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有些意外自己还会被认出来,一下子慌张起来,下意识抓住了费扬古的手臂。璟珂正要回头安慰她别怕,一见她举动,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手上,遂噤声继续向前走,换上冷峻的脸色,凛冽的目光扫过周围一群色眯眯的人,径直走到掌柜的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豪气十足甩在他面前,扯出低哑的声音道:“你的茶楼我买下,这些钱够不够?”
掌柜的想来也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多银票,早已经花了眼,一个劲点头:“够,够!”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茶楼老板,你依旧做你的掌柜。”璟珂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其他目瞪口呆望着她看的人,又回头对那个呆若木鸡的掌柜说,“我不希望我的地盘出现下流之人。”
掌柜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手疾眼快收起那一大叠银票,点头哈腰道:“是,是,主人说的是!小的这就去办!”说罢,掌柜的又挺直腰杆,扯了几下嗓子,叫出几个彪形大汉,将刚才对方柔无礼的那些男人给赶了出去。
这可是扬州城内最大的茶楼,璟珂一掷千金买下这里,其实只是借方柔做幌子顺手推舟罢了,她想的是山高皇帝远,若是以此为根据地,收集江南大小情报,可以省下弘历不少精力。
重新回到楼上无人可扰的雅间,璟珂三人只叫进掌柜一人,门外几个大汉守着。
“小的叫黄才发,大家都喊小的老黄,主人要有啥吩咐尽管叫小的。”
老黄一四十来岁模样,人微胖,总是哈哈笑着,一副憨态可掬模样。在璟珂看来,就有些像是现代香港的一个老牌曾姓艺人。能够从一个小茶棚做到如今最大茶楼的掌柜,自然有他的本事。璟珂听他说完大概的发家史,就更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见时机成熟,费扬古与璟珂交替眼色,便亮出璟珂的腰牌,老黄一见那明黄闪闪,吓得两腿直哆嗦,“扑通”一声跪下,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大人物,哑口无言。
费扬古本想逗他一会,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上前扶起他,老黄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不敢说话。
“方才买下你茶楼的这位是当今天子的姐姐,和硕淑慎长公主。”费扬古得璟珂默认,便向老黄挑明了他们的身份。
“公……公主?”老黄更是傻了眼了,在他意识里,公主都是养尊处优待在深宫里,哪会女扮男装跑来江南。虽说从一开始璟珂踏进他茶楼,他就看穿璟珂的女儿身,下意识认为璟珂不是简单的人物,但万万不会同长公主的身份联系起来。
璟珂微微一笑,冲着老黄点点头。费扬古才继续道:“我是蒙古科尔沁左翼达尔罕旗满珠习礼家族贝勒费扬古。这位方柔姑娘想必不用我多介绍了。”
听到费扬古的身份,老黄再次哆嗦得站不稳,颤巍巍地拱手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长公主大驾,该死该死!”
“行了,本公主买下你的茶楼可不是要你去死。”
璟珂手中本在转悠的折扇“哗”的一声打开,老黄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楚折扇末位小小的落款,眼睛直瞪得老大了,“这……这是圣祖爷的真迹!”
“算你识货。”璟珂翻过扇面看了一眼,笑着收了起来放在一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出门时没注意,随便抓了一把折扇,偏偏拿到的是康熙当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之间老黄满脸大汗淋漓,稍许缓过神来,理清今天仿佛做梦的一切,才冷静了不少,“长公主既已买下茶楼,小人一家就是长公主的人了,但凭长公主吩咐。”
“嗯。以后在外面,只消叫我汪公子,千万不能提及我的身份。”璟珂严肃地对老黄说明着事情,“另外,我会在扬州府安排人,每半月与你对接,你按着我的方式,把收到的消息汇报给我,不得虚假!”
