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林有时候似乎很忙,但总是在闲下来的时间里就来找她。有时候两人甚至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在院子里坐着,也能呆上半天。这还是自小双从楚州出来后,两人能好好相处的最多的日子。只是,在楚州的时候。两人更多的是插科打诨,不管是骑马、喝酒,还是做生意,总能聊上很久,或者互相开玩笑,说说笑笑互损对方,那时的日子。总是自然而快乐的。
可如今,相对坐着,能说的话越来越少。小双有心想问问他外面的情况,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如今的李放林,似乎不再是她在楚州认识的李放林了,他总是很疲惫。又似乎有很多的秘密。
小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想到昨晚看到的烟花。昨晚二丫兴奋地跑进她的房间,直嚷嚷外面有人放烟花,喊她出去看。二丫是乡下丫头,一年到头都很少能见到放烟花。自然大惊小怪。小双见她兴致勃勃,也被她感染了,跑出房间和她一起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只一会儿她就觉出了这烟花不对劲,有人有规律地按颜色反复放着,只看了一会儿,小双就明白了,这烟花,是按安氏的暗记放出来的。
小双兴奋得心狂跳,好在身边有个比她还兴奋的二丫,大呼小叫将她不正常的神情掩饰了去。小双赶紧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唯恐被李忠看出了不妥,拉着二丫啧啧称赞起这烟花来。
小双看着李放林疲惫的脸,有些心疼。安氏的人一直跟着她,如今就在附近。想到自己不日即将不告而别,她软了心肠,扬起了笑脸,问李放林:“你知我在白城吃到了什么?竟然有我教给一品鲜居的菜色。没想到北齐也能吃到自己的菜。”
李放林见她说得兴奋,也笑了:“要不是那几样菜色,我还跟不上你呢。”
“原来,那个食肆也是你的?”
“食肆不是我的,只是那厨子是我的人。”
小双撒娇地撅起了嘴:“我一直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把我从项天歌府上劫出来的?”
说到这个,李放林有些自得,他不过是耍了个小小的手段:“你还记得那头牛么?那是我安排人撞你的?”
小双一听到这里,故意气恼起来:“好啊,你也不怕把我给撞死了!”
李放林好笑地看着张牙舞爪要挠上来的小双,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说什么呢,你身边全是项天歌的得力手下,还能让一头疯牛把你撞了?”
小双被李放林握住了手,悄悄红了脸,她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腕,没抽得动。抬眼悄悄看李放林,李放林也正在看她呢,小双心一慌,赶紧继续扯话题:“那头牛有问题?”
李放林宠溺地笑了:“你还真聪明。那头牛被我喂了一年的草药,身上都是迷药的成分,又不是药,根本看不出来。项天歌府上的人一吃,还不全睡倒了?就是少数几个没被迷过去的,也不费什么手脚了。”
难怪那天自己特别困,就这么轻易被李放林给劫走了,项天歌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小双正想着项天歌会不会因此迁怒大双呢,就觉得手上一暖,低头一瞧,原本李放林握住她手腕的手向下牵住了她的小手,两人此刻五指相扣。小双脸上原本未退的红晕越发深了,她急急站起来,想要摆脱李放林有力的手掌:“好久没给你做好吃的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李放林却不放开小双的手,他被小双带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好啊,我想吃你做的卷饼。我陪着你去。”
小双被李放林牵着往院里的厨房走去,她感觉着手上传来的热量和力量,想要抽出小手的心思就淡了。她和李放林肩并着肩,不时偷瞄一眼身边的男人,只见他故作镇定,可是烧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小双看着他红红的耳垂,一瞬间心如撞鹿。
终于,走到了厨房,小双急忙抽出手,挽起了袖子,假借着干活掩饰自己的羞涩。厨房里东西也齐备,平时也就是二丫来做个饭。小双没见这座院子里出现过其他人,平时他们的吃食也是二丫做的,二丫不会做什么精致的菜,只是做几个家常的小菜,他们倒也没一个人抱怨的。
