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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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无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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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第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头的皓白身影。

那人正低头拿锦帕为床上之人擦拭脸庞。

翘而微卷的睫毛下,眼里似乎有细小微弱的星芒。他的眼神温柔专注,仿佛世间万物只余了这床上一人。

第二眼便给了病榻之上辗转挣扎的王瑀。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锐利,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拼命抑制着自己嗜血的冲动。

这个人,用最最卑劣的手段羞辱了他,把她肮脏卑劣的气息沾染在他身上,倾尽月湖之水也不能洗刷回自己的清白。

他好恨……

木离华见到白衣似雪的慕容晓时,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叹。

世上竟还有如此出色的人物,比之小奴竟毫不逊色。他二人同立屋内,一人至静至清、一人至冷至艳,正如春花秋月,各有胜场,却衬得床上人物愈加枯槁暗淡。

王宸见他打量慕容晓暗含几分探究之意,便出言唤道:“木先生,这是世侄慕容晓。晓晓,见过夷族大巫医。”

慕容晓微微拂身,声音中有一分奇异的暗哑,“晚辈慕容晓见过夷族大巫医。”

木离华摆摆手,“不必多礼。你与小奴差不多大,也我唤一声叔叔吧。”

慕容晓一愣,果真低低唤了一声,“叔叔。”

木离华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慈爱,温言说道:“好孩子。”顿了一顿,又细细看了慕容晓一眼,“七花七虫毒性非同小可,即使沾染分毫,也不可小视,”

慕容晓摇摇头,轻声说:“不妨事。”复又对上王宸关切的目光,遂又无奈一笑,“我有分寸的。先请大巫医替王瑀诊脉吧。”

木离华清水洗过手之后。伸食中两指搭在王瑀脉搏之上。凝神半晌,又翻开王瑀的眼帘,看了看瞳孔,掀开被子,看了看手心和脚心。

静思一会儿之后,望着焦灼的盯着他的众人,缓言对王宸说:“侯爷,借一步说话。”

王瑀把他带到旁侧花厅,等侍童奉茶之后,屏退左右,沉声说道:“有话先生但讲无妨。”

木离华面色凝重,“七花七虫相思蛊不愧是当世奇毒,都尉身上现在毒素已不下数十种,如不是有名医灵药,她恐怕还撑不到现在。敢问侯爷,哪位同仁在此?”

“晓晓的师父雪谷梅珈。”

木离华点头赞叹,“南北二圣,雪谷寒潭。传言不虚,就医术来看,当时之人已无人能出其左右。”

王宸性急,忍不住打断道:“木先生,多等一刻,瑀儿就要多受一分的折磨。你快说如何医治吧。”

木离华闻言温雅一笑,深邃的眼眸深处隐隐有几分火热之意,“寻常的草木药石针灸之法无法根治七花七虫之毒。蛊虫是天地灵物,同样喜食灵性之物。我想寻一有灵性之血的药人,每日喂他奇花异草,以他之血饲蛊虫,等蛊虫慢慢熟悉饲它之血,在用灵血将它引出宿主体内。”他望着王宸,目光沉凝,慢慢说道:“此法,乃是我从古书看到,从未有人尝试。侯爷,可敢一赌?”

王瑀负手而起,眼神苍凉,笑容中却有运筹帷幄的霸气与从容,“本是必死之局,如今且有一线生机,为何不赌?先生但试无妨。”

木离华见她如此爽快,目光中不禁多了一分倾佩。突然起身离座,双手举至齐眉,对王宸深施一礼。

王宸大惊,慌忙扶起,“先生,这是何意?”

木离华后退一步,执意把礼施完,方正色说:“小侄月奴在月湖之中对都尉大人一行多有得罪,离华待他赔礼。他自幼失诂,离华难免对他多有溺爱,导致他的性子极为孤傲。可他本性不坏,若是侯爷愿意,离华想让他做饲虫的药人已恕他之过。”

王宸心中一怔,王瑀回来之时,只是告诉她木离烟答应借道,而且借给了大军两名善于驭蛇的夷族人,木离华所言过节倒是一言未说。

想起大厅之上红衣男子怒意滔滔的眼神,暗暗一叹,王瑀果然桃花太盛。

王宸面上半分心思未露,语发至诚,“先生太过,王瑀也有不是。让月奴公子做药人,风险太大,万万不可。我大军之中有几十万好女儿,难道还找不出合适之人?”