“长公主放心!小人别的本事没有,收集消息最厉害。”老黄一下子便恢复到一开始笑哈哈的模样,连连应着决不让璟珂失望。
璟珂见着他就如同见到谐星一般,心情好了不少,但仍压制住内心想笑的冲动,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子,“话先别说太满,如果你办事不力,该知道本公主会怎么做。”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汪公子喝茶?雨前龙井还是碧螺春?”老黄行走江湖多年,十分识趣,不过璟珂倒不敢完全相信他,慢慢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费扬古,费扬古与她有着默契,遂点头表示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在天黑之前回了宅院,流风即刻报说,今天扬州城最大的茗香楼被一个年轻英俊的豪客买下了,大家都猜测说这个豪客就是当年买走方柔的富人。
听这传说,璟珂不禁大笑起来,敢情那群人都把她当财大气粗的地主了。
ps:①电视剧《上错花轿嫁对郎》片尾曲《烟雨唱扬州》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收养义子
江南烟雨迷人醉,那更红颜为谁憔?这是一个浪漫的地方,让人轰轰烈烈爱恋一场,人间天堂。给力文学网她似乎懂得了那些年为何十七叔允礼会多次下江南游山玩水。
倚楼听风雨,璟珂驻足远眺,想起亡夫观音保,无以话凄凉。风景如画的扬州,观音保没有机会来看,就让她代替他。
你是否化作那濛濛烟雨,陪伴着我?璟珂伸出手探到窗外,掌心朝上,雨滴在她手心跳动,仿佛在述说着一个美妙而古老的故事。
雨中的扬州,假使当日你未走,我们一同下扬州,若是为你留下一儿,唤作“雨扬”可好?思念无数,绵绵不绝,一阵微风吹过,飘飘洒洒的雨迎面扑来,璟珂的眼睫毛上已沾染上水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观音保走了三年有余,璟珂一人带着两个女儿,挨过了难熬的日子。她总相信,观音保并没有走,他的灵魂化作清风细雨,时刻萦绕在她身边。
“长公主,刚才奴婢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孩子,不知是哪家狠心的父母抛弃了,奴婢不忍心,自作主张抱了来。”流风轻敲了门,怀抱着一个由破布包裹着的婴儿,请示璟珂的意思。
璟珂心里一沉,见那孩子睡得香甜,甚是可爱。难道,是你听见我的呼唤吗?
一股力量促使她朝那孩子走过去,慢慢抱了过来,孩子被她抱入怀里,即刻睁开了圆溜溜的双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她,竟还冲着她笑。
“若非家境困难被逼无奈,谁愿意舍弃亲生骨肉呢?”璟珂叹气着逗了逗小婴儿,揭开襁褓一看,是个男孩!
流风见璟珂露出了笑容,心中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又想接过孩子:“奴婢先抱孩子下去洗洗吧,想必孩子也饿了。长公主要另外为这孩子找乳娘吗?”
“嗯。”璟珂点点头,把手中的孩子交还给流风,“孩子身上既无任何信物胎记,想必日后他父母不会找上门来。名字就叫‘雨扬’吧,你派人去找个合适的乳娘。”
流风含笑着应了声,便抱着孩子下去了。璟珂呆然坐着许久,直到长臻和长嘉都进来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额娘,刚才徐姑姑抱着个小弟弟,好可爱呀!”看到长嘉那么喜欢雨扬,璟珂十分欣慰。
而长臻则沉默不语,璟珂不解,轻轻揽过她,温柔询问道:“臻儿,你想什么呢?能不能告诉额娘?”
“额娘,你是想让那个孩子当我们的弟弟吗?”已经快十岁的长臻比妹妹懂事一些,不同寻常的成长经历也让她比其他贵族格格更早熟。给力文学网
璟珂微微一愣,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那个小孩来历不明,怎么能当阿玛的孩子?”长臻一语说出心里的疑惑。璟珂这才想到,自己确实是太草率了,连那个孩子的来历都没调查清楚就急急忙忙要收养他。
不过,看着长臻和长嘉一脸疑问,璟珂则笑着解释道:“如果臻儿不喜欢,额娘不收他就是了,让他给你们当玩伴好不好?”
