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盍了眼竟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似在空茫一片的雪境中行走,虽四望无际,可有一只温暖且有力的大手一直拽着她。她无比心安又觉得心境辽阔,似挣脱了牢笼的飞鸟般自在!
她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耳畔便传来一声清脆而欢娱的叫声:“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第111章 燕巢锦占
睁开眼,瞧见站在床前的那些人,云锦竟像在做梦般。
看着云锦又睁眼又闭眼的,丁香‘咯咯’的笑出声,“小姐!您可醒了!再不醒少爷就要哭死了!”
全婶抹了一把眼泪,瞪了眼斥责丁香道:“没规矩!死阿活的挂在嘴边!”
吐了吐舌头,丁香笑嘻嘻地扶云锦坐起来。
云锦一手拉了丁香,一手拉了全婶,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仍像作梦似的!
云涛迈着小碎步,两只小手端了满满的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笑道:“姐姐!喝药!”
跟在云涛后面的雨荷抿了嘴,一脸紧张地瞧着云涛手里的药碗。看他终于把药碗安全地送到云锦手里,雨荷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少爷亲自熬的药!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看着眼前一个不少的亲人,云锦眼中泪意氤氲,端了药碗一口气喝干净。
推开雨荷递过来的清水,满口苦涩的药味让云锦完全清醒。这不是她做了无数次的梦!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数月来云涛长高了些,也胖了些,黑黝黝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云锦打量了他几眼,心中酸软至极,一把将云涛搂在怀里。数月来受的苦齐聚心头,她放声痛哭。
被云锦搂在怀里,云涛本来还有些扭捏,微微往外挣了几下。可听见云锦哭的伤心,他反倒伸小小胳膊把云锦搂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边哭边道:“姐姐不哭!云涛长大了能保护姐姐。大表哥说了,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家里的男人,姐姐就需要我来保护!大表哥还说。男人不能哭!姐姐你别哭了……”
云涛口口声声提到的大表哥,让云锦从乍见亲人的惊喜中清醒过来。回头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燕昭的人影,云锦略略心安。
若他这会出现,她要怎么跟全婶解释他的身份?
别人都能糊弄过去,全叔和全婶却是跟了苏家一辈子的人。苏家和母亲杜氏娘家的亲戚全在他们心里装着呢!
转眸扫了全婶一眼。见她泪流满面,俱是心疼的模样,并没有半丝疑心。云锦暗舒了口气。心中却暗自奇怪,燕昭是怎么花言巧语骗过一大家子人的?
放开云涛。云锦接过丁香递上来的帕子擦干泪水,看着云涛笑道:“我路上听龙辰将军说,你是被龙将军救回来的。一会姐姐换了衣裳跟你一起去龙将军府上去拜谢。等姐姐找到落脚的地方。再把你接出来……”
看着众人一脸错愕,又惊又惧的表情,云锦略皱了皱眉。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姐姐你又糊涂了?”云涛小脸上还挂着眼泪,猛地扑到云锦怀里,伸出小手就往她额头上探。
丁香和雨荷也是一脸紧张地瞧着她,云锦心里咯噔一下,脊背挺直,强抑住心头的惊慌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被云锦惊恐的表情吓到,全婶马上把云涛拉开。伸手替她顺了顺后背,解释道:“小姐睡了五日。一定是还没醒过神!居然把自已买宅子这么大的事都忘了!咱们现在就住在自已家里阿?您一进京就病了,燕少爷派人去龙府把咱们都接回来。龙夫人还用了将军的名帖,请了宫里御医替小姐诊病……”
全婶絮絮叨叨说了半晌,云锦终于明白了!
她那夜在客栈中睡着到今日才醒,居然一睡就是五天!而这五天里,燕昭到龙府找到龙夫人,自报家门说是苏家的表亲,要将云涛的苏家下人都带走!
龙夫人虽然执意挽留,但想到苏家必竟是书香门第。云锦又是未出嫁的女子,非亲非故的寄居在龙府并不合适,不如跟表亲同住名正言顺,便同意了。
燕昭带了全叔在城里寻了三天,找到这处合适的宅子买了,全家人算是在京城中安顿了下来!
虽然早猜出是燕昭在暗中筹办这些事,可听全婶确切地说出来,云锦心里仍是一惊,脑海中莫名就闪出燕昭给她脚上药的画面,双颊染上一丝红晕!
她身无分文,买宅子的钱定是燕昭出的!她一家大小住在燕昭买的宅子里算怎么回事?
