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负之愿成双- 第9部分

　　　　素素会适时的给他添茶，也会给璟然送上自己做的点心和汤茶，两人的相处融洽自然。萧璟然经常看着矮桌旁的素素陷入恍惚，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而素素仿佛又回到旧时光，她从小就怕黑，怕一个人待着。以前她总是在掌灯以后，偎在他脚下，读书写字。读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口水沾湿了书本。他会抱着她，放在床上，她隔着屏风，对案前写字的他说：“你也睡吧。”他会宽衣睡下，看他睡下，她才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这天，璟然回到小丘庐，看见素素满院子低着头找东西，他问：“找什么？”素素也不抬头：“耳坠子！”璟然一看，素素右耳上空空的，她惯常带的珍珠耳坠子不见了，只剩左耳的。素素嘟嘟囔囔：“昨儿还看见了，掉哪儿了？”璟然没答话，回书房了。

　　　　晚饭时，素素很沮丧，低着头数碗里的米粒，璟然道：“没找到？”素素摇头：“没有！”璟然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道：“再买一副吧！”素素很失望：“买不到了，这个是…”她打住了，没继续说。

　　　　璟然低着头扒饭问：“别…别人送的？”素素没回答，道：“戴了多年了，丢了怪舍不得的！”璟然没说话。

　　　　晚饭后，素素照例赖在书房，丢了耳坠子，她有点低落。这副坠子是及笄之年他送给她的，他说：“从今日起，你就长大了！”他亲自将这坠子挂在她耳垂上。那日，她穿着水蓝的曲裾，在他身边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她拉着他的手：“我好看么？”他点头。她又问：“长大了？”他笑着点头。她看着他，弯着眼睛笑开一树桃花。

　　　　素素趴在矮桌上，手里拿一本《春秋》，心思全不在上面，不一会竟睡着了。璟然放下书，看着灯下的素素，烛光映到她脸上，眉目如画，她轻蹙着眉，长长的睫毛覆投下一片阴影，光洁白皙的脸庞，丹漆不文，白玉不雕。

　　　　他走过去，想叫醒她，略犹豫下，伸手将她抱起，素素醒了，一看在璟然怀里，红了脸，要下来，璟然抱着她回房间，放在床上，素素红着脸：“谢谢先生！”萧璟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不客气！”他转身出去，将门关上，站在门口很久。屋里的素素睁着大眼睛，红着脸，心里泛起涟漪。

　　　　不知不觉，素素在小丘庐也住了一年的光景了。不期而遇的相见，素素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离开家。每晚书房里，静谧而让人心醉的属于两个人的时光，让彼此迷恋。有时只是静静坐着，偶尔对视一眼，就已胜过万语千言。

　　　　这天，素素正在笸箩里晒茉莉花，满院子都是茉莉的清香。轻微的脚步声传到素素的耳朵里，她起身，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门，门外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目炯双瞳，燕颔虎须的中年男人正要敲门。

　　　　看见素素一鞠躬抱拳：“二小姐，”门外的众人都行礼。素素眼神一暗：“万师父！”她抬头看看，刚过未时，璟然应当还不会回来。她一侧身，将这五六个人让进小丘庐。

正文　第四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相若（二）

　　　　素素站在石桌前，沉着脸：“是要绑我回去么？”那个被素素唤作万师父的一拱手：“老爷和夫人让我们来看看。”素素道：“我留了书，等日子到了，会回去的。”万师父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住在这儿？”素素一皱眉：“这里很好啊！”

　　　　万师父看见石桌上的笸箩：“二小姐你竟做这些事情？”素素道：“这些怎么了？”万师父一笑：“他竟让你做这些。”素素冷着脸：“别为难他。”

　　　　万师父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一挥手，手下的一人将一个布包放在石桌上。素素很纳闷，一打开，竟是她初到这里时，为救翠云被醉香楼lao~~鸨牡丹骗去的首饰，还有一堆银子。

　　　　素素急问：“你怎么…？”话没问完，她一挥手：“算了，我知道你们的本事，打听我的行踪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走到万师父面前：“万师父，让我再呆上一段时间，到时间，我会回去的。”

　　　　万师父看着素素：“这院子的主人你知道是谁？”素素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万师父叹口气：“二小姐，这个事情不是你想任性就能任性得了的。”素素跌坐在石凳上。

