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左瑛嘴角更明显的森笑显示着她的怒火,“你区区一个**嫔妃,我堂堂贺兰氏嫡系皇裔;我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嫂子,不给你面子你连婊子都不如!你竟敢在这里捣乱,敢动手打我,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如果我今天被你们用暴力带出永宁宫,明天皇后你的罪名就已经不需要别人嫁祸编排了!”
李皇后自幼养在深闺之中,读的都是圣贤经典,对于市井俚语一句不懂,只是从旁人惊诧的表情上大概看出来左瑛说了些粗俗污秽的话,但是也没能切身感受不到什么侮辱;只是左瑛最后一句话让她猛然有点忌惮。
“皇后,你会下象棋吗?”左瑛敛起了笑容,开始平静下来,“一盘棋局上三十二只棋子,只有一只是必须活下来的,其余都可以为了消灭对方的将帅而牺牲。别说一只小卒,就连车马炮这些大员也不外如此。”
李皇后自然能听明白这是左瑛在映射她受人利用,刚才她提到自己的兄长李信,看来也是有意的,表明她已经猜到自己此举是为了救自己的兄长因而甘心成为他人替刀。
李皇后虽然为人器量狭小、嫉妒挟怨,但是毕竟是出自书香门第,从小接受圣贤之训,家教甚严,所以心地其实并不坏。她深恨与皇帝青梅竹马又深得皇帝宠爱的惠妃,处处与她为难,却也只是停留在口角之争,从来没有想过更没做过毁谤中伤、下毒谋害之类的阴损之事。
她因为公主跟惠妃私交甚笃、时常帮惠妃对付她而跟公主结怨。但是在皇帝和惠妃都相继魂归天外以后,过往种种争执已经没有意义,她也逐渐将执念放下。眼前她被迫干的这种污蔑无辜之人的事,其实已经突破了她的道德底线,让她矛盾和烦恼,此刻被看穿更是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怯懦。
不行!救兄长才最为要紧!陛下驾崩,本宫又无子嗣,父兄就是本宫的一切,决不可手软坏事!就算今日的事他日被追究,那就牺牲本宫一个好了;只要兄长谋逆的罪名被除,父亲就能保他的平安!李皇后想到这里,狠狠一咬牙,喝道:“快将这个弑君的凶嫌拿下!”
第十四章 意外
得到李皇后的指令,那些侍从立刻丢下绯羽,都改向左瑛围上来。
左瑛刚才盛怒之下狠狠扇人两个耳光,疼到骨头里的手到现在还有几个指头没完全恢复知觉,在袖子里不住微颤。光凭这点她就知道自己现在是根本没有还击之力的。所以现在就算挣扎,非但不能让自己脱险,反而只会让自己受伤,增加劣势而已。
“公主!我等奉命行事,请莫让我等为难!”一个侍从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扼住左瑛的手肘就往身后扭。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左瑛的衣袖,就忽然惊叫一声往旁边扑倒在地。
难道我练成了绝世内功?这个时候左瑛可没心思调侃。她猛然回头,看见的是另一个接近她的侍从紧接着也飞弹几尺将一张梨木案几砸成了两段。
“休要伤我公主殿下!”一个清甜悦耳却异常果断犀利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左瑛循声看去,只见绯羽正抓住一个比她高大得多的侍从向她袭来的手臂,将他重摔在地。
绯羽这看起来弱柳扶风、一吹就倒的丫头居然会武功,而且伸手似乎不差,这可真的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其他侍从一时间都不敢贸然上前。
左瑛的心中也有意外,但是她的意外却是另外一重意思。
对于一般人来说,表现出与绝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行为是要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的;而在此刻的永宁宫这么做,要承受的远不止心理压力。
“一个低贱的丫头,居然敢以暴易法,公然抵抗本宫懿旨?!”李皇后咬牙切齿,胸口起伏阵阵。
绯羽一个箭步跨到左瑛的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皇后娘娘!奴婢自知忤逆死罪,但是,奴婢贱命可以任由皇后娘娘处置,而公主殿下奴婢却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李皇后听完,更觉得自己受到冒犯,朝两旁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她拿下!”