略一沉呤,云锦对雨荷道:“我可有换洗的衣物?我想起来走走!”
雨荷忙点头笑道:“有的!表少爷早就从卫尉府把小姐的行李领回来了!”说完转身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一件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笑道:“小姐病了这些天,脸色不好,穿件带颜色衣裳可好?”
这些应该就是燕昭替她准备的东西!衣服颜色虽然艳丽,但并不犯孝中的忌讳,瞧了几眼,云锦突然觉得燕昭眼光真的挺不错。心里竟不舒服起来,这么会买女人的东西,难道是长年讨青楼歌妓舞娘们欢心练出来的?
强忍不快,云锦点了点头,转脸对云涛道:“我听说你一直也跟着龙府的小少爷念书,如今也别耽误了,去看书吧!”
虽然有许多话想跟姐姐说,可看云锦脸色不好,云涛乖巧地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换好衣服,云锦里外院转了一圈,心情复杂地打量着了这个新家!
前后三进的小院子,带着一个西跨院,处在巷子尾,即闹中取静又十分安全。前院是一溜倒座和三间待客的花厅,两边各是三间厢房,所有房舍皆用抄手游廊连着。西厢房正中是个过厅,穿过去便是西跨院。小小的院子里种了些竹子,三间正房,三间厢房,虽然小倒也整齐。
从花厅后门穿过来便是中院,迎面是一座太湖玲珑石堆的假山,藤缠翠绕,绿苔遍体。转过假山是五间正房,虽不是雕梁画栋但用料讲究。门窗基柱、台阶檐角等处皆雕工细致,花纹也不是普通的富贵花鸟图案,竟是些诗词歌赋。古朴中透着清雅。左右各有五间厢房,也都用抄手游廊连着。院子四角都有三四人合抱的大缸半埋在地中。
缸中蓄着清水,平日里养荷养鱼,走水时用来救火。这会无荷无鱼。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别有一分清静自在!
正房与东厢房夹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月洞门,穿过月洞门是一处花园,穿过花园便是云锦现在住着的内宅。花木掩映下有三间正房。三间抱厦,后面还有五间后罩房。
花园中挨着正房那侧的墙下是个小小的池塘,里面有些枯干的荷叶。另一侧种着许多叫不出名的花草。一株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木亭子。
挨着亭子便是一道粉墙,粉墙上泥水尚未干透。像是刚完工不久。墙上还有一处月洞门,紧紧关着,上面明晃晃挂着一把铜锁,隔壁院子中几株月桂隐隐探出墙头。
不知道京城地价如何,即便照着平洲地价估算,这院子也要五六千两银子!云锦心中哀叹,她欠燕昭的债算是还不完了!
“小姐!老奴该死。没照顾好您!”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微微地响起,哽咽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转身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神情激动的全叔跪在那里,云锦忙上前扶起他,声音亦有些颤抖地道:“多亏全叔照顾云涛,要不然我们姐弟怎能团圆?您老再不要提该死的话!”
“小姐……”看全叔还在自责,云锦忙转移话题,笑道:“这宅子好的很,我极喜欢。您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小姐谬赞了!这都是燕大爷出面才办成的!”全叔站起身,脸面微红竟不敢抬眼瞧云锦。
不像其它人称燕昭为表少爷,而是称他为燕大爷,看来全叔是知道内情的!
云锦面色微赧,指着亭子道:“进去说吧!太阳晒的我头晕!”
瞧出云锦有话要问全叔,雨荷极知趣地借口取茶走开了。请全叔坐下,云锦垂眸低声问道:“燕公子是怎么说的?”
略一迟疑,便明白云锦是问燕昭怎么介绍他自已的,全叔面色更红,想了想才道:“燕大爷找到小人!说他跟了商队押镖,半道上遇见小姐,便一路送小姐进京。为保小姐名节,他与小姐约定以表亲相称……燕大爷一表人才,虽然此时落魄,但是人品却极好……小姐…您无人做主,又是退了亲的……莫要看低他…”瞄了云锦一眼,全叔老脸发烫,底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看全叔的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了!
云锦再次哀叹,却也无法跟全叔解释。孤男寡女千里同行,估计全叔这会正盼着燕昭来提亲呢!