　　　　万师父道：“老爷夫人就想知道你是否平安。”素素低下头：“我很好，父亲母亲他们好吗？”万师父道：“好。”素素抬起头：“姐…姐姐好吗？”“家里一切都好！”

　　　　素素站起身，握着万师父的手臂：“我会回去，时间一到，马上回去。”万师父点点头，指着石桌上的那包东西：“这些呢？”素素问：“你们没怎么那些人吧？”万师父一笑：“没怎么，就是赎出来的。他们倒也没让这些东西流到市上去，都在lao~~鸨那里。别的倒不打紧，就这只宝石串珠的簪子，这东西若流到市上，若让官家知道，恐怕就不会这样风平浪静了。”

　　　　想起当日姐姐将这只簪子放进她包袱的时候讲了一句：“这只簪子必须随身带着，万万不可丢了。”那日在醉香楼前，素素是满心厌恶的将这只簪子塞进那lao~~鸨的怀里的，恨不能此生再不复得见，谁知，今日又让万师父寻着了。

　　　　素素苦笑：“当时，也是给逼得骑虎难下了，才…”万师父笑了笑：“到底是咱们家的小姐，仗义疏财，侠肝义胆。”素素讪讪：“这些你带回去吧，省得哪天我又给弄丢了。”

　　　　万师父道：“好，要不要给你留些银子？”素素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里吃穿用度都很好。”万师父将簪子拿出来：“这个，二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素素哂笑：“这是要提醒我，莫失莫忘吧！”万师父一脸怜爱：“二小姐，出来散散心，便回去吧，家里老爷夫人甚是担心。”

　　　　素素心里一凉，凄凄一笑：“我只剩下无拘无束的这几日，回去了，余生大约也没有半点欢愉了。”万师父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二小姐，有些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样。”素素敛了敛悲色，一摆手：“天色不早了，一会儿，这院子的主人就回来了，又是一番口舌。”万师父摇了摇头，素素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全都带回去吧。”万师父叹了口气，领着那五六个人给素素一施礼，拿起桌上的东西，走了。

　　　　素素呆坐在石凳上好久，直至日暮西沉。萧璟然推门进来，看见素素枯坐着桌前发呆，走过来，手指在她眼前晃晃。素素醒过神来，看见璟然，展了一个笑颜：“抱歉先生，走神儿了。”她站起身：“我去煮饭，很快就好。”素素走进厨房，璟然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她在屋里忙活。

　　　　今日的素素心不在焉，一会儿跌了锅盖，一会儿热气虚了眼，切菜的时候好悬没切了手，看得厨房外的萧璟然心惊胆战。素素对璟然道：“先生今天是给学生考试了么？”璟然顿了一下：“没有啊？”素素揉揉被热气虚红的眼睛：“那您就回屋吧，站在这里跟督考似的，我紧张。”璟然面上尴尬，牵了牵嘴角回屋去了。

　　　　吃罢晚饭，素素坐在地垫上拿本《子虚赋》，若有所思。璟然问：“怎么看这个？”素素愣了一下：“没什么，顺手拿的，此赋极尽铺张扬厉之能事，词藻丰富，描写工丽，散韵相间，”

　　　　璟然道：“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乌有子虚言语中表现出为使臣之不同，对国家之美也是不同理解。乌有是贤士，子虚则是逞一时之快之人。”

　　　　素素道：“到底是做先生的，我不是男儿身，也就无男儿的志向远方，鸿鹄之志，我看子虚赋，倒想起卓文君，”璟然看着她：“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灌羽弱水鸣高翔。”

　　　　素素心里有点难过：“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古今多少女子能像她一样，有她的胆识敢“越礼”，如此勇敢才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璟然问：“你怎么了？”素素咽下悲伤，莞尔一笑：“偶尔我也装一下大家闺秀，东施效颦，假装自己读过很多书啊！”璟然笑：“你不是么？”素素一愣：“你看我像么？”

　　　　璟然问：“你家哪里的？”素素一脸狡猾：“问这个干嘛？你又不是官府的，我都不问你。”说完，素素伸个懒腰，站起来：“乏了，我去睡了！”说着把书放回书架，回自己房间去了，璟然笑着摇摇头。

