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有时候冷漠也是一种保护。
这就是这三天来雪姝绞尽脑汁想明白的道理。
所以她根本就没必要如此颓废对不对?
雪姝豁然开朗,身子在软榻上顿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几个滚,这个软榻真好,上面铺着厚厚的长长的绒毛毡子,不管你怎样打滚,都象在云端身下软绵绵的非常舒服。特别是它奇巧的设计,靠在它壁上,让人真想一辈子窝在那里都不想动。
窝了三天了,雪姝觉得骨子都生锈了,她蓦地跳下床趿着鞋就撩开了帘子。
今晚的月亮好大呀!在这青山如壁的旷野里,那月亮挂在夜空竟象一面大镜子,银辉遍洒,柔和了这世间所有的愣角。
既然众人不与她欢乐,那她便独与自己乐。雪姝转眸四顾,三天没睡,竟然还神采奕奕,突然瞄到不知哪国公主的营帐前竟然栓了一匹马,雪姝想没想就解下缰绳跨了上去,今晚皇帐里狂欢,似乎连巡营的侍卫都性懒了,雪姝一路无碍地出了营地,纵马在群山秀水间奔驰,她的心一下子象飞出来一样,豪气顿生,一扫前日阴霾,属于‘李逸’的那股风流不羁一下子又回到雪姝的身体里。她快乐地大吼大叫着,丝毫不怕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来侵扰,都说艺高人胆大,既是说雪姝这样的。
雪姝象是在追月,那明镜的圆月正挂在前方的小山包上,雪姝想没想就纵马飞驰而去。奔上小山包,雪姝跳下马,对着圆月就举起双臂大吼一声,“美人,我来了。”
她夸张而率性的样子好象那样就能把圆月揽进怀里一样,特别是她那句豪放的‘美人’,直直把一个象石头一样隐在山包阴避处的一个人惊动了,他醉眼朦胧地转头一瞟,看到雪姝,他的眼睛立马就再移不开了。
“这是什么味?”雪姝狗鼻子似是很灵,突然闻到一股酒香,她不由疑惑地转头四顾,“竟然是‘处子醉’的酒香……”随后雪姝喃喃自语,此刻夜明人静,正是豪饮的好时光。雪姝想没想就寻着那酒香向一个阴避的死角走去。
待看到那个狂饮的人时,她突然就顿住了。
竟然是姬无夜。
雪姝望着他,突然就没有了走上前去的勇气。
因为那个人此刻憔悴至极,头发散乱,胡子邋遢,一身锦袍折皱层层,也不知多久没有换了。此时他正斜卧在滑坡上,一手肘支地,一手提着一大坛酒正没命地往嘴里灌。一条腿屈着,另一个条伸直,那颓废又野性的样子,象是一匹受伤的苍狼,对月狂饮,自暴自弃。那双曾经如此明净意气风发的眼睛,此刻却浑浊不堪,醉意朦胧,颓丧的让人心疼。
雪姝一步走过去,劈手就夺下他手里的酒,“别喝了。”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提起那坛子酒就自己猛灌一气。
姬无夜干趣一下子躺倒在草坡上。
雪姝看着明月,突然觉得什么语言都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没有资格劝,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什么而心伤憔悴……
她无能为力。
半晌,她身边竟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雪姝的心也象被鞭子抽,生疼生疼的。
“瑞王殿下是天下人的战神,是无数女子心目中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他怎能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相信,他那样骄傲,高高在上,如此尊贵,什么事都不应该把他打倒。”雪姝呆呆地望着明月仿若自言自语地说。
“我却丢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我该怎么办?”身后男人的痛苦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雪姝觉得后背象有烙铁在烙她。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随后,雪姝对月灌了一口酒甚是不屑地说。
“可她却是我的全部……我,我伤害了她,失去了她,我悔的恨不能把自己砍了。”身后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勾住了雪姝的腰,男人坐起来,把雪姝紧紧地揽进怀里,他头枕在雪姝肩头,鼻头抽泣的一阵一阵。
雪姝却瞬间僵硬了身子,随后,她又慢慢软下来。
这样的姬无夜,她该拿他怎么办?
