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逸之点头:“往后的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她一定平安喜乐。”
他没有再说过多的话语,一句平安喜乐,足以证明自己此刻的决心。牵着大红绸缎另一端,常逸之想着方才进来时芸娘那艳若桃李的面颊。她是一普通妇人时,那坚强的姿态就让他心动不已。如今又加上这幅绝色样貌,突然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芸娘太好了,他定要好生对待。
鞭炮声响起,常逸之亲手将芸娘送上花轿。环视一周,他看向人群中胡子拉碴、失魂落魄的男人。他穿着穆然的棉袍,正是芸娘的前夫。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常逸之微微颔首,风光霁月的一笑。感谢你的不不识货,也感激你的不珍惜,我才能拥有芸娘这般好的夫人。翻身上马,他低头对明远轻声吩咐。
后者站在门槛上,拍拍手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个是我们掌柜大喜的日子。掌柜说了,凡是来五谷斋和五州斋买任何东西,不限数量,一概九折。原本十文钱的米,现在只需要九文钱,天黑打烊前都作数,大家可尽数前去。”
站着的众人沸腾了,不限数量。他们可以把一年吃得米都买来,反正放在米缸中也不会坏。还有那五州斋,稀奇古怪的玩意从来没断过。价钱那般高,如今省去十分之一,这得省多少钱。不趁此时去尝尝鲜,错过了还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
随着迎亲队伍走远的,正是围在四合院门口人群。沈家和李家顿在原地,他们本想在迎亲时趁着人多说道说道。
尤其是李家,李族长站在门口:“娘,常逸之那般有钱。这会咱们要是不说清楚,日后再来找芸娘时,她就是随意打发咱们,也没人会说她一句不对。”
李老太太何尝没想到这点,这回她正窝着火:“走,杵在这也不是个事。”
沈老太太由俩儿子扶着,呸了她一口:“想着占便宜,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媳妇和孙女。”
沈福祥脑海中却闪现着那全无芥蒂的一笑,他本以为芸娘的夫婿会计较她曾经的过往,或许因此两人会产生嫌隙。到时芸娘累了,自会回到四合院,他也可以继续陪着她。
如今希望破灭,他却是彻底绝望。先前他只觉得这一生都不可能再与芸娘有牵扯,如今这预感坐实。一言不发,他扶着自己的娘往城外走去。
**
云州城,穆然先去了趟城外大营,而后又往城门处赶去。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功夫,等他到监军府门口时,就在门房遇到了守在这的伙计。
展开信一看,当即他恢复正常的脚又有些跛:“当真?”
“我家老爷医术在越京城也小有名气,有他诊出来自然不会差,恭喜穆大人。”
穆然身子足足抖动了一会,小媳妇真的有孕了,他有后了。想起廖兄为他分析的形势,大越这几年风调雨顺,廖将军兵精粮足,此战着实不难打。
“你告诉她,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半截车厢人全知道我是写小说的了(有个大嘴巴同事真不好,真心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人生就是如此复杂……
第100章
宜悠是很晚才得到常爷的人来报;来人不仅带来了口信;还有一枚印信;正是铁先生为穆然刻的那一枚。
“大人说,家中一切全由夫人做主。”
这会儿喝了刘妈妈炖的补汤;最初的眩晕已经散去。宜悠摩挲着寿山石的印章;底部的凹凸带着凉意印入手掌心;手指伸出来;上面模模糊糊的因着“穆”字。
这是他的私印,当初收拾行李时她特意带上的,这几个月在县衙务工时穆然一直用这枚印章。如今再回到她手中,相当于把他的权利交给了她。虽然她站出来不足以服众;可有了印章确是要方便许多。
“劳烦你,喝口热茶再走吧。”
常爷派来的伙计忙摇头;微微躬身就退下。待到她走后,宜悠坐在沈家的土炕上,前几日穆然就将东西搬了来,今晚她就可以住下。
抱着印章,她未曾洗去手上的朱泥,而是直接沉沉入睡。
**
脸上的凉意惊醒了她,宜悠睁开眼,就见面前一只小手。
“长生怎么来了。”
“姐姐,娘叫你起来吃饭。”
“我这就起,你们俩先在外面玩会。”
宜悠爬起来,摸着手臂上那方形的红痕,不知不觉间她抱着印章睡了一夜。昨晚手臂搁在上面,压出了钢印。瞅瞅房内的一片红色,昏迷的神智终于有些清醒。
“……娘叫我吃饭?”
