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何喜好?”
“据那位妈妈所言,陈大人乃是京城人士,由家中老夫人一手养大。其尤为喜爱一种糕点,那位妈妈将秘方传授于我。”
“秘方?”
“夫人,此秘方乃沈家安生立命之本……听说半月后,便是陈大人寿辰,夫人何不一试?”
县丞夫人捏紧帕子,如果此时当真,那她岂不是离不开这姑娘。
罢了,“你的事,本夫人记下了。”
宜悠恢复谦恭:“民女多谢夫人,四妹也受到教训,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你可真是心慈?!”
“多谢夫人夸奖。”
瞅了眼时辰,从四丫开始受仗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盏茶时间。按照杖责频率,半百棍棒已经下去。
怕是现在她已经屁股开花,再重点,不多时就要丢掉性命。他们父女全须全好,沈家其他人却横死当场,怎么都说不过去。
“民女回去就禀报二伯与二伯母,请她为四妹延医问药。”
“随你。”
宜悠决定,放慢往回赶的速度,尽量延迟郎中的到来。
至于四丫疼不疼,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
两人推门走出去,沈福祥也被丫鬟引过来。
“二丫,你没出事吧?”
“爹,出事的是四妹。你钱结算好的话,咱们回村告诉二伯。”
这回沈福祥也知道四丫犯了何事,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县丞倒是想摆谱,可他有夫人在那压着,倒是和和气气。
“民女且等夫人的消息。”
走出县衙门口,沈福祥着急的问道女儿:“什么消息?”
“女儿与夫人说了些事,爹,回去咱们收拾收拾,过不了一个月,就能搬到城里来。”
沈福祥还在纠结顺从妻女或是孝顺老母的问题,一眨眼闺女一步到位,他有些适应不良。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女儿等会告诉娘,爹若是安于清贫,尽可以住在云林村。”
穿过两条街,父女二人很快就找到收拾好摊位的李氏。沈福祥推着木车,这一集他们不用买肉和菜,现在则是直接往回走。
“娘,你说女儿做得好不好。”
李氏自然很高兴,莫说城里住着舒服,单是离开让她糟心的那一堆亲戚,也足够她欢欣鼓舞。
“二丫真厉害。”
舒服的眯眯眼,她嘴上不饶人:“爹,咱们家现在这样,常住城里做买卖也说得过去。只是以后,得辛苦你经常两头跑。”
李氏抿抿嘴,并未阻止女儿。她想通了,与其潜移默化,不如迎头痛击。
“哎……”
“爹,不是女儿不孝,而是女儿还得孝顺娘,她不能太劳累。”
“哎……”
“爹……”
父女俩的对话继续着,沈福祥就差头低到地里去。先前他还庆幸闺女终于回过神来,如今却又愁起来: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他娘。
一个就够他受的,再来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女儿家就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宜悠惊讶,她爹怎么说起这个。
“爹,女儿家不止一个样子。你看奶奶、二伯母还有娘,不就是三种完全不同的模样。女儿原先是学娘,现在不过学学奶奶,他们都是好榜样,你说是不是?”
沈福祥终于彻底无言,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亲娘没个人样。
宜悠却是福至心灵,她爹不是冥顽不灵,一个劲的愚孝?那她就跟着奶奶学,早晚有一天他会退无可退,彻底回过神来。
“这丫头,快到了,咱们得想想,怎么跟你二伯母说。”
娘还是那么善良,“娘,这事不用咱们去说。二叔公家不是离村头近,如今他在族里地位高,直接找他说就好。”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二叔公家紧挨着她五叔。五叔一家可没什么善茬,而且人家还聪明。借刀杀人,她已经开始慢慢运用纯熟。
“可那样,四丫的名声?”
“娘,如果不是女儿聪明,有点防人之心,现在受罪的可得换一个人。你以为那时候,二伯母会放过这个打击报复你们的好机会?”
显然不会!想到这李氏也狠下心,走几步朝着土墙吆喝起来。
“二婶子,四丫出事了,你快点去叫二叔公商量下。”
一嗓子惊动左邻右舍,没等宜悠到家数完今天赚的铜板,四丫爬床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云林村。
沈福海和程氏焦头烂额。同时与这事一对比,先前她跟虎子摔倒在一起的事完全不够看。很快,所有人淡忘了她的事,这倒是宜悠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
“大丫早已嫁到邻村,沈家马上出嫁的就是你,这事一出来,你可怎么办?”