小双一边琢磨着这座院子里的怪异之处,一边打开面粉口袋,舀了一勺白面出来。李放林要吃卷饼倒也简单,白面揉成面团,在小铜锅上烙成小面饼,虾仁、肉糜、鸡蛋、青菜末炒熟,和黄瓜丝一起卷进面饼里,涂上刘家作坊的海鲜酱,就是好吃又管饱的卷饼了。小双快手快脚做着,只见厨房里不少刘家作坊的调料,看来安氏商行在北齐的百味园经营的不错。
李放林在一边静静看着小双忙碌,李忠和二丫早就识相地走远了。他有些晃神,似乎两人此刻依旧在楚州的一品鲜居的厨房,小双做出了什么好吃的,跑到一品鲜居来做给他尝,然后敲他一个好价钱一样。
其实他也有千百个疑问在心里,比如,刘家作坊的酱料如今怎么又在北齐出售,他知道顾天意已经不再经营刘家的生意了,而百味园他也一直查不出是什么来头。其实仔细一想,小双身上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陛下特意委派小双代他上东山祈神,结果果真天降大雪,小双被民间私下称为“神女”。比如据说是原东晋国师的魏无涯就几次入宫和陛下进言,要小双侍奉“天道”,入东山终生。比如北齐诡异的求亲,还比如陛下下令杀死她。
可是此刻,在厨房氤氲的香气里,李放林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他看着小双跳来跳去的背影,觉得这么简单的幸福就很好。很快,小双端上了卷饼,让他坐在一边慢慢吃,她则继续用酱汁煎鸭肉,煎得脆香的鸭皮盛在碟子里,也放到了李放林的手边。
小双用手托着腮,坐在李放林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
李放林夹了块鸭肉,递到小双的嘴边,小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见小双一脸窘迫地犹豫要不要张嘴,李放林低低笑了起来,越笑越开怀,筷子转了个弯,就朝自己嘴里送去。
小双被李放林一笑,原就恼了,再见他居然故意据案大嚼,还吧唧嘴给她看,气得粉拳擂上了他的肩膀。
李放林将小双锤上来的小拳头一抓,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的脸:“如果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冒名顶替
小双的手被李放林放在掌心,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着一碟卷饼,虽然滋味不错,但也不是什么奇珍的东西,可是两人吃的分外珍惜。
但最终,这短暂的温柔被李忠打断了。李忠期期艾艾蹭进来,不停朝李放林使着眼色,明显得让小双想当做没看见都做不到。她推推李放林:“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
李放林满含歉意和遗憾地放下了筷子,手揉上了小双的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放林匆匆和李忠朝外走,李忠忙不迭地和李放林耳语,小双隐隐约约听到“来了”“交人”等字眼。
小双自己踱出厨房,站在院落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李放林去处理什么事,但她自己,委实不能再待下去了。每晚她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一栋高楼里,烛火明明暗暗,那是罗谦给她打的暗号。罗谦亲自带了一队安氏暗部的人缀在她后头,从小双进项天歌府到她被李放林劫出来,一直跟得紧紧的。
而最近,项天歌已经带着南夏的使团回到京都了,当然其中包括了“嘉敏郡主”,不用想也知,项天歌手里的嘉敏郡主自然是大双无疑。
恐怕是项天歌跑了嘉敏,拿嘉惠抵数。可是“嘉惠郡主”也总要回夏国的啊,到时候他又拿哪个抵数?
小双总不能叫姐姐顶着她的名头嫁给战天狂,虽然大双心里恐怕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是战天狂一开始要的就是“天定之人”,如果他发现大双是假冒的,那大双的危险太大。
罗谦已经查过这座宅子,虽然小双看来似乎院子里没有一人,其实外围守了好几个高手,罗谦要想在北齐的地盘上不惊动官府把她给带出去,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罗谦不是不想把项天歌引来,索性让他把郡主带出去。可是小双不能不顾及李放林,要是项天歌插手了,李放林可是得见真的活阎王了。
外宅之中,一个满脸风霜的糙汉子。在和李放林讲话。看他一身短打扮,裤脚上还沾了一些黄泥,双手粗糙,完全是地地道道的乡下汉子,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并且对李放林,隐隐有责怪的意思。
“主上的命令是让你杀了她,不是让你冒着风险把她养在这里。如果被人发现,咱们在北齐多年的经营就功亏一篑了!”
