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竹林中,他拉住她的臂弯,第一次开口求她:“阿芸,不要嫁给我大哥,这里不适合你,我带你离开,我们回荆州在小树林那里隐居,种上你喜欢的青竹麦田。”
一刀的眸子闪了闪,似有泪水滴落,苏恒稟住呼吸,静待一刀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刀才抬起眼看着苏恒,一双眸子清亮清凉,她缓缓开口:“我不能跟你走。”
苏恒怔住了,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一刀的答案,只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还想试试。
“你果然早认出我来了?”苏恒捏住一刀手臂的力气似加重了几分。
一刀微微蹙了蹙眉:“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大哥?你明明不喜欢他。”苏恒似有些发怒,一把扯过一刀。
一刀眸子依旧清亮,看着苏恒,淡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不喜欢苏慕?”
苏恒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一刀又接着道:“儿时,我是真的想过长大后要嫁给你,跟一一起种上一片麦子地,安安稳稳的生活。但现在,对不起,我变心了!你……忘了我吧。”
初初找回一刀时,苏恒是惊喜的,即便是被揍了,也总能笑呵呵出现在一刀面前,而现在,苏恒的背影落寞的似全世界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人,全因一刀的一句:“对不起,我变心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刀说谎,一刀说她变心了,他便真的以为她变心了,或者是,他一直没有自信,没有自信这么多年后,一刀的心还会在他身上,所以在一刀说喜欢苏慕后,他便真的相信了。
自此,苏恒离开了青竹山庄,回到荆州城,救下与一刀有着相同坠子的我,买下麦子地,守着同一刀身上一样的吊坠过了这么些年,几年间,再未回去过。
我还是不明白苏恒既然这么喜欢一刀,当初为何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一刀,甚至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风起,吹得我有些冷,忍不住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平静的湖面荡起一阵涟漪,迷雾中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身世
红色,青竹山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似乎是一刀和苏慕成婚的日子,青竹山庄却是一团乱,新娘子突然发疯,见谁砍谁,甚至还带走了老庄主苏疾风。
苏慕也被砍成了重伤。
老夫人唐凤独自坐在高堂位置上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山庄,面无表情。苏影和苏玲月正四处找着失踪的苏疾风和一刀,宾客也都帮忙在找寻。
此时的二人,却不在青竹山庄,而是在云州城的一间客栈最角落的房间。
“这四年,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动手,今天,终于要杀我了么?”苏疾风坐在桌子边上,看着手中的酒杯,笑得无所谓,似在问一刀,又似在问另外一人。
一刀呡着唇不语,只是架在苏疾风的脖子上短刀抖了抖。
“她……还好吗?”苏疾风抬起头看着一刀,又似在透过一刀看另一个人。
“……”一刀见得他看自己,顿时凝神戒备。
苏疾风淡淡一笑,出声道:“你也不必紧张,我跟你出来,只是想见见她。”
一刀看了一眼房中屏风,似乎想要说什么。
苏疾风却叹了口气,道:“玲珑,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红衣似血,笑得妖娆,正是一刀的师父。
她走到苏疾风面前,骤然出手,纤纤十指已掐住苏疾风的脖子,笑道:“怀着身孕时丈夫一声不吭突然离开,离开几年后他所谓的家人又回来抢我的孩子。我想找你时,你却正跟人拜堂成亲,我的儿子正叫着别人娘亲,我为了找你问个缘由,被打得奄奄一息。独自在破庙里险些死掉时,却传出你喜得贵子的消息。你说我能好么?苏疾风,这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要你的命。”
苏疾风伸出手,似想要去抚玲珑的脸,最终还是无力垂下,喃喃道:“对不起!”