李氏昨日才成亲,怎么如今会回到沈家?迷迷糊糊的穿好衣裳,再打理下头发,望着边上两支银钗。穆然临走时头上也带着同样的发簪,想都没想她插上这两支。
睁睁眼喘口气,她走到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常逸之清俊的身影。昨日一身刺绣的新郎官袍服,显得他喜气中带着严肃。今日则不同,虽然仍是大红色棉袍,但他却换上了常服。此刻他站在院子里,正微笑着看向厨房。
“常……叔。”
“宜悠醒了,芸娘他们在厨房内做饭。”
宜悠低头微微撇撇嘴,穆然从不让她进烟熏火燎的厨房。原本有刘妈妈和碧桃在,李氏也不用早起忙活早膳。怎么刚嫁人一天,她又要恢复云林村那副模样。
“我进去看看。”
“你不好好在炕上躺着,天寒地冻的往厨房里钻什么?”
李氏训斥的声音传来,宜悠抬头看向她。卸去了昨日的淡妆浓抹,如今她又恢复了素面朝天的模样。不过她底子本来就好,即便脸上稍有些皱纹,此刻穿着一身大红衣,模样也是极美。
“我真没事,昨日郎中也说过了,不过是一时受惊太过而已。对了娘,昨日沈家和李家可还闹出过什么事?”
李氏摇头,又是埋怨又是甜蜜的看了常逸之一眼。
“芸娘,这当真怪不得我。谁知道只是九折,只少收一些,多数围在这的人就都围着五谷斋,再也不去想其它。”
穆宇和长生也跟过来学舌,慢慢的宜悠总算弄明白这事。
“九折,那常叔岂不是很亏?”
“亏不了多少,米面上少赚点,别的卖的多也就补了回来。”
这下宜悠就放心,她倒不是担心常爷出不起那俩钱,而是怕他因为亏损而对李氏有些什么想法。即便他自己不在乎,下面的伙计吃了亏,自然也会窃窃私语。
“这闺女就是想得多,行了你先去坐下,娘这就去给你蒸鸡蛋。”
“娘,让刘妈妈他们去做就成,你先歇会。”
常逸之也在边上劝道:“芸娘不必这般劳累,若是碧桃和刘妈妈忙不过来,我就再挑一个有经验的妈妈。”
李氏眼前一亮,昨夜刚进门时她还有些惧怕,新房中立着八名丫鬟和妈妈,掀开盖头后直直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脸看出个花。可稍等一会后她便适应下来,虽然一开始他们盯着看,但八个人做起事来却是井井有条,比碧桃和刘妈妈要强上些。
后来熄灯后,她更是知道,这是常逸之从越京调|教出来的人手,这会一并带到云州。与她听说的大户人家那些传闻不同,八人皆是有规矩的,对待她不仅没什么轻慢,反而很驯服。
“且先看看再说,反正有我在这,总能照顾二丫一二。”
尽管满意,但李氏还是拒绝。她刚与常爷成亲,就急匆匆将常家的下人拨去照顾亲闺女,说出去成个什么样。
常逸之心神触动,芸娘对他还是那般见外。她这般有分寸,他是又高兴又苦恼。
“都依你,不过那两个上了年岁的对保胎一道颇有研究,到时来照顾宜悠几天也成。”
“恩。”
这会李氏没再拒绝,如她教闺女的一般:男人得顺毛捋。不管是庄稼糙汉子,还是常爷这般文质彬彬之人,本性里都不喜欢自己的主意被别人连番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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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商量妥当,宜悠往厨房里瞅瞅,发现里面正炖着她最喜欢吃得面疙瘩汤。
“他们和的疙瘩,不是太硬就是太软,还有汤不是太油就是太咸。这疙瘩汤还得我来,做了十来年总错不了火候。”
宜悠没再问为何他们会如此早回来,答案都摆在那,是为了身怀有孕的她。端起汤匙,她一口一个面疙瘩。炝锅后的面疙瘩,外面裹着一层油,里面软而不绵,微微有些嚼劲,最是合她的口味。
“二丫,娘昨晚跟你常叔商量过,这几天你先在到那边去住。”
“那边是哪边?”
