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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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燕-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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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临炤依旧眉目清雅,宛若谪仙,“我听说临炽最近都挺忙的,所以索性就来找你吧。”
  “如此,不知先生有何事?”
  “你可听说过嘉陵书院?”
  宋筝雁正在为华临炤续茶水,闻言,执壶的手一顿,不解道:“听我爹说起过,嘉陵书院也培养了不少人才。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嘉陵书院的山长王先生也是当世大儒,很早之前他就派人和林学士谈起两家书院合并的事,并且有意在关中、川西、滇南等艰难之地开设书院。林学士觉得此法可行,皇上也大力推举。所以不日我便将随学士一起前往嘉陵,同王老一起商议商讨此事。”
  “嘉陵?”嘉陵在江南境内,那里气候湿润宜人,但从京城到嘉陵一路艰辛,华临炤的身体受得了吗?
  宋筝雁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华临炤带着挫败和无奈叹气,“我会量力而行的,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遭到连动都不能动。”
  “那皇上答应了?太后不在京里……先生你不会是故意等太后离京了才动身去嘉陵吧?”宋筝雁越想越有可能,先斩后奏事后卖乖,这可是华临炽的独门绝活,身为他的兄弟,华临炤想必对这招也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果然,华临炤摸着鼻子算是心虚地承认了,“嗯,皇兄答应了。”
  宋筝雁又叹气,不过既然皇上应允了,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华临炤了。
  因为身体原因,华临炤一直过着单调且无趣的生活,但他很明显并不甘于将自己宝贵的生命白白虚度了。书院这件事,若是能做成造福的可不是几百个读书人啊。以华临炤的心性必然是欣然向往。
  “那您多注意身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吧。”
  华临炤含笑点头,然后他又说道:“我今日来,除了告诉你们这个决定外,我还想给宋先生上一炷香。”
  宋筝雁心口一痛。
  “先生生前也曾想同我们一道去嘉陵,只可惜……这次我想告诉他,我会替他完成未尽的心愿。”
  宋筝雁脸色煞白,无措地嚅嗫:“我……我都不知道……”
  华临炤说:“他怕你不同意,所以特意没有和你说的,你别自责。”
  ……
  宋成柳的小祠堂就在王府小竹林里头,窗明几净,花香淡雅。与固有印象里阴暗森冷的祠堂并不同。
  “我爹不会喜欢那种黑黑的地方的。”宋筝雁微微低头,点燃着信香。
  鬓边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眼,华临炤此时才敢肆无忌惮地将她纳入自己的眼中。
  “王爷说,等有空了,他就把这地方种上梅兰菊。我想我爹不会高兴看到那场面的。”
  华临炤猛地垂眸,血色慢慢从脸上褪去,他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胡闹!”
  这一声胡闹,也不知道说的是华临炽还是他自己。
  “我也这么说他的。”宋筝雁将香递给华临炤。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秀气细长,指甲圆润莹白。华临炤接过信香,恭恭敬敬地鞠躬。
  屋外竹叶簌簌作响,能得一人如此敬重,宋成柳此生也算圆满了吧。
  “你还恨先生吗?”
  宋筝雁听见华临炤如此问道。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温暖:“不了。一开始我恨他,恨他抛弃了我,恨他如此轻慢自己。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爹这人一直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活得特理想,他有自己的一个纯粹孤独的国度,谁都进不去。他选择了我眼中的死,其实那何尝不是他眼中的生呢。”
  一番话,宋筝雁说得眼眶发红,华临炤却听得震惊不已。
  “还是你看得透。这样看来,我竟是跟不上先生的境界了。亏我还自诩我俩是知己。”
  宋筝雁说道:“先生别这么说……”
  华临炤回过神,深深望了她一眼,说:“我先走了。烦你替我和临炽也道个别吧。这一趟并不会太辛苦,让他别担心。”
  “我会的,先生此行多久才能回来?”
  “不知道,王老学识渊博,若是可以我自然想在他足下多多呆些日子。”
  宋筝雁点头,她拉开了小祠堂的木门,同华临炤一同走了出来。可一抬眼,却赫然发现华临炽不知何时就站在了竹林中,面色晦涩。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眼底一片沉郁。
  “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宋筝雁起初惊喜地问道,但看见他那不同寻常的眼神后,猛地收起了笑意。
  华临炽此刻却突然有换上了熟悉的嬉皮笑脸,大步走上前来,一胳膊揽住了华临炤的肩膀:“你这打算走啊,不厚道吧,不等我?!”
  华临炤被他压得一个趔趄,“本以为你还要很久才会回来。既然你回来了,自然要在你府上吃一顿。”
  “这才像话嘛!”华临炽回头对宋筝雁道,“燕燕,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哦,酒就不要了,好茶吧,快去快去!”
  他指使自己的样子熟悉又无赖,仿佛方才那个一脸阴郁的人是宋筝雁的错觉一般。她压下心头慌乱的思绪,笑着应道:“妾身这就去。把酒