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是她大意,太意气用事,太过冲动,如今错过了一个时机,但没关系,她已经有了新的念头。
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极其可贵难得的事儿。
人的一生,总有对对错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开始不甘心就这么不达目的,落魄离开,如今转念一想,突然离开的话,轩辕睿也的心,能够好受吗?
怀疑的对她下毒手的人,第一个就是轩辕淙——他那高高在上却又心狠手辣的父皇啊。
因为曾经近在咫尺而如今天涯分离,轩辕睿也不可能轻松过活,谁说非要身体受伤才能生不如死?心受伤,才更加痛不欲生呢。
无法找到她,生死都不知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个时辰,他注定无法平静了。
而轩辕淙,面对亲生儿子的怀疑,又能如何反驳?因为派出杀手阻击她而百口莫辩吧,他想要跟儿子否认对她不利,谁能相信?分明证据确凿。
这一对父子之间,互相怀疑,各自生厌,迸裂一道巨大鸿沟的话,也是不差的结局。
谁又能知道,最后带她瞒天过海的人,居然是南烈羲呢?
有人不久之后得知的话,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又会演变成何等模样?
她真的很想亲眼看下去,这一场戏,要如何终结。
他的手掌,无声落下,因为没有触碰到那细嫩肌肤,而察觉的到些许空虚和落寞。
南烈羲一言不发地跟随着眼前这个自顾自走下楼的白衣少年,目送着她神色平和地穿越那楼下的欢歌笑语,迷乱风情,仿佛那些男女之间的喧嚣暧昧,目光流离之中的情欲旖旎,她早已视若无物。
她的身影一闪,却是依靠在烟雨楼的暗处角落,从腰际掏出一颗红线缠绕的玉坠子,送往嘴边,红唇贴着,发出一道尖细的声响,如果不细细听着,隐约像是树林之中的某种野鸟鸣叫。
南烈羲走近两步,黑眸逼视,这才发觉那不是玉坠,而是白玉做的哨子,精致小巧,很是可爱。
但她如今却不是在嬉耍玩闹,这个玉哨子,应该是跟周遭的属下,通知她要他们撤离的决定。
不多久,从东北面,传出一道很是相似的声音,一长一短,清脆的声响,维持了三遍,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应该是离开了。
南烈羲这才觉得,他似乎低估她了,她在暗中所作的事,或许不只是他如今察觉拆穿的这些,而是更多更多。
这一具娇小纤弱的身体之内,到底从何处生出这么多源源不断的能量,支撑她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变成这般复杂模样,但他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他唯独无法忘怀的,是在她的生辰那一日,她蒙着血污的那一双眼眸,宛若妖冶魔物,直到他用几道真气汇入她的体内,让她的心平静下来,那血色才及其缓慢地,从那双美丽的眸子之内,消退弥散。
这样下去,他甚至不敢想象,她是否要深受其害,最终被心里的那颗魔障,而毁掉自己。
那一夜的她,他始终无法忘记,因为见过那样的琥珀,如今看到她这般清傲漠然的模样,即便无法亲近,却又觉得幸好。
幸好,没有变成歇斯底里,一不小心,弄伤自己的她,没有将自己困住,一直碰壁,一直走不出来。
送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上策。
她心里的仇恨,假以时日,迟早会变成一把双刃的利剑,割伤别人,也伤害自己。
南烈羲牵来黑色骏马,还未对着身后的琥珀说话,却眼看着她径自爬上马背,个头虽然娇小,动作却万分熟练灵活。南烈羲淡淡一笑,坐在马背上,右手透过她的腰际,拉起前方缰绳,穿着靴子的长腿一蹬,马儿就在黑夜之中,飞奔起来。
这一路上,他都不曾逾矩,大手不曾不安分地落在她身上任何一处,也不曾跟她贴的过于亲近,琥珀端正坐着,视线落在前方,始终没有看他。
但她能够感觉的到,有时候,他偶尔在看她。他的目光,并不曾过分炽热,也没有压迫,更不曾停留太多时间。只是那一簇眸光,像是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发顶,或是那侧脸线条,很快又移开,仿佛漫不经心。
琥珀没开口。
南烈羲也不曾说话。
她刻意坐的很前,双手紧抓马儿鬃毛不放,为了避免他一时兴起,又从身后抱着她的举动。她真的是怕极了那种亲昵动作,不是害怕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拥抱这么简单,而是——她害怕后背传来的任何动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背后捅一刀,会让人多么难以介怀释然。因为后背没有眼睛,看不到一切事情的发生,才更窒闷,才更可怕。从背后伤人,居然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魇,她也说不清,何时才能摆脱那噩梦。
即便南烈羲给她的不是背后一刀,而是双手环过她的腰,将她锁在他的胸怀前,只是一个拥抱,也让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是不是,越来越古怪了?
