒点醋?”
宜悠摇摇头:“若是太酸,待会怕是又要喝水,等会保不齐得上茅房。”
李氏忙夺过饺子尝一尝,并不是很咸,这下她才放心。
“快些吃完,呆会还要开脸,记不记得娘与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
宜悠吐吐舌头,看得李氏又是一阵忧愁。几个月前她愁闺女太过剽悍嫁不出去,如今出嫁在即,她开始没日没夜的担心,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收起碗,望着外面大亮的天色。这会几个妈妈也该到了,但愿今天能顺顺当当。
**
朝霞散去,宜悠端坐在铜镜前,望着云县资历最老的妈妈拿出那细密的麻绳。
想着昨天自己尝试拔一根时那钻心的疼,她好悬没从凳子上跳起来。李氏扶住她,妈妈取出细线,一根勒在她脸上,另一根握在自己手中。
“小姐莫要只想着脸上,心放宽些,一会就过去了。”
宜悠望向窗外,此时巧姐刚好进来。穆家对这门亲事极不满意,本想插足,不知穆然用了什么法子请的县丞出动。因着此桩,洞房便未回云岭村,一应人手也均出自县城。
“紧赶慢赶的,可算被我给赶上了。”
巧姐一袭红衣,又是四个月过去,姜家不仅名声臭了,且它们在云县的地已悉数归为公田,陈县丞多少页捞了些,整个人心气顺到不行,连带着巧姐也除了口恶气。如今她虽盘头,但举止间仍是少女状。
盈盈的笑眼和腮边不笑时都露出的酒窝,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跳脱,只觉此举喜庆又招人疼。
“巧姐可曾用过早膳?西边厨房里有新鲜出炉的包子,我让碧桃取几个给你垫垫饥。”
巧姐应下,待碧桃端来后,欲拿竹签子给她插几块吃。
熟悉的动作让宜悠心生欢喜:“不用,早上起来吃过一碗饺子,纯肉馅的怕是这一天都不会再饿。”
巧姐微微有些赧然,她成亲那日本也该用一些,可她贪睡,只胡乱吃了两个便到开脸的时辰。
有她插科打诨,宜悠总算放松下来。
开脸的妈妈长舒一口气,这可是县丞夫人和小姐亲自嘱咐,若是搞砸她别想再吃这口饭。
手上不停的推拉,她口中念念有词“左谈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玩岳阳,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做新娘。”
巧姐放下碗,颊边酒窝更深:“你那穆大哥,这辈子可做不成状元郎。”
宜悠推她一把:“不过是个说头罢了,再说武状元也是状元。”
“瞧瞧你,现在就这般护着。便是我,怕也要往后挪。”
宜悠也懒得跟她贫,笑盈盈的自梳妆台拿起那套翡翠的头面:“待会梳妆便用这个,两边添上娘给我打得金饰。”
妈妈忙喊道:“金玉满堂,好兆头。”
李氏一高兴,又往红封里多加半吊钱,妈妈余光瞧着,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吉利话流水般的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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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开脸便折腾了一个时辰,妈妈收起丝线:“我开脸这么多年,当真未见几回小姐这般细腻的肌肤,竟跟那水豆腐似得。怪不得你与县太爷家小姐好,就这一点,你们还真像嫡亲的姊妹。”
巧姐忙将头凑过来,问道李氏:“伯母,我们像不像?”
“像,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开脸完后便是换衣裳,本来以宜悠的身份,也就穿个细棉布的嫁衣。倒不是宜悠心疼钱,而是他们没有门路去弄那经得起刺绣的上等杭绸。可此时因着陈县丞转过弯,章氏也尽心尽力,直接开仓给了巧姐陪嫁时的一整批贡缎。
此贡缎虽非越京城宫中圣上和娘娘们用的布料,但也出自皇商之手。有了这等好料子,李氏也不吝啬那几个钱,她亲自托常爷商队从那绸庄捎来几捆蚕丝绣线。
桑蚕丝并不若棉线乃糙磨,但李氏生得一双巧手。飞针走线,耗了俩月功夫,她算是完成了这件嫁衣。大朵艳丽的花朵滚边,左右拱卫着两只五彩的鸟,端得是富贵艳丽。
宜悠刚一上身,便是满堂的夸赞之声。李氏顾及女儿面子,绣嫁衣时让她跟在边上打下手,穿针引线递剪刀之类。此时说起来,她也便说嫁衣是母女二人共同绣制。
“穆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小姐人俊手也巧。”
一屋子人喜气洋洋,宜悠由着人束紧腰带,瞬时感觉早上吃得一碗饺子全逼到嗓子眼。偏生那边来梳妆的妈妈还吩咐再紧一点,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紧了腰身好看,屁股翘出来让人瞧着好生养之类。
巧姐丝毫不顾场合的笑出声,宜悠给她个秋后算账的神色。前者瞬时想起,她日后无论如何还得再嫁人一次,倒是报应岂不会回来。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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