执拗又纯真,完全不是那个懒洋洋一切稳操胜券的男子。
“瑞王还有这天下……男人的心应该逐鹿中原,而不是只为儿女情长。”随后,雪姝只能这样说。
“可我只想与她儿女情长。”身后的男人很执拗。
雪姝终是一叹,“红颜万千,瑞王殿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弱水三千,可我只想取一瓢饮。”
已经晚了。
雪姝低下头没说话。
“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挽回?”他粗重的鼻息喷在她脸上,雪姝知道他此刻的眸子必定是赤红的,无限期待,他的心咚咚跳的急,她听见了。
雪姝却只能摇头,“她回不了头了……”
“若是我非要让她回头呢?”姬无夜深吸一口气,心底的霸气似是又被激起来。
“除非你想让她死……”
姬无夜的手臂一僵,许久了,才咬牙一声,“不。”
“那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不!”
雪姝也无话可说了,她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两个男人各分一半吧?最主要是她的心……可一想到此刻的孟珏冉,她的心顿时一抽,深深低下头。
两人片刻都沉默了,姬无夜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即便你嫁了他,我一辈子也不会放弃的,我现在不强逼你,但你要给我记住了,他若是稍对你有不好,我就把你抢回来!颜雪姝,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本王的侧妃,我能容忍你如此……是因为我害怕再伤到你,我不能看你再流泪,若他真是你想要的,我,也能成全……”
姬无夜说出这番话,顿时让雪姝的眼睛里又涌满潮汐。
她知道他能说出成全,该有多难得。
“谢谢。”她低声,满心感激。
“别谢,还是那句话,终有一天我会把你抢回来的……”说着,姬无夜的铁臂又缠上她,他枕在她肩头宠溺地说,唇摩挲在她细绒的脖颈又补上一句,“别忘了,你也是我的……”
听了这句,雪姝直有拿酒坛子把自己砸晕的冲动。
随后,月上中天,姬无夜一把把她拉起来,“夜凉伤身,回去了。”他宠溺的样子,仿若呵护着自己的女人,小心翼翼,温柔至极。
雪姝只能在心底叹息,此刻,她什么都不敢说,怕再触他逆鳞。如今她就要嫁给孟珏冉了,今晚他想怎样就怎样吧!他是个理智的人,这样柔弱地剖露心迹,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一次。
痛苦的时候,人往往需要放纵一下自己来缓解那锐痛,雪姝就当他是回到了孩童时期,偶尔任性一下也无所谓。
雪姝上马后,姬无夜直接跨上马坐在她身后。
雪姝惊怪,“你的马呢?”
“我根本就没骑马。”身后,姬无夜轻轻拍打着马肚子让马缓缓地走,他却又把雪姝的身子勾进了怀里。
雪姝汗,“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心里难受,就提着酒坛子狂奔而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儿……”
雪姝身子一歪,差点栽下马。
她是追月而来,他是胡乱狂奔而来,两人都能碰到面,这个老天爷啊……
雪姝未免感慨。
“怎么了?”姬无夜惊怕一声,急忙更紧地揽住她。
雪姝咬着唇不说话了,“我们这样回营地不好吧?”随后她这样说。
她可是有婚约的人,况且,她又象极了他的‘颜侧妃’。若是今夜他们这样纵马而回,明日那蜚言流语……
“你是那般在乎名声的人吗?”姬无夜声音一粗厉声道。
也对!
今夜就当她自己也放纵一回吧!