她的思绪混乱散漫,夜色很快往后倒退,树荫斑驳,月光披散在她的身上,那种感觉,仿佛两个人就要逃离那残忍世道,去往一个遥远却安逸,没有厮杀,没有痛苦的世界。
她闭上眼眸,不想承认这样的日子,她也会有一瞬间的厌恶和疲倦。
长睫毛在苍白小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沉静内敛,因为看不到她此刻的眼神,坐在她身后的南烈羲,即便瞥过她的侧脸,也看不到,她的内心。
他的俊颜上,突然闪过一道莫名感伤。
没想过因为无法看透她的心,因为总是被排斥在她的心门之外,他也会觉得很不好过。
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才会畅快——
很快,骏马就带着两个人,来到禁闭的城门之前。
他的手掌,却突然扣住她的身子,她的身体紧绷,猛地睁开眼来,才看到他是用身上的黑色大麾,将她掩藏在身前,让任何人都看不清她的容颜。
她躲在厚实的大麾之内,就藏在他的身前,他的手掌就压在她的肩膀上,用了几分力道,即便寒风凛冽,似乎都无法吹开那大麾,更无法捎来阵阵刺骨寒意。
在这个无法看清外面景致的暗色阴影之内,因为看不到,所以其余的感觉,更加敏锐。她感觉的到他压住大麾的手掌的温热,透过大麾,一分分侵入她的衣料,甚至,真实又鲜明地钻入她的肌肤之内。
在他宽大的大麾中,她将自己娇小的身子隐匿,宛若跟世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夜色浓重,她就靠在南烈羲的胸膛前,听着自己的呼吸,还有——他的心跳,一动不动,万分顺从。
然后,她听到有人站在城门上扬声,大问。“谁?”
城门上守卫的侍卫举高手中火把,照了照,才看清那骑马的男人,正是当朝韩王,立刻低头行礼,诚惶诚恐,立即举手示意,马上打开城门,立即放行。
马儿又开始疾驰了,也不知奔走了多久,南烈羲才松开手,大麾被风吹开,露出她红扑扑的小脸。
冷风毫不留情刮过她的脸,黑发都被风儿吹得肆意舞动起来,这才发觉,原来大麾之内那个世界,比外面来的要温暖几分。
南烈羲低头看她,那一缕青丝被风扬起,拂过那粉色唇儿的时候,居然说不出的滋味在其中,既潇洒,又娇美,即使她的眼底没有千万分的柔情脉脉,也教人无法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女人。
她方才的脸色,粉粉嫩嫩,宛若天生丽质的桃花一般,如今在凌烈呼啸而过的阵阵烈风之内,血色全无,显得过分苍白。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突地一沉,南烈羲紧绷着下颚,不假思索,突然做了决定,他一手划过,将大麾重新裹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在风中受凉受冻。
黑暗,又再度侵袭了琥珀。
她才发现,那黑眸打量她的最后一瞬间,似乎跟以往有过不同。那是一种什么眼神?虽然称不上多么清澈正直,但至少……南烈羲如今鲜少让她觉得,他对她还残留几分残忍和血腥。
他其实依旧阴鹜,依旧冷酷,依旧有过深沉让人不敢松懈的时候,但何时开始的呢?他不再伤害她,甚至……。就像刚才,他重新为她裹紧厚实大麾,是因为怕她受冷吗?
