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花笙道着,“下官可是还查到,其贴身小厮都说,上官宏杰闻西门清荷出事时,太医的息事宁人,却不愿多说的样子,西门清荷就定然是没救。因为此情景,同上官宏杰的娘亲去世时是一样的!”
“固然,上官宏杰自然承受的住这样的场景。若不是更大的打击,他又怎会轻生?”花笙又道:“就独独西门清荷,是他上门求娶四五回,甚至忤逆了上官丞相的意愿,都愿意共度一生的女子。因为丞相大人的放纵,西门清荷阴差阳错惨死。上官宏杰又怎么不会想到,当年他娘亲的‘病去’,丞相大人是不是也睁了一只眼,闭了一只眼。”
“上官家世代为官,一直勤勤勉勉,很少出差错。说起来,上官宏杰昔日想从武,精忠报国,性情也是爽朗。丞相大人在他心里,应该是极为敬佩的父亲。可丞相大人,害死他的生母,唯一的欢喜的女人也没有善终,走都走的痛苦。”花笙道:“如此一想,上官宏杰又怎不会抱荷而死,万念俱灰的终结一生,让自己心里不受折磨。”
看上官丞相还想发怒的样子,花笙接着就补充道:“就算丞相大人再怎么反驳,从此处到西门清荷死,整整三个时辰。上官宏杰会用两个时辰,挣扎自己是死还是不死,那倒还不如死了,这么蠢活着也当真让人糟心!”
“你!你!!”上官丞相被这一句句话气的身子直哆嗦,捂着心脏有些晕厥。一旁的文官见状,连忙搀扶着。
这情景,朝中看不下去的老臣,终归是站了出来,对着齐谨元禀道:“皇上,花笙侍郎言语毫无忌讳。皇上一直都不曾严加管束,还望皇上惩戒,以正朝纲。而上官和西门两家的事情,多半有误会。如今民间杂事纷争,先不说东北之事,就是大军之征都需要多加商讨。这些事情,实属不宜拿到朝堂上争论。皇上还是让丞相大人和西门家,私下调解,以免耽误国事。”
“臣等复议。”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接二连三的跪下,场面颇为壮观。
“皇上,微臣针对丞相,并不是无事生非,而是丞相大人五年前所为之事,万死不能平民心。”花笙禀着,朝中复议的人,瞬间了无声息。
整个金銮殿静的骇人,大臣纷纷站起来,抿唇不语。
“五年前的事情,可还要下官给各位大人提个醒?”花笙笑道,“下官也没有想到,丞相大人多年前欲掌政囤权,也参与其中。”
“招兵买马不说,更是于心不安,挑拨离间。”花笙让人呈上证据,同时呈给三省中人,“陈家和当时的整个支部,血流成河。丞相大人午夜梦回,就没觉得睡不着么?”
上官丞相听着这话,看着呈到自己手上,自己昔年所为之事,丝毫不曾遗漏。一口气终是没提缓过来的晕厥倒地,朝中顿然一片混乱。
那几张互通朝堂的收买证据,就大大方方的,随着上官丞相,躺在金銮殿上。而齐谨元,却望着花笙,一直不曾有反应。
两刻钟后,凤朝宫内的双莲姑姑,向慕容舒禀道:“娘娘,早朝结束了。丞相大人被门下省和尚书台连连参议,革职查办。皇上还是没动作,而花笙大人,在阀门外求见。”
饮茶的动作听到最后一顿,慕容舒放下茶杯,“还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他知晓这事会沉的住。”
双莲姑姑轻叹一声,就退出了殿外。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花笙进了后宫参拜着,慕容舒点头,“侍郎很少来后宫。”
“今日朝堂之上,皇后娘娘可得了想要的结果?”花笙直截了当的问着,慕容舒不说话。花笙却因此,言语中带着一逝而过的怒气,“为了激怒上官丞相,皇后娘娘暗地里怕是费了不少功夫。不然以上官丞相的城府,来阴的,西门家怎么招架的住?又怎会在朝堂上,操之过急的追究这劳什子事?…可那些证据,为什么五年前,不拿出来?”
“五年前……”慕容舒垂眸,柔笑道:“五年前于朝堂,你自己都难保,知道能如何?”
“真的是因为这样么?”花笙冷眸问着,却自答道:“若不是丞相当年动不了,皇后娘娘不想揽权得势。而如今反之,皇后娘娘现在,又会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么!”