面对忧愁的娘,宜悠却悠哉着。她早已表明了自己意思,没有合适的大不了不嫁,可娘还是惦记着给她找个依靠。
“我去接长生。”
急匆匆的走出来,耳边李氏无尽的碎碎念,很快被乡邻的窃窃私语所替代。
还没走到村头,她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虎子。自从宗族大会作证过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宜悠扫了一眼,总觉得比起那天,他瘦了不少。
原本被肥肉挤着的眼睛露出来,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倒是俊俏不少。
“二丫……”
“恩?”
“二丫妹妹,你们家又出事了?”
“恩,是四丫,我没关系。”
“可是……他们都在说,你们沈家的姑娘不好。”
这傻孩子,当着她这个正儿八经的“沈家姑娘”面如此直白,她还能高兴?
“那又怎么样,我好还是不好,不是别人两张嘴皮子一碰就能定性。”
“你别误会,我知道你一直是很好。只是、那个,我娘要给我定亲。”
宜悠挑眉,眼神中明显再说:你定亲关我什么事,难倒现在就要给我们家下请帖?
“如果你愿意……”
他怎么还在想这事?宜悠摸摸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露出哪怕一丝黯然神伤的表情。
“虎子哥,恭喜你,那姑娘是哪家的?”
“我娘正在挑,可我……”吞吞吐吐的,他闭上眼,壮士断腕般吼出来:“我还是喜欢……”
“打住!”
宜悠捂住他的嘴,环顾四周,还好这是临近村头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旁边房子早已空置,平时人烟稀少,此时更是无人。
“我不想二伯母再找个理由说我没规矩,虎子,上次我说的很明白,我不喜欢你,我也不希望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你明白了?”
见他不做声,她重复道:“你、明、白、了?”
“恩。”
“很好,我去找长生回家。漂亮的姑娘有很多,你娘肯定不会给你选差的,你还是回去吧。”
撂下这句话,她大步朝前走着。记得前世这时候,虎子没过多久就定亲,新媳妇是他舅家表妹,小夫妻成亲没两年就生个胖儿子。
前世她做丫鬟没有掺和,这辈子她依旧不会掺和,虎子会很幸福。而她,也终于了却了一桩烦恼。
转过屋角,眼看就要出村,迎面一堵人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再往下看,人墙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的。长生和穆宇正趴在墙上,伸长脖子向她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连穆然,看她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你们在这看了多久?”
长生迈着小步子朝她扑过来:“姐姐来接我了,穆然哥送我回来,刚好看到你跟虎子在说话。我们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怕……”
穆宇接口:“怕打扰到你们。”
树桠上一只乌鸦叫起来,宜悠只觉得脸上飞快染上热度。
第40章 V章
穆然还没等说什么;就见对面姑娘脸上升起两朵红霞。那颜色;像极了方才在家他给两个小家伙分开的山果。
想起族中几个兄弟说过的话;是不是姑娘的脸都比山果要好吃?
“长生,太晚了,跟姐姐回家。”
宜悠低头,再抬起来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其实两世为人,她都不是那种一丁点事就羞于见人的娇娇女。几次出丑都被穆然发现,现在她纯粹虱子多了不痒。
“恩;穆然哥;我先跟姐姐回去。”
“多谢你们照顾舍弟。”
宜悠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上面是两块猴子形的粘糖。这种糖,是用蜂蜜熬成糖浆,冷却后再模子里浇制而成。
蜂蜜本就贵重;熬成糖后更是价格不菲。一般集上见不到,得亏今日在县城赶集,她才买了点,带回来哄长生。
“谢谢二丫姐。”
穆宇接过去,对于沈家是不是送点小东西,穆然最初还拒绝,可一来二去他也习惯。
“姐姐,我的呢?”
“就知道吃,你个馋鬼。”
另外掏出一块,宜悠直接放进他嘴巴,姐弟俩往回走去。转过墙角,那里早没了虎子的身影。
“姐姐,你为什么对穆宇那么好?”
长生怎么会问这个?