“呵,对不起?苏疾风,你的确是对不起我。这相思断情,还是你曾经教我配的,现在,是你自己喝了他,还是……”
玲珑话还未说完,苏疾风便举着杯子准备仰头喝下。
“啪!”的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杯中的酒渐到鞋上,玲珑面上已无笑意,一脸苍白似在后怕,甚至连手也在瑟瑟发抖,道:“不行,我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你死了,这样太便宜你。”
“玲珑……”苏疾风怔忪半晌,才开口。
“别叫我玲珑。”玲珑募的将桌子上的茶盏杯子掀翻在地,揪着苏疾风的衣襟,便破窗而出。
“师父!”一刀想要追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飞刀刺中胸口。
“你帮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此后不要再叫我师父,想要相思毒的解药,去青竹山庄找。”玲珑的声音有些恍惚。
再下一幕,便是一刀在小树林中打劫我的场景。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月牙泉中迷雾散尽,夜风吹过,水面微波荡起。
临渊的笛声也逐渐低回,最后停了下来。
我记得那日我在树林中见到一刀时,她胸口处便是在流血,那地方,正是她被飞到伤到的地方,也就是说,那道伤,她一直没有去认真打理过,她甚至没有去青竹山庄找解药,而是直接去了荆州城郊,募然想起苏恒曾经跟一刀说过的话:“我带你离开,我们回荆州在小树林那里隐居,种上你喜欢的青竹麦田。”她去那里,是因为苏恒罢!
一刀并没有杀苏疾风,苏疾风在一刀最后的记忆中是被她师父玲珑带走,而之后,一刀便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苏疾风为何中毒,又是如何回到青竹山庄的,她也无从知晓。我想不到也不想去想一刀为何要把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只知道如果让苏恒知道一刀并没有杀苏疾风,或许他们不会如今日这般。
“还好吗?”宋谨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才发现临渊面色极差,甚至腿脚都有些站不稳,唇边似还有血。
“没事,只是第一次吹这曲子,有些费力罢了。”临渊似毫不在意的摸了摸唇角的血,抱着一刀,回过头来笑道:“走吧!这地方怪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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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青竹山庄少夫人对庄主苏疾风下毒,而后又逃脱这件事情怎么算都该是一件大事,而苏恒那日的神情来看,青竹山庄的人势必要追杀一刀好一阵子,然,过了半个月,江湖上依旧没有传出青竹山庄追杀大少夫人的事情,但却传出一桩更大的事情,这件事便是,青竹山庄庄主苏疾风,死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大事,便是相思坊的玲珑夫人也死了,而且是死在青竹山庄,死在苏疾风房间中。
临渊回来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看到一刀的手指明显动了动,眼角有泪滑落。
“一刀!醒醒”见得她有了反应,我几乎是喜出望外,慌忙起身唤她。
许久,她终于睁开眼,眼中一片迷茫。
“醒了?想吃什么吗?”记得三年前,我初初醒过来时,肚子饿得发慌,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好饿!”那时候苏恒怔了许久,才大笑着去给我煮了些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还揶揄我:“别人醒来都是叫疼,你倒好,却是在叫饿。”稀饭虽稀,味道却是让我至今都还记得,清甜清甜。
因为此,我也觉得,一刀没有叫疼,应该也是饿了,毕竟她已经几天没有进食。
“不用。”一刀神色有些恍惚,低声回了我的话又看向临渊,面色有些木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临渊摸了摸鼻子,道:“我说,你算是逃过一劫了,青竹山庄现在没空抓你。”
“你说谁死了?”一刀扔不死心的问。
“苏疾风和相思坊玲珑夫人啊。”临渊手上剥着橘子皮,漫不经心答到。
一刀却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面无血色,嘴唇都在发抖。
“一刀?”我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
她似才回过神来一般,垂着眸子道:“没事,我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可看她面无血色的样子,一丁点儿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正想问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却被临渊连拉带拖的拽了出去。
宋谨言刚好端出最后一盘菜,目光放在临渊拉着我胳膊的手上,似要用眼神砍断临渊的爪子。
临渊显然也意识到了,放开我的手臂,讪笑道:“好香!阿谨,你的厨艺又进步不少啊!”