那些侍从得了皇后的指令,全部一起围上来,相互使了个眼色,纷纷从怀中亮出利刃,一拥而上。绯羽赤手空拳、身形纤细,只招架住了几个人便开始显得捉襟见肘、疲于应付。忽然间,她格开了劈向她的利刃,却不慎胸口中了一脚,被重重踢倒在地,刚想翻身起来却被两把利刃架住了脖子,不能再动弹分毫。
正在这时候,众人当中传来一声惨叫,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李皇后大惊失色地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支地,浑身颤抖,蹬直着一动也不敢动的脖子上还抵住了一把匕首。
用匕首抵住她脖子的那个人,另一只的五指嵌进她的发髻之中牢牢地抓住,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已经鸦雀无声的房间里让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皇后,让你手下的废物都滚出去。”
那挟持住李皇后的人正是左瑛——对付孔武有力的男子比较困难,趁乱在身娇肉贵的李皇后脖子上架把匕首还是有点把握的。
李皇后的侍从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敢向前,更不敢退出屋外——他们做梦也不可能设想得到自己会亲眼目睹这样的情景,一位千岁将匕首抵在另一位千岁的脖子上,且不说拿刀的那位平常是多么的雍容华贵、纤纤弱质,现在干起此等江湖悍匪才干的事情来的时候又是多么驾轻就熟、一气呵成,光说现在这场面已经够百年一遇的了。就连绯羽那总是波澜不兴的脸上也禁不住露出鲜有的讶异。
“贺兰瑛,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疯了吗?!”李皇后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发作,她迁就着发髻上的拉扯,身体后倾,双手的力气完全用来支撑住身体的重心,昂起的脸正对着弓腰站在她身后的左瑛的下巴,看见她微翘的嘴角。
“现在还没疯。不过,如果他们还不退下,我想——我会从我这只手开始疯起。”左瑛边说边将匕首在李皇后的脖子上轻轻来回刮了几下。
将李皇后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僵硬,连气都不敢大喘,双耳仿佛能听见刀刃刮在自己的皮肤上的声音,“听……听见没有……快退下!退下!”
听见李皇后已经因为受惊而有点变调的声音,侍从们谁也不敢再坚持,都小心翼翼地相互搀扶着,退出屋外。绯羽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那些虽然退出屋外但是依旧虎视眈眈的人。
“放了我……快放了我……”李皇后的语气已经带着哀求。想她从小就被养在深院大宅,锦衣玉食、受人呵护关爱,成年后更是进入皇宫享受更高的荣宠,所有人都对她小心伺候,唯恐照顾不周;二十多年来就连手指头都几乎没有划破过,就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人用刀抵住脖子、随时都有可能血流不止而丧命了。
左瑛慢慢单膝跪下来,凑近李皇后的耳朵不缓不急地低声道:“你也许不介意用自己的命换你哥哥的命。但是,将我关起来,真的能救得了他吗?”
李皇后轻轻抽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左瑛冷笑一声,“这个问题你回答不了,那下一个:对于指使你来干这事的人来说,你的哥哥碍眼,还是我碍眼?”
李皇后沉默片刻嘴唇一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显然因为屋子里再没有自己的人而不敢说出口,生怕说错一个字就小命不保。
“错了。”左瑛一字一顿道,仿佛已经知道李皇后想说什么。
“我是横在他帝皇之路面前的绊脚石,而你的哥哥掌握他弑君的证据——我们两个都得死。”左瑛说得轻松平静,仿佛所谈的只是一场虚拟的游戏。
李皇后咽了口唾沫,用还带着颤抖的声音低声道:“公主……逼你到如此境地并非出自本宫本意……只是……只是如果本宫不这么做,兄长……就活不过今晚……”
第十五章 扫地出门
“我知道自己很重要。”左瑛一笑,“但是,还不至于重要到值得他冒险将你哥哥留到今日的地步。皇后,你的哥哥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令祖在朝廷的影响力。”
李皇后双眸轻轻一圆,随即微光颤动,因为紧张而直挺的肩膀也渐渐放松,“如果本宫就这么走出永宁宫……万一兄长他有什么不测……”
“难道你死在这儿,情况会更乐观?”左瑛的语气变得冰冷,拿刀的手轻轻一振,提醒着对方,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好!本宫走!”李皇后再不敢多说,“只要你不伤害本宫,本宫立即离开永宁宫。”