常逸之接话:“就是常家,沈家四合院这西屋到了,出了正月也该修。我查了下黄历,明日二月初三正适合动土。趁着这会匠人门闲,赶紧修起来的好。”
宜悠搁下汤匙沉吟,若是以往她定会回自家。可如今她身怀有孕,带着穆宇俩人肯定顾不过来。
“下午穆宇便要入官学,穆家那边离官学也近一些,他们下学走回来就是。”
常爷的提议对她有利,对穆宇也有利。而且她知道常家的院子,三进的大院只比县衙差一筹,却足够他们几个人住。
询问的看向穆宇,见他并没有反对的神色,她也点头:“那我便代穆宇应下。”
“行,待会拜完了孔夫子,我便叫明远来,将你们收拾好的细软一并带入穆家。”
李氏拦住他:“明远整日那般忙碌,这回也别让他来回忙活。不是有端午和端阳,他们赶着马车送过去就是。也不用带太多东西,缺什么再回来拿就是。”
常逸之忙应下来,两人有商有量,将要带去的东西一并归置好。
宜悠边喝疙瘩汤边听着,方才刚出门时那点担忧很快消失不见。常爷是当真喜欢娘,他们两人间的默契也是十足。而且看娘的模样,想必也没受到什么难为。
成亲的是李氏,只要她自己觉得舒坦,她也不回去多操那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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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时辰已经不早,二月二龙抬头,也是童生初入官学的那一日。
李氏本不欲宜悠出来跑动,可却被她说服了:“我呆在家中也是无事,去官学沾沾孔圣人的气,对孩子也好。”
左右有马车,即便外面天冷路滑也亏不着闺女,李氏也把多余的忧心收起来。宜悠换上厚底的鞋,坐在马车上朝官学走去。
到门口时众人下车缓步前行,穆宇和长生并排走在前面,一模一样的浅褐色月白滚边的棉袍后背着深蓝色的书囊,小脑袋一摆一摆的,让人看着就打心眼里疼。
走到门口,拐角后面传来试探的声音:“穆夫人、李姐姐。”
宜悠往那边看去,薛夫人牵着璐姐儿站在那,望着官学的门颇为踟蹰。
“璐璐,过来过来。”
长生和穆宇朝小姑娘打着招呼,薛夫人带着孩子一同走过来,声音中带着不确定:“方才进去的人家皆是哥儿,我们璐姐儿能去?”
“都到门口你还在忧心,咱们且一道进去。”
拉起薛夫人的手,宜悠感受到入手的滑腻。比起年前第一次商量铺子的事时,薛夫人整个丰腴了不少。似乎卸去了心头的大石头,她眉眼间松散开,精神却是比以往好了不止一点。
一行人迈入学堂,正月里紧闭的正房大门已开。举目望去,正对着门的,正是由大越开国皇帝所书的“万世师表”牌匾。正楷的大字方方正正的挂在堂前,墨色字迹透露出点点书香。据说大越每所官学,都要在最显眼之处挂着一牌匾。
受官学影响,不少私塾也纷纷效仿。不过他们却无权挂圣上亲手所书之匾,只能由先生自己写几个字放上去。而后通过这四个字的好坏,多数人家也大多知道私塾先生的学问。毕竟笔墨纸砚皆不便宜,习字不易,能练得一手好字之人,学问也差不到哪儿去。
虽然官学无牌匾可供考证,但其条件优厚,单是“敕造”俩字摆在那,就足以证明其独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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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正房大门,那股墨香当真是扑面而来。不过有些人的墨自然带着香味,有些孩子家贫,带来的墨味道也稍微有些重。
宜悠皱皱鼻子跨进去,就见一穿着青衫袍的先生立于书桌旁,提笔记录着些什么。此人正是铁先生长子,小名铁牛,及冠后被铁先生起名为铁有徳。不过鲜少有人唤他有德,随着考了秀才,如今云县多数人见了都要尊称他一声铁小先生。
“先生来得当真早。”
铁有德险些反应不过来,抬起眼看着旁边,正牌“铁先生”也就是他爹还没来,他这才确定这些人叫的是他。
“几位送春生和穆宇来?”
“恩,还有一位女娃,这便是绣庄薛家唯一的孩子,薛璐。”
“璐姐儿也要来?”
“确实如此,她认些字,日后也好弄明白绣庄那一套。”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不赞同的声音,早先一步来到的薛老大凑过来:“老五媳妇,哪有姐儿家进这官学的?”
“大哥,也没说姐儿不许进这官学。我与先生说说,你且好生考量考量?”
薛夫人双眸中有些矛盾,如此多人反对,璐姐儿如果留在这怕是会受欺负。可平白放弃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却是她无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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