说着,便将魔抓伸向那盘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龙虾。
就在临渊的手刚要碰到龙虾时,宋谨言拍开他的手,将那盘小白菜递到他面前,淡声道:“虾是烟儿的,你吃这个。”
我愣了一愣,宋谨言怎么知道我爱吃虾?
“我说,宋大太师,这可是我的宅子,你这样对我真的好吗?”临渊登时跳起脚,道:“护媳妇儿也不是你这个护法,她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她吃不完你再吃。”宋谨言懒懒的看了临渊一眼,又对着我道:“饿了吧,今日都是你最喜欢的菜色。”
“你哪一天做的不是她喜欢的菜?”我听到临渊的低声抱怨,心中丝丝甜甜,想起自宋谨言出现后,桌子上每一餐只要是他下厨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正准备弄些饭菜去房间给一刀,门却开了,一刀走了出来。
“一刀姑娘,开饭了。”见得一刀出来,临渊眸子募的一亮。
宋谨言似对一刀醒过来的事情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去添了一副碗筷。
一刀对宋谨言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谢谢,宋谨言报以淡笑,并未出声。
一刀一顿饭似都吃得心不在焉,吃完后,她却突然道:“我想去青竹山庄看看。”
“不行!”临渊第一个出声反对,他看着一刀,道:“青竹山庄现在忙没时间出来找你,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一刀冷冷看眼临渊。
“为什么?”宋谨言突然出声问到。
一刀咬着下唇许久,才似下定决心般,抬头道:“师父,是我亲娘,我唯一的亲人。”
这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以,毒是玲珑夫人下的?所以,一刀是在替玲珑夫人顶罪?
“……”
“……”
“……”
“你……你说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宋谨言亦是一脸不解,之前在月牙泉,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一点,一刀是什么时候知道玲珑夫人是她娘亲的?又是怎么断定玲珑夫人是她娘亲的?而我,又是谁?与一刀有着相同的吊坠,这真仅仅只是巧合吗?还是玲珑夫人也是我的娘亲?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刀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许久,才又道:“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和过去。”
“……”听着一刀的道歉,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刀虽没告诉我们,我们却也将她的过去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当初去月牙泉只是为了看看她的过去解开她的心结,但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去探究她的过去,总归是我们理亏的,不赞成她去青竹山庄是一回事,探究她的过去又是一回事,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们一直知道她的身份。
“你们该是知道我是相思坊的人。”一刀的声音有些恍惚。也不知她是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她的过去,还是因为昏睡太久,有些晃神了,她手抚上胸前的吊坠,又接着道:“她曾经问过我这条坠子的来历,偶尔在她癫狂的时候,也能从她口中听到她的一些往事。”
玲珑夫人清醒时出去必要的教授外极少与一刀说话,偶尔癫狂时,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有时候会跟一刀说许多的话,有时候会什么都不说,便抽打一刀,说着那些一刀听不懂的话,醒来后却似什么都不记得一般。
起初,一刀甚是害怕,也想过要避开,可那日,她正欲逃,玲珑夫人却募的发现她脖子上佩戴着的弯刀吊坠儿,手中的鞭子掉在地上,第一次疯魔之后没有打她,而是紧紧抱着她,哽咽道:“孩子……我的孩子……”
一刀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知是该推开这个素日里并不如何待见她的师父,还是该回抱着她。
许久,玲珑夫人才松开她,颤着声问她:“你右肩上可是有一株彼岸花胎记?”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往事
彼岸花,相传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既是黄泉路上的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生来便带彼岸花的人自然会被认为是不详之人。
而彼岸花胎记,一刀也确实是有的。
也是自那日以后,玲珑夫人疯魔时不再是只拿着鞭子抽她,偶尔会精神恍惚着跟她说一些一刀听不懂的话,也是这一次,一刀彻底绝了玲珑夫人发疯时逃走的念头。也许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