左瑛缓缓拿开持刀的手,浅浅一笑道:“不送。”
李皇后一感觉到刀刃已经远离自己的脖子,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书房门口奔去,扑在张臂来迎接的侍从身上,在众人的簇拥中狼狈地往外走去。
绯羽匆匆走到左瑛身边扶住她的双肩,刚说出“公主”两个字,左瑛便笑了笑,冷静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伸出双手在绯羽双肋和胸口摁了几下,知道她的肋骨没有断,又捧住比她高一个头的绯羽还残留着血渍的脸庞仔细看了看,确定她的下巴没有脱臼,只是嘴唇开裂、嘴角肿了一块。
尽管没有开口询问一句,但是左瑛的举动还是让绯羽的双眸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永宁宫里的人只知道绯羽的歌声犹如天籁,却极少人记得绯羽会武功。公主认为这么纤细美丽的女孩舞刀弄枪是一件粗野不堪入目的事情,毫无观赏性可言,对这件事非常反感,还在一次绯羽出手维护她的时候反而责打了绯羽一顿,从此绯羽就更不敢显露自己的武功了。
而今天的左瑛不光反过来出面保护绯羽,还对她的受伤流露出关切的眼神,绯羽简直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打我的人,就是往我脸上扇!”左瑛这句狠话在绯羽心里异常的滚烫,直让她的心里暖意洋洋。
正在这时候,书房门口探进来了几个脑袋。
绯羽警惕地迎了上去,涌进书房里来的,却是一群永宁宫的宫人、侍卫。他们一个个衣衫破损、头发凌乱,来到左瑛面前跪倒就哭。
“公主殿下,小人救驾来迟,求公主殿下恕罪!”
“皇后带来的人穷凶极恶,将我等打伤……”
“我等未能保护公主殿下免受欺侮,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些拙劣的演技真不足以娱人耳目,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明显就是公主大势已去、朝不保夕的信号,如此顾及公主颜面的表演已经算非常敬业了。
左瑛懒得低头看他们一眼,“你们刚才说为我准备了什么午膳?”
一个乖觉的宫女连忙顺势应道:“是,奴婢等这就去给公主呈上午膳。”宫人侍卫们都趁机撤了出去。
左瑛看了刚才滚落在房间一角的包袱一眼,绯羽就快步走过去,将那已经散开的包袱捡起来,捧到左瑛面前。
左瑛接过东西放在房间里唯一一张还“四肢健全”的案几上,自己在案几后端坐下来:“羽儿,这次出宫都见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没?”
绯羽的心情好像很快就恢复了镜面一样的平静,温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歉意:“奴婢疏忽……奴婢出宫后一心在西坊找寻口碑好的铁匠铺,并没有到东市上的外国商旅之间流连,所以并没有见到新奇之物。”
她见左瑛看着她并没打断,继续道:“奴婢按照公主的吩咐,将图纸分别交给七家铁匠铺制作,给他们五倍工钱,让他们连夜赶制。今日中午已经将所有工件收回,唯独是那个半橄榄形状的物件,工匠说制作难度很大,要花比较长时间打磨制作,所以现在只赶出来了五枚,其他的奴婢已经吩咐工匠继续赶制。当奴婢带着令牌想从北华门进宫的时候,却受到侍卫阻拦,说奴婢手中令牌有假;奴婢又从西平门进城,却也遇到同样的阻挠;接着南昌门也是如此。正要想办法将东西送入宫中之时,便有侍卫主动来找,让我通关入宫,所以到此时才回来见到公主。”
“看来最近宫门的保安加强了,尉迟大人真是值得嘉奖。”左瑛的脸颊现出酒窝来,“你将我交待的事情办好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我会让人将赏你的五十两银子送去。至于刚才赶走皇后的功劳,我另有重赏。”
“为公主办事,是奴婢的荣幸。公主的赏赐,奴婢不能接受。”也许是根本没有料到左瑛会这么快结束对话,绯羽这时候才有机会接着道:“奴婢还有事要禀告。”
“嗯?”左瑛一扬眉毛。
绯羽回忆道:“这次在宫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心,一路上总觉有人暗中跟随。奴婢在领取工件的时候,也问过几位铁匠,他们都提及有不明身份的人打听过奴婢所托何事。”
“嗯?这是为什么?”左瑛托着下巴,像个不懂就问的孩子。
“奴婢不知。奴婢愚鲁之人,不敢妄测。”绯羽低眉道。
“嗯。没你的事了。”左瑛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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