“额娘,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生个小弟弟呢?”长嘉十分天真的话触动了璟珂心里的伤痛。
长臻下意识地拉过妹妹,捂住她的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璟珂不知该怎么对小女儿解释这个事情,见长臻如此懂事,心中的伤痛被欣慰冲淡了不少。
“嘉儿,额娘有你们就够了。”璟珂强颜欢笑,抚摸着长嘉的脑袋,柔声安慰着。
长臻怕额娘太过伤心,忙找借口说要带妹妹去玩耍,让璟珂自己一个人平静心情。
费扬古从外头办事回来,见长臻两姐妹悻悻离开,感到奇怪,踏进门,又见璟珂在黯然伤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禁皱了眉,着急询问了许久。
璟珂眼里噙满了泪水,回过神来,擦了眼睛,笑道:“没事。想起额驸了。”
“我方才听流风说你收养了一个弃儿,可是真的?”费扬古不明白璟珂的举动,遂亲口问她一探究竟。
璟珂将窗子掩了一些,走回屋里,坐了下来:“既然有缘分,就当是可怜那个孩子吧。”
“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我是怕你还走不出来。”费扬古毫不掩饰对璟珂的心疼,这么长时间每逢夜里,她总会一个人发呆好久好久,才入睡,好几次被同样睡不着的费扬古瞧见她房间里烛火通明,才格外怜惜。
白天总是装出坚强的模样,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却独自一人承受伤心。
“弟弟走了那么久,你该让自己振作才是。”半晌,费扬古哀叹了一声。他知道,大清公主自圣祖爷开始便已经不能改嫁了,可是当年固伦纯禧公主、固伦荣宪公主等皆已中年,并不在乎孀寡之苦,而璟珂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很长,往后的日子,个中的心酸,即便是身边之人都不能完全体会。
璟珂却异常轻松,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我没事。”
“璟珂,其实我……”
“不要说。”璟珂笑意浅浅,轻轻摇着头,“不要说下去。”
见她这么委婉拒绝自己,费扬古只好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吞咽了下去,未免尴尬,他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交给璟珂:“这是富察公子发来的密信,说是理亲王于郑家庄王府聚集朝臣,在谋划着什么。”
璟珂皱了眉,接过密信,去除上面的封印,取出信件细细读了之后,眉头拧得更紧:“庄亲王怎可如此糊涂,侄子胡闹,他也不劝着!”
璟珂忧心地把一手将信拍在桌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前脚刚离开京城,十七叔尸骨未寒,他们就按捺不住了,真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家伙!”
“要给富察公子回信吗?”费扬古见她如此动怒,不好多插话,毕竟是皇家内部的事务。
璟珂想了想,顺势要提笔写回信,刚写下“富察公子见信佳”几个字,又犹豫了片刻,遂将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的火炉里。
“怎么了?不回吗?”费扬古奇怪地看着那一团纸瞬间化作灰烬,而璟珂依旧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璟珂摇摇头,解释说:“眼下傅恒根基不稳,我不能将他拖下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妨我多派些人手盯紧理亲王?”
璟珂仍是觉得不妥,沉思许久,有些伤神,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方才的窗前,推开窗,质检方才的毛毛雨下得更紧了些。
“给纳兰府去信,就说明年送他女儿入宫。”愁眉不展,璟珂转过身对费扬古说道。
璟珂同观音保提过的事情并未告知费扬古,只见他神色有些惊诧,但并未多问,只应了声,便带上门,让璟珂放宽心。
门外的费扬古,此时此刻回头依稀看见仍然望着窗外伤神的璟珂,实在不忍,便抓紧时间去办事。
而方才离开璟珂屋子的长臻两姐妹,来到流风为小雨扬喂奶洗澡的房间里,此刻那孩子还睡在**上,旁边只有一两个侍女照看着。
“弟弟好可爱呀!”长嘉忍不住俯下身,伸出她那肉嘟嘟的小手要摸摸小雨扬。
长臻在她身后冷不丁地说了句:“他不是我们弟弟。”
“为什么呀?”长嘉缩回伸出的手,挺直了身子,回头看着一脸冷冰冰的姐姐。
长臻瞥了一眼小雨扬,说:“他不是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额娘生的。”
“那他不是弟弟,是什么呀?”
长臻语塞,她也不知道该说那孩子是什么。第一眼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她就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长嘉见姐姐答不上来,挺是得意地笑着:“你答不出来吧?那他就是弟弟。”说着便俯身抚摸着雨扬。
“两位小祖宗,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方柔一直找不到长臻两姐妹,几乎把整个宅子都找遍了,才发现她们在这房间里逗孩子玩。
长臻跑过去拉过方柔的手,指着**上的小雨扬走上前去:“柔姨,他怎么是我弟弟?”
“额……因为长公主收养了他做义子,他自然就是你们弟弟啦!”方柔笑着摸摸长臻的小脸,又瞥了一眼**上的小雨扬,爱怜地抱起他,坐在**沿,笑着问两姐妹,“你们瞧,是不是很可爱呢?”
“是呀是呀!”长嘉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