“驾。”突然雪姝一夹马肚子,马儿惊叫一声立马狂奔起来。
到了营地,雪姝还是跳下马自己走,姬无夜牵着马跟在后面,其实这样跟两人骑在马上也没什么区别。雪姝直接往自己的帐蓬走,而姬无夜也不知怎的,就是不分路,直接也往那个方向走。要知道,她住的地方很僻,一般少有男人来。可雪姝明知他只是想护送她回帐,可那感觉,怎么就是怪怪的。
好象两人真有什么不清不楚,不能光明正大一般。
雪姝两只眼睛不时地向四下警惕地溜着,生怕被什么人看到。
就在快到她营帐时,突然雪姝脚步一顿,她猛地抬头。
她的营帐前,此刻正站着一个昂藏的人儿。
雪姝看到他,突然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因为此刻的孟珏冉突然给她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好象这样的他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他根本就不是他。如此熟悉的气息,扑天盖地。如此背着手沉稳如山岳昂藏风姿,白金长发随风而扬,带着三分魅惑,七分性感,让人忍不住想扑倒他。也唯有他,天下如此独一无二的特质,让雪姝的心瞬间就火火地跳起来,月色下他的眉眼,如此清晰可辩,那碧透的眸子里,满满的思念狂潮。
他好象一个披星戴月赶来约会的心上人,让雪姝突然有种两人在崖下的那种粘粘腻腻的感觉。
明明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可雪姝一刹就是涌上来这么多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让她蓦然情怯,她的脚竟仿若钉在了当地,只痴痴地望着他,那不动一步。
“唉。”身后,一声叹息。
无奈又痛苦。
“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身后,姬无夜随后轻轻地催促。
雪姝心神一震,猛地回过神,突然意识到现在这状况……
孟珏冉也急忙冷情地别过脸,雪姝感觉到那气氛完全地变了。
只有在不屑的情况下,他才会不屑地转过头。
有一瞬间,雪姝象是从天堂又被打下地狱,回想着他这几天的表情,雪姝火热的心又慢慢凉透了。回身大方地对姬无夜轻轻说,“今夜多亏瑞王殿下,若不然,我迷路了,根本找不到回营的路。”
请原谅她撒谎。
姬无夜目中一痛,岂会不知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心思?她是怕那个人误会。
突然心疼至极,姬无夜深深地望着她猛地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你就是你,不需为任何人去改变,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只要是懂你的男人,你有足够的魅力赢得他的心……保重!”说着,姬无夜放开她大步离去。
雪姝愕的张着大嘴怔在当地,方才那些话他为什么不大声说出来?干吗显得如此暧昧不明?还嘴贴耳地说。
雪姝猛地又转头看向孟珏冉,发现他竟然已经把身子背过去了。
雪姝突然觉得悲哀,她突然不想解释了。
既然你能与秦碧柔三更半夜在营帐里私会,她为什么就不能与别的男人在月下偶尔骑马狂奔?咳,而且那个男人也不是别人,是她的前夫。
雪姝赌着气,当然也不会主动搭理他,挑开帘子就进了营帐。
进了营帐,她没有点灯,只是甩掉鞋子爬上了软榻又象猫儿那样窝着,两眼期待地盯着那营帐口,她在等孟珏冉挑帘进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那并不厚重的帘子却始终没被挑开。
可雪姝知道他一直站在她的营帐外。
雪姝的心突然象被锥子锥一般,痛痛的,她突然感到害怕了。
他不会就此误会了吧?她都没有误会他与秦碧柔,她相信他,尽管营地里没有蜚言流语,但她相信他并没有与秦碧柔……可他为什么宁愿站在外面也不进来哄她疼她吻她,她早想他想的快要疯了。
雪姝终于听到了靴子走动的声音,可那是孟珏冉冷情地离开的声音。
他始终没有挑开她的帘子。
雪姝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头里。
有什么划伤了她的心,有什么濡湿了她的颜面,有什么……让她直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要见某某某谁……
此后的几天,雪姝象丢了魂,又窝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孟珏冉却鲜活了,听说他陪着皇上狩猎,表现勇猛,打的猎物最多。
雪姝刚想挑开帘子透透气,就听到也不知是哪个小国的公主高兴地正在她的帐子外蹦起来,“啊,大家快来看啊!这是天师大人猎的火狐狸,这是他专门送给我的……你们看,多漂亮呀!我要用它做条围巾,冬天围在脖子上肯定暖和死了。”说着,那位公主美的抱着火狐狸在地上打着旋儿。
“哎呀,真的是天师大人送你的?今儿他是不是又猎了好多猎物?天师大人真是英伟,我也要去讨要几只。”说着,有小脚步踏在草坪上飞跑的声音。
“啊,等等我,我也去,我也去。”随后一群小公主郡主便跑着追随而去。
雪姝打着帘子的手放下了。
转身四下看着她的营帐,觉得无不讽刺。
或许真应了她那句话,她该向皇上央求退婚。
雪姝从来都不是拖沓的性子,想到便做,她直接研磨铺开了宣纸。
夜晚,皇帐里又欢歌笑语,雪姝把身上的小包袱紧了紧,偷偷牵着马便出了营地。此刻,她根本不知该往哪里去,她只是想离开这里,或许她该笑傲江湖云游四方。
她的父王在他手里,虽然千机府烧了,但她知道父王肯定无事,她本来想着回京城去看他最后一眼,可雪姝怕到时候心软了再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