“今天我在穆宇家玩一天,听到有人说,姐姐是看上穆然大哥是衙役,能帮助咱们家做买卖,才对穆宇那么好。”
是谁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宜悠生气的正是这个。上辈子因为她的过早离开,长生虽然调皮,但也比一般孩子要早熟。
但她始终认为,孩子就该有个孩子样,无忧无虑。这些成人间的算计,不能沾染他们那颗单纯的心。
所以尽管包包子累到抬不起胳膊,她也会用最大的耐心,给长生和穆宇捏小孩子最喜欢的各种花卷。尽管躺在床上恨不得立刻睡下去,但她还会每晚给弟弟讲在陈府听过的那些启蒙小故事。
“没那回事,长生,人与人之间就看投缘。姐姐喜欢穆宇,就跟喜欢你一样,所以要对你们好。”
长生似懂非懂的点头:“这就是大人们说的朋友?”
“恩,就是朋友。你还小,只需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玩就行。”
“我听姐姐的。”
迎着夕阳,她舒展开面庞。爹一辈子都在吃没有亲朋帮衬的亏,他们家就长生一个,他现在开始慢慢交友,等慢慢长大,碰到什么事也有人帮衬。
**
明天不赶集,一家人吃完饭,坐在院中的柳树下乘凉。
“二丫又再捣鼓什么?”
宜悠举起手中的针:“给县丞夫人做糕点,得用特殊的盒子装。爹,这几天你得把木盒打磨出来。”
“什么?”
全家大吃一惊,她慢慢解释着:“陈府可不是一般人家,吃食固然重要,装裹吃食的盒子同样不能有丝毫瑕疵。
选用上好木料,精工雕刻,再配以独特花纹刺绣,而后调和吃食颜色。这样呈上去,才能得到那位的喜欢。”
李氏有些结巴:“就一盒点心,费这么多功夫?”
“娘可见过城中达官贵人吃穿用住,那些富贵人家出来个丫鬟,也别县丞夫人要衣着华贵。正主所用之物,更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奢华。女儿无能,只能尽可能地往那上面靠。”
夫妻俩沉默了,尤其是沈福祥。男人自尊心强,比比人家,再看看自家。他本以为自家日子还能看,如今才知晓,这十几年芸娘和儿女竟是随着他生活在十八层地狱中。
“我记得山上有百年的杉木……”
百年杉木?那也不错了。宜悠虽然口中说着不了解,其实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如今她正是按照陈府标准做得几年后最流行的花纹。
“盒子用不了多大,爹只需要砍一条树枝回来就好。”
沈福祥二话没说,扛起斧子走出家门。李氏也没闲着,拿起另外一块布,随着闺女绣起来。入夏白昼逐渐增长,没等两人绣完一朵花,那边已经推着枝条走回来。
“做什么盒子?”
宜悠拿起树枝,在地上比划出一个两层的六边形木盒。
“上面还得雕花,爹最近可能要忙一些。”
“恩。”
就着黄昏的日光,沈福祥当即解起了木板。圆形的木条,在一板板中被解成方形木板。拿起一块烧黑的木棒,沈福祥打上线,开始雕琢起来。
“你们家叮叮咚咚的,这是在做啥?”
顺子娘趴在篱笆墙上,好奇的看着这边。
“我爹闲着,做个装点心用的物什。”
含糊不清的话糊弄过邻居,随后几日,有好奇者来问,顺子娘总会代为解答,倒省了宜悠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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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福祥虽然有千不好万不好,但他有一点极好:手巧且肯吃苦。
家中活计一样没落下,他依旧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装点心用的匣子。精致的花纹,甚至比陈府那些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还要好。
“爹,你跟谁学的。”
沈福祥摇头:“这玩意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也想过来,高手在民间,给皇帝修宫殿的工匠还不是在自民间征用。这样一想,她爹有这天分,也不算太难以理解。
“比起爹,我和娘的手头倒是慢了,外罩现在还没做好。”
沈福祥不做声,三两下用手中的废木料打磨出一只小麻雀,递给旁边的儿子。
“长生拿去玩。”
“爹,再来一个,给穆宇。”
一家人正高兴着,篱笆墙外突然传来咳嗽声。宜悠扭头,三伯母站在外面,旁边那个满脸青黑色的妇人,仔细看正是许久未见得程氏。
要不是她眼底的阴鸷,宜悠差点没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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