李放林也强硬:“这可是陛下最看重的嘉敏郡主,你说杀就杀?我怎知道你不是假传圣意?”
来人大怒:“放肆!我是你的上峰。你竟然如此和我说话?既然你不愿意下手,那此事你不用再负责了,把人给我交出来!”
李忠隐隐踏前一步,贴得李放林更近了,寂静的厅堂里。有轻轻的金属相撞的声音。庄稼汉猛然站起来,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动作,然而气氛一时之间开始剑拔弩张。
“不劳您费心,我会解决好的。”李放林首先低了头。
庄稼汉深深看了李放林一眼:“你最好做干净了,不然咱们谁也回不去。”说完,也没有任何招呼,自顾自走掉了。
隐在大厅里的人悄悄退走了。只有李忠凑到李放林面前:“主子?”
“你说我送她走,她会走吗?”李放林似是在问李忠,更多的是自言自语,他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忠自小跟着李放林,从来没见他这么疲累过,送嘉敏郡主离开北齐难。让嘉敏郡主愿意离开更难。
“总归得让她赶紧走……”李放林低低地对自己说。
项天歌府中,他没有同众人预想的那样大发脾气。嘉敏不见了,他吩咐了人出外寻找,但决不许搞得大张旗鼓,满城风雨。之后。他一路匆匆赶来见大双,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她,可是看他满脸期待,怎么也不是丢了未来皇后的惶恐,而是看好戏的雀跃之情。
如项天歌所想,大双一听小双被人劫持出府,立刻急得心烦意乱,不知贼人是什么来头,劫持小双的目的又是什么。大双自己在一边胡乱揣测,一颗心七上八下,脸上的表情也煞是好看,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强装镇定,一会儿好似要哭了出来。而他在一边还添油加醋:“不是我们北齐做的,应该是你们南夏那位现在据说病歪歪的皇帝干的吧?怎么,急了?在我们北齐的土地上杀人,就和他没关系了吗?”
大双一听“杀人”这样的字眼,更是五内俱焚,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让腥甜的味道充满了自己的口腔,剧痛让她镇定下来,然而她说出的话依旧着急:“大将军把人弄丢了不急着去找,还有心情在我这里谈天说地吗?”
项天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很有心情啊。虽然妹妹不见了,可姐姐不是还在吗?”
大双气得心肝颤,但是依然努力打起笑脸:“还请大将军快快找到嘉敏,好让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突然项天歌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明明一点都不善于掩饰,还总是装得大方淡定,你知道你做戏很差吗?你这样的怎么嫁到皇宫里?”
大双一愣,还没听明白项天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转身大步走了。
安七原本离得远远的,等项天歌走了才站到大双身后:“要不要联系安三,让他查查二老板的下落?”
大双犹豫了半饷,终于点头:“千万做得隐蔽些,安氏在北齐的根基没有那么深。”
虽然小双不见了,但北齐皇帝接见南夏使团还是避不过的。此刻在项天歌府上,“嘉敏郡主”正在随侍宫女的帮助下,换上大妆的礼服。战天狂在皇宫设宴,虽然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但嘉敏郡主也需蒙上面纱出席短短一瞬。
其实嘉敏郡主完全应该住到皇室别院,等待良辰吉日出嫁,可是不知为何,战天狂特别信任项天歌,也没提让郡主从将军府搬出来,住到朝廷特意为迎接嘉敏郡主辟出来的别宫里。
大双顶着嘉敏的身份,穿上沉重的礼服,带上面纱,再罩上帷帽,出现在北齐的皇宫里。因为面上蒙了太多东西,虽然能隐隐看见人和路,却也模模糊糊,看得不是很真切。所以大双只见到坐在上首的战天狂,却没能将战天狂看得清楚。
大双行了礼,还没等坐下,就有宫女来请,说是太后请南夏嘉敏郡主说话。大双就这么糊里糊涂被宫女带着在北齐的皇宫里弯弯曲曲行路。
这一路有够长,大双心思渐渐清明,所谓的太后,自是北齐的楚太后。楚太后把持朝政十几年,最后被不足弱冠的战天狂给夺了权,如今养在深宫,和软禁无异。虽然楚太后名义上是战天狂的母亲,但北齐上下皆知楚太后非皇帝生母。这样一个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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