木离华摇摇头,“侯爷军中俱是勇士,却无一人身具灵血。小奴生来体质特殊,血液就极受毒物喜爱。得我精心养育,更是吃了不少天地异宝。短时间内,侯爷绝对找不到比他更合适之人。况且,有我在旁,小奴虽然危险,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王宸闻言脸色一肃,绕着屋内疾走一圈,半晌谓然一叹,“先生大恩,让王宸何以为报?”

“若真能事成,离华真有一事相托。”木离华的俊颜浮出些许尴尬之色,双眸却依然直视着王宸。

月奴冷冷看着慕容晓。

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细细的为王瑀擦拭脸上的汗水;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絮絮低语。甚至会在疼痛来袭之时,把王瑀紧紧抱在怀里,像抱小孩一样轻轻摇晃。

又一碗药端来。

夏雨忙的甚至都没顾及得上屋内诡异的气氛,转身就离了帐。

月奴就这样看着,看着慕容晓端着药碗,以口哺渡,一口一口将一碗浓稠的泛着绿沫的药汁慢慢喂下。

越看,他的怒火越炙,尖尖的指甲已深深掐进了柔嫩的掌心。

慕容晓喂完了药,慢慢将王瑀凌乱的黑发理顺。抱着她瘦骨嶙峋的身子,看着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心上就像有一把钝刀在反复拉锯。

忽听屋内一声冷笑,慕容晓慢慢抬起头,大眼之中满是迷茫之色,仿佛是刚刚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半晌才迟疑的问道:“公子?”

月奴神色高傲,眼神中有浓浓的不屑,“笨蛋,你已被她传染上了七花七虫的毒性!还不去处理,是想陪她一起死吗?”

将脸慢慢贴在王瑀冰冷的肌肤上,慕容晓像是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双眼之内仍是烟霭沉沉,语气轻的就像夜半湖上飘过的一抹雾气,“向右行几步就是客房。公子旅途劳顿,先去休息吧。”

这一点疼痛,还不及她体内千分之一。他想要陪她,甘之如饴。

月奴冷冷的盯着他,眸中神色晦涩不明。长发一甩,银铃阵阵,人已飘然离去。

太冲县的上空,盘旋飞出数只雄鹰。它们优雅的张开双翼,转眼就消失于天际。

盛京。

上书房。

仁宗坚毅的眉已紧紧抿成一字,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摩挲着翡翠龙首镇纸,轻叹一口气,“千年的空心檀木,九瓣心莲白莲子,雪山九品灵芝草,深海蛟龙龙上角……太夫那儿可能有一截千年的空心檀木,九瓣心莲白莲子大内密室可能有一枚,还差两种。”

王嬛沉声说道:“请皇上口谕,臣马上去取。剩下两种,我去京中世家中寻。”

仁宗立时提笔,写完之后,盖上私印,递与王嬛,看着忧色重重的王嬛,温声说道:“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朕提。”

王嬛颔首,“谢皇上。容臣先告退。”

仁宗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点点头,“快去吧。”等王嬛一脚迈过上书房高高的门槛时,终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皇弟,知道了吗?”

王嬛身形一滞,半晌才涩然说道:“若皇上有空,不妨去府中看看他。”

仁宗颓然靠回椅背,一抹苦笑浮上唇角。

淮水大捷,送上来的捷报上附了立功人员的名单。第一行赫然就是王瑀!

睿敏当夜就拿着先帝御赐璃龙宝剑闯了宫,在太夫跟前又哭又闹,说什么都要休妻。

太夫带她带平阳,祖孙三代齐上场,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才逼得他又回了辅国公府。却还是在辅国公府设了一个庵堂,日日诵经茹素。放话出来:女儿一日不会,就一日不认王嬛。堂堂三公之首,晚上连夫君的房门都进不去。

还是她金口玉言,承诺借下次换兵布防的机会,让王瑀回京述职,才换的睿敏重回笑颜。

如今却……

王瑀,朕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弟弟,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朕活过来!若是不然,若是不然……

病愈(上)

王嬛刚刚策马来到自家巍峨耸立的楼门外,管家王合就急急迎了上来。

接过王嬛手里的缰绳,低声说道:“主子,皇子离家了。”

王嬛闻言身形一颤,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薄唇抿成直直的一条线。

王合羞愧不已,大脸涨的通红,双眼直直的瞅着自己的鞋尖。

王嬛甩镫离鞍,径直奔回主屋。

屋内陈设一如既往。

绘蕉叶纹转心梅瓶里重瓣棣棠娇艳欲滴,千叶莲花素纱承尘高高挽起,甚至三足兽头炉里还吞吐着袅袅檀香。

王嬛的目光急切的屋内扫视一圈,慢慢的,目光冷静下来,有一种透骨的悲凉,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睿敏,你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怎么可以还这么孩子气?