“燕公子人品高洁!与我一路同行却秋毫无犯,是个好人!我自认他做兄长,以后就以表少爷称呼他吧!”云锦轻描淡写地打消了全叔的疑虑,可心口却疼的厉害。
她一睡五天,绝不是太医所说积劳成疾,抑郁惊吓过度,分明是绝望下的逃避。若不是梦中那只不肯放弃的大手,她只怕会一睡不醒。
卫尉府门前的一幕,彻底断了她想守在秋明水身边的幻想。她把他深深地埋在心底,只当今生没遇到他,一切过往俱藏起再不翻出来看。
心里藏着两世的深情,如何还能再容下别人? 此生她只会守着云涛,再不多想!
抚了抚心口,云锦若无其事地问道:“这宅子是怎么回事?”
瞧了眼平静淡然的云锦一眼,全叔的脸色终于恢复过来,回道:“燕大爷……表少爷接我们出了龙府,本想赁一处宅子住着。可慕家突然派人送来了两千两银子,说是答谢小姐在半路上救他们家小的恩情。表少爷替小姐收了银子,便说赁宅子终非长久之计,跟老奴商量替小姐和少爷买一处宅子。
没想到京中房价忒贵,二千两只能买个破落的院子,还是市井小民聚集的地方。后来燕大爷的朋友提到这有一处院子,原主的儿子在老家惹了官司急需银两救命,这宅子便低价出售。
燕大爷出面跟原主谈到三千五百两现银,原主还答应所有家具物什俱赠送。慕家那二千两银子谢仪,老奴这里还有五百两,可还差一千两。龙夫人听说了,非要替小姐出。
表少爷说不好沾龙家太多人情,作主将慕小姐送小姐的镯子当了三百两银子,又四处找朋友借了七百两银子,凑钱买了这宅子。”
全叔说的详细,可云锦却一个字也不相信!她又不是没见过燕昭的手笔,他会因为一千两银子四处筹借?他身上那袋子金瓜子就不止一千两。
看着全叔从怀里掏出来的房契上,官凭街证俱全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云锦突然觉得那房契有些烫手!
明白燕昭费尽周折,做这些事只是为了瞒住全叔等人,让她面子好过罢了!
感激之余却有些疑惑,燕昭与龙家上下都熟悉,他的那些鬼话骗得了全婶,怎么骗得过龙夫人?龙夫人这么配合他演戏,图的是什么?
收了房契,云锦垂眸道:“表哥去哪了?”
“表少爷说要出京办事,估计要中元节前才能回!”瞧了云锦一眼,全叔忽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云锦跟以前不太一样,安静沉稳的有些让人看不透。
云锦点了点头未多言语,在全叔诧异的目光中,起身进了内宅。
而此时,离卫尉府不远的一处宅子里,燕昭正盘坐在窗前大炕上,抱着酒坛子痛饮。
刘柱子斜坐在燕昭对面,也抱着个酒坛子。看着醉意熏熏的燕昭,似笑非笑地挖苦道:“燕大爷!您好好的宅子不住,装神弄鬼地贱卖了,反过来窝在小人家里算怎么回事阿?”
瞧了瞧刘柱子,燕昭毫不客气地冷笑道: “你这鬼地方也能算家?你放着你爹的高宅大院不住,窝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摸了摸下巴,刘柱子一脸无奈,半晌才叹道:“我受不了我爹那眼神!”说完忽地凑到燕昭跟前,嬉笑道:“您不会是受不了苏小姐那副倔脾气吧?真没看出来,苏小姐长的娇小漂亮胆子却大的没边。在卫尉府里敢扯着我爹的袖子论理,真是女中豪杰!”说着伸手姆指在燕昭前前晃了晃。
看燕昭没有反应,刘柱子又嬉笑道:“兄弟们都拿您这事做赌呢!赌您什么时候跟苏小姐成亲!要我说,您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滚!”
揉了揉屁股,刘柱子丝毫没有被人一脚踹下炕的恼怒,笑道:“我下了一百两的注,赌您半年内成亲!您可别让我折了本……”
刘柱子话未说完,燕昭手中的酒坛子就朝他头上飞去,怒道:“我警告过你莫要乱讲!”
“还用我说?苏小姐在卫尉府中那通叫喊,您又不是没听见!那与您同生共死的劲,兄弟们都要羡慕死了!”刘柱子一脸委屈的蹿到门外,又把门打个开缝探头念了一句,“生米煮成熟饭,要了她身子,她就是您的人了……”
手中长剑钉到门扇上,室内终于清静了。
醉意沉沉的燕昭斜躺在炕上,解开外袍,摸着里面做工粗糙的里衣,喃喃叹息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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