　　　　送走了学生们，萧璟然正要关书院的门，一匹马停在书院门口，璟然一看，是赵匡胤身边的侍卫。侍卫对璟然一抱拳：“先生，我家大人在老地方等你”。璟然点点头，刚关上书院门准备回小丘庐，看见书院前方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他心一紧，看来是瞒不住了，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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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国学经典

　　　　章名：何当共剪西窗烛

　　　　出处：李商隐《夜雨寄北》

　　　　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出处：《论语子路篇》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

　　　　梧桐结阴在朝阳，灌羽弱水鸣高翔。

　　　　出处：张祜《琴曲歌辞·司马相如琴歌》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

　　　　出处：传说是卓文君说给司马相如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出处：卓文君的《白头吟》



　　　　　

正文　第五章　不胜情绪两feng流—相悦（一）


　　　　不胜情绪两feng流：是一场梦，全然不在乎身处何方。寒来暑往，一场清澈无波的相遇，却因了一波风雨变了模样。——相悦

　　　　公元954年正月，周太祖郭威病重。他自知来日无多，将柴荣召到榻前：“朕去后，勿让灵柩留在宫中太久。陵墓从简，勿惊扰百姓，莫用太多工匠，莫派宫人守陵，无须陵墓立石人石兽，纸衣装殓，瓦棺作椁即可。葬后，可募陵墓附近的百姓三十户，蠲免其徭役，让他们守护陵墓。墓前立石碑，刻几句话，大周天子临宴驾，与嗣帝约，缘平生好俭素，只令著瓦棺纸衣葬。”柴荣落泪答应。

　　　　太祖又道：“从前西征时，见唐朝帝王的十八座陵寝皆被人盗，皆因陵中藏金银财宝的缘故，汉文帝一贯节俭，简单地安葬于霸陵原上，陵墓至今完好。每年的寒食节，派人来扫朕的墓即可，若不派人来，京城遥祭也可。但你要叫人在河府、魏府各葬剑甲一副，澶州葬通天冠绛纱袍，东京葬平天冠衮龙袍。切不可忘。”

　　　　接着，太祖道：“看当世文才，莫过于范质、王溥，如今此二人并列为宰相，你有了好辅弼，朕死也瞑目了。”

　　　　当晚，周太祖郭威病逝于汴州宫中的滋德殿，死后庙号太祖。潞州公玉家、晋州萧家和汴州城外的虚庐皆升起白幡。

　　　　璟然来到“品香居”，赵匡胤正坐在桌前等他。璟然进来一抱拳：“赵大哥，你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找我有何事？”虽然太祖让丧事从简，但毕竟是皇家丧礼，宫里宫外还是忙得团团转，赵匡胤这么急找他，定是有急事。

　　　　赵匡胤拿出一个布包，璟然忙上前打开，是一个精巧的盒子，璟然问：“这是什么？”赵匡胤道：“昨天在城外，我的人截下的。”璟然打量着那个盒子：“什么人？”“还不知道，先皇刚逝，新皇刚登基，我的人打听到最近北汉和辽国有异动，加强了情报收集和汴州的警戒，昨天从一个假装贩米的商队那里得到的。”

　　　　璟然道：“哦？这个盒子看不出来有什么！”赵匡胤一摇头：“那伙人都是高手，拼死保护这盒子，十个人倒有九个自个儿抹了脖子，剩了一个没死了，在我府里正审呢，我看不简单。”

　　　　萧璟然细细打量这盒子，褐色的盒子边上都镶了金边，八个角上都嵌了各色宝石，六面布满文字，璟然道：“我拿回去，细细研究，尽快答复你！”赵匡胤点点头。

　　　　素素到镇里买米，给米铺的人付了钱，让下午送到小丘庐。自己拎着菜篮子去买菜，一路上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开玩笑，好不开心。

　　　　水果摊的老板娘对素素说：“素素姑娘，多谢你那天的方子，我家小宝好多了！”素素笑笑：“没事！”老板娘拿起两个苹果硬塞到她的菜篮子里，素素道了声谢。

　　　　菜市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拦住素素：“素素姐姐，我姐姐说那天你给她的外创药很好用，脸上也没有留疤，这个送给你。”说着，给素素的菜篮子里放了几个鸡蛋。这一切都让身后不远处的一人看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