瑀儿的命金贵,难道前方千千万万的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叫我……如何是好?

她跌坐到黄梨木透雕玫瑰靠椅上,勉强提起精神,“皇子身边有谁?”

王合赶紧接道:“只带了琉璃一人。”想了一想又说;“骑了火骓和闪电。”

那已经是辅国公府最快的两匹马。

王嬛脑中极快的思索,声音有条不紊,“传令京都通往荆州各路关卡,密切留意皇子一行人,一有消息,立即上报。传讯惊鸿,让他放下手中一切行动,合力搜寻皇子行踪。找到之后,勿要声张,就地保护。通知王宸,让她沿途接应。”站起身来,重扫视屋里一圈,只觉得这富丽堂皇大屋突然有说不清的冷清之意。低叹一声,“给我备马,我要再进宫一趟。”

慕容晓轻轻闪身进屋。

梅珈正在埋首书案,头也未抬,口里不停的喃喃自语。

慕容晓见桌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纸,全是演算的七花七虫相生相衍的毒性。心中一酸,默默地动手收拾起凌乱的桌面。

推断被人打断,梅珈心中恼怒,正想破口大骂,忽见是慕容晓,转而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今日怎么这般有空,难道是王瑀臭丫头终于走到头了?”

慕容晓急急打断她,“师父!”见梅珈面色不豫,过来依偎在她身旁,将螓首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又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梅珈听出他声音里满是企求哀伤之意,心中虽仍是愤懑,却也强自压下。半晌才说:“我配的丹犀清露你喝了没?”

慕容晓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时候,受到别人嘲笑时,他就会这样静静地靠在师父的肩膀上,浓浓的草药香很快就能让心绪平静下来,现在也是一样。

梅珈感到徒弟难得的软弱,心中也是唏嘘万分,师徒俩就这样静静依偎,一时无言。

“晓晓,待王瑀毒解之后,你随为师返回雪谷吧。”

慕容晓没有回答。

梅珈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晓晓,王瑀的性子阴沉,他接近你只不过喜欢你的简单质朴,就好像一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间对清粥小菜感了兴趣一样。就算她动了情,也不会像你陷得如此之深。师父已倾尽全能,如果真能治好她,也算替你还了这份人情。然后我们师徒就游走山川,治病觅药,好不好?”

踏遍河山湖泊,搜集天下灵药,悬壶济世,将雪谷医术发扬光大,一直是他的理想。若是几天之前问他,恐怕他还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现在却觉得那青山绿水已离他如此遥远。柔肠百结,思虑千般,一缕一缕全缠绕在那病榻之上,已无半分思忖他物。

梅珈知道自己的徒弟虽然生性平淡,少欲少求,但认定的事一向极少更改。又是初识情之滋味,也不指望这一番话就能说动他。叹了一叹,又说:“为了一个女人,连早就答应师父的事也做不到了吗?”

慕容晓只觉心中极苦,身子慢慢滑落下来,将头枕在梅珈膝上,哽咽说道:“师父,你从小就教我,行医首重‘仁’字,做人要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王瑀于我,不单单是儿女私情,若没有她,晓晓怕早就是雾隐山下一堆枯骨。此番又因我之故,累她身受七花七虫奇毒。晓晓早已立誓;如她痊愈,只要不弃,晓晓绝不会主动离她而去。”

梅珈感到膝上衣裤已被他泪湿一片,心中又气又怜,连声说道:“痴儿,痴儿!”

慕容晓待情绪慢慢平复,方才起身,轻声说道:“师父,你不要太过劳累。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看看王瑀。”

梅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摆摆手,“罢了,罢了,由你去吧。”

王宸的临时住所是一处两进院落,她平日议事兼休息就占了里三间。王瑀暂被安置在主屋左首的抱厦里。

慕容晓回去时,发现小小的花厅之内只有王宸一人,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目光久久的望着眼前的薄胎青花瓷碗。

听到响声,王宸抬起头来,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晓晓,怎么没陪师父多待会儿?”

慕容晓抿唇一笑,目光移向葱绿撒花的门帘,神情里带了几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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