他可从来不是那么细心体贴的男人呢。
就在她还想要细细看他,审视他的异样,驱散内心那种不安的疑虑的时候,偏偏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大麾包围,只剩下一道很浅很浅的光,萦绕在她的身边,她低下头可以看到马蹄的顿挫,但她再也无法看到他的脸。
心里,似乎藏了一个疑问,很想要询问,但仔细回想,她却发觉自己又忘了,到底要问什么。
“走了之后,没事就不要回来了。”
南烈羲的声音,低沉磁性,缓缓被风吹散,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说的,却不再果断笃定,还有一些古怪的情绪,让琥珀分辨不清。
她甚至不清楚,到底他说着这样要她别再回头的话,拥有何等的表情。
那一双藏在阴暗的眼眸,流光溢彩,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有些不屑一顾。这一番话,是她对南烈羲的敷衍。
她还没到要低头屈服的最后一刻。
隐姓埋名,平淡而活,至少是未来的事,而不是现在。
“会如韩王所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说不准觉得人生苦短,我也会早些嫁人生子,可能很快也会习惯那等凡人幸福的吧。”
南烈羲却没有听出她的敷衍,相反,这句话带来的力量,震撼了他。
嫁人生子。
这四个字,已经足够沉重了。
嫁给谁?
那个楚炎吗?
执着缰绳的手,突地紧了紧,仿佛那缰绳都生了尖刺,扎手的阵阵刺痛。
内心莫名的空无,却像是一瞬间被放大掏空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他无法继续漠然忍受。
笼罩自己,隔绝外界冷风寒意的大麾,蓦地被一手挥开,南烈羲空出的左手,猝然扼住她的肩膀,逼着她扭过头来,看着那张在月光之下,愈发冰冷严峻的俊颜。
“你已经嫁给我了!”
他低声咆哮,俊颜微微扭曲,宛若被惹怒的野兽,虽然那等的怒气在眼底心口炽燃,但他还是压制几分。
他却也不知,为何要压抑自己。
少女挽唇一笑,似乎对他发怒的模样,早已习惯,神色自如,柔声说道。“嫁给你的人,是上官琥珀啊,是韩王口中的梦啊,可绝对不是我。”
那双晶亮的眼眸,带着一股子狡黠,灵动,还有淡淡的冷笑,形成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他自己亲手挖的陷阱,她站在一旁,眼看着他陷进去。
“你不是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吗?我怎么可能会嫁给大赢王朝的韩王?虽然你这一回救了我,却也别想我对你惟命是从。我从未有过一刻懈怠,轩辕睿是轩辕淙的亲生儿子没错,但韩王你——”她娇俏的面容上,突地浮现一线与她年纪不符的深沉成熟,她的笑容,渐渐在粉唇边扩大,显得更加明艳可人。“不也是轩辕淙收的义子吗?”
南烈羲拧着眉头,俊脸的颜色,渐渐黯然下去。他恨自己的无言以对,她提醒彼此之间的身份,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再怎么为她着想,为她解围,都无法抛弃大赢王朝韩王的身份名号,更无法否认跟轩辕淙曾经的关系。
她从他的沉默之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向来理智,不知他如何看待其他的东西,反正权力争夺,向来是排在首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取而代之。
“想着曾经意气用事,嫁给你这样的人,我才觉得悔恨,觉得不该。别让我记起,我曾经是韩王的妻子。那个身份,谁也不该当真吧。”琥珀转过头去,说话的口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南烈羲的黑眸,微微眯起,他厌恶只能看到她冷漠背影的时刻,总是无法看清她的脸,无法看清她的眼神,那种感觉,他不喜欢,万分厌恶。
她居然觉得后悔,嫁给他?!
她说无人会当真,当真没有任何人,认真对待那些时光那些回忆吗?
现在无法洒脱抛弃的人,难道变成了他自己?
她突然回过头来,定在那双黑色眼眸之内,宛若要看透南烈羲的心情,她面无表情,平平淡淡说出一句话。
“也别想用任何恩惠,感动我,我不会上当了。”
她的心,那么硬,早已变成铁石心肠,任何人都无法感动她。他不是没有看到她改变的征兆,但偏偏这一句话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让人心更加难过。
他的视线,定在那柔嫩粉唇上,那些残忍无情的话语,那些轻描淡写的漠然,全部都是从那里涌出来,让他措手不及,让他茫然,让他心情复杂,让他……无法容忍她的波澜不兴。
他的嗓音,带着隐隐的低哑,俊颜一分分低下,靠近她的脸,他强压下内心的起伏,一个字,一个字,逼出薄唇。“我让你走,但你别想忘记我。”
跟她拜堂成亲,跟她一同喝下合卺酒的人,跟她洞房的人,从来就不是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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