“如今都过去五年,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慕容舒微愣,却是说着另一番话,“且不说,你如今都二十有七了……”
“微臣的事情,还不劳烦皇后娘娘忧心。”打断慕容舒的话,花笙就几分犹豫,“孙西晴…是皇后娘娘下的手么?”
“只是告诉了她,白柊有了西门家的骨肉,是西门清图的孩子。”慕容舒垂眸,“她的生死,从来都是由她自己。可就算不是昨日,西门家也会让她,活不过秋后。”
花笙问完这话就一言不发,随即就告退离开。慕容舒看着花笙离去的背影,对着一旁的双莲姑姑就道,“茶凉了,再沏一壶吧。”
西陵荒郊上,衣着红裳的男子提着两提酒坛子,穿过遍地杂草,嗅风疏眉。
将酒放在凸坡上,就地而坐。也不管雨有多大,会不会污了衣裳,拔除几颗不顺眼的草。花笙吹着清风,掀开红盖,灌了一口酒觉得有些不对,才将剩余的酒浇在坟前。
“你还记得西门的妹妹么?”自顾自的说着,“嗯…就是你以前说,长的会跟西门一样妖孽的那个丫头。”
“这么多年过去,人变了,也都快出嫁了。”呛下一口烈酒,花笙笑道:“却终归没留住。”
“京都满城说欢喜那丫头的,如今都避之不及。”唇角勾起一抹讽笑,“也还好没嫁,不总归有个上官宏杰追去…满池莲香,抱荷而眠,世人都说此情难寻。”
“……。”花笙指尖拂了拂碑墓上的水珠,嘴角拈笑,“可谁知道世间有没有阎罗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也就我辛苦点,一直活着为你上坟。”
抬头望天,明朗空清的雨一直下。看着却也风和日丽的有几分惬意,似乎什么都可以容纳,什么都可以冲刷。
“葬在西陵里,该最是静雅,你过的应该不错?”这话问的从和,回应的却只有和风细雨的呢耳声。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更新,双更合并~~
因为网卡有问题,所以最近两章抓虫什么的,就留到明天,抱歉~~~
☆、第88章 说话
下朝后;殿角儿上的阴天散去,风轻云淡却下起了雨。江知佑回府时;地面上都蓄起映天的水积。刚掀起马车的帘幕,就听见雨滴的拍打声。
抬眸望去;入眼的就是齐昭月嘴角的柔和。蓝锦长袖露出她芊芊细手,手腕软骨,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水雾弥漫的雨中;亭亭玉立。
纸伞上素梅一枝;姿傲红尘。雨声淅沥;泛起的寒气泠人。
江知佑先是一愣;随后前倾出轿。握住齐昭月撑伞的手下了轿凳;敞开披肩半披拢她的身子,将她纳入怀里,“不是说好了,不在外面等的么。”
“现在又不是晚上。”齐昭月紧靠在江知佑的怀里,“早上刚起的时候,天就阴阴的。之后晴朗,又下起雨。管家说你的身子,一到泛寒的雨季就会不舒服。屋里都架好碳木温水,就差把御医请来给你看看。”
“阿月,我自己就是大夫。”护着她回到府邸下,江知佑笑道:“忘了么。”
齐昭月听着这话,怎么有些意味深长?所以刚说完,江知佑就查觉腰间被锤了一小拳。
敛收小动作,齐昭月从江知佑的披风里出来。合好伞递给景蓝,有些没好气的道:“府外风凉,先进屋里去。”
回到屋里,碳木在焚炉里烧红的霹啪响。齐昭月将江知佑的披衣卸下,换上厚些的披肩。坐在被暖过的毛塌上,齐昭月才问,“今日早朝后,可还要去其他地方?”
“朝中今日,并没有商议大军出征的事情。”江知佑道:“因为皇太后的事情,延迟三日。按照法度,阿月你明日还要去礼拜。”
“嗯,我知晓。”说起这事,齐昭月有些头疼,“到时候父皇和母后要一起祭奠……”
“对了。”突然想起一件事,齐昭月道:“此次出征,我打算把昭明拐着一起。”
“……拐?”江知佑微愣,就听齐昭月改口道:“呃…带着,带着一起见见东北的面貌,游历也还过得去。”
“我觉得有些渴,您去厨房帮我温一碗姜汤吧。”江知佑对着一旁的王管家说着,齐昭月见江知佑将管家支开,也对着景蓝道:“夫君早膳还没用,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衬的。”
屋里的人都应声退了出去,江知佑才问:“阿月,你拦着我最少半月出征,说局势险峻。而带着二皇子…是因为他将要身处的环境,比东北还危险么?”
齐昭月微愣,江知佑就补充道:“自然,兴许两种情况不能相比。可我们出征,最少半年。一去一返,赈灾其次,主要是平乱。东北震后本就乱,兴许不比他身处的环境安全……你当真想好,要带着二皇子么。”
“预计还有三天出征,后天就是东北第三次震开。”齐昭月道,“我当然知道东北乱,可母后已经铁下心,要昭明远离朝堂,外出游历两年。母后中毒的时候,昭明就被母后暗中支离了京都。丞相府的宴会都没见到他,派人去探听,查知他跟着老太医一起学药医,至今还不晓得母后病好的消息。”
“母后这么瞒着他,我也不能贸然如何。”齐昭月道:“比起他独自一人出去,说是安静平和之地,回来时却满身污血…叮嘱他或是暗中保护他,万一不能错开些什么,那定是我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只有把他放在身边,我才安心。”
江知佑将齐昭月揽到怀里,齐昭月缓过来,拉扯着江知佑披肩的系带,就道:“昭明是我弟弟,你是他姐夫,随我一起唤他的名字就好。皇子皇子的,多生分…再说你不唤我公主,怎的唤昭明皇子。”
“你唤皇后娘娘为母后,我却总不能随着你一起唤。”江知佑笑着辩解,齐昭月佯怒的望着他,江知佑才道:“听你的就是,你当我方才没说过那话好了。”
听到满意的答复,齐昭月才舒心道:“等后天东北震开,朝堂上定会有几日的缓空儿。拖也拖的了半个月,一切好说!”
“阿月。”江知佑听着,突然道:“若是朝中…要把这震信压住呢。”
“那也很正常。”齐昭月道:“毕竟震了两次,就够恐民的了。只不过有时候,也未必能压的住…不是么?”
“阿月,这件事情。”江知佑握住齐昭月的手,突然道:“你能否…不要插手?”
“为什么?”齐昭月想着,“你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延迟?”
“并没有。”江知佑道:“后天地震,震不过一天。其他的余震,只要我们慎行,就可以避开。”
“有什么原因,要这样冒险?”齐昭月抬眸,“出征东北,是要过山的。过山,怎么避得开滚落的山石泥沙?…就算是走水路吧,船沉了又该如何?”
问完,齐昭月才静下心绪,“提前的理由,总要能说服我吧?”
“理由…下午就多半会来。”江知佑若有所思的说着,“我们出征,治疗灾疫的药方都掌握了。若不是觉得可能要提前出征,我也不会劝你多想想二…昭明随之出征的事情。”
“隐瞒再次的震乱,除了锦国当下,继两次震动、皇太后驾崩、西门上官两家的纷争,不能再多生事之外。就皇后娘娘来说,三震的消息传出,兴许都不会允许你随之出征,何况你和昭明一起,在这样不安的情况下前往东北。”
“母后对昭明说过,让他自己选择四处游历。我就还不信,明天能把他从山里骗回来,还拐不走他。”齐昭月说着,问道:“理由下午就来,你卖关子我也不问。可要是没来,或是来了,不足让我觉得冒险,你刚才说的…就都不作数。”
“好。”江知佑应的从容,王管家也随着景蓝端过姜汤。
待江知佑饮完姜汤,迟用完早膳。齐昭月望着时辰,叮嘱着,“如今这天气,雨下的怕是很难停。你也不用因为政事去哪里走动,待会要去书房看书么?”
江知佑还没回应,齐昭月就道:“先说好,上午随你,嗯…你只要不出府吹风受寒就好。下午的时候,我可就要烦着你,一起等你说的由头。”
见她拽着他披衣揉捏的模样,似是强硬。可他却能查觉到,她心里知道他不会空口白凭,若是真的就这样出征。隐藏在她性子底下的,多半是担忧至极的焦急。
握住她的手,江知佑就道:“阿月,我既然如此说。就会有把握,尽最大的力度安全无恙。”
齐昭月一愣,额间抵上江知佑的肩膀,呐呐的说着,“你说话,一句都不能骗我。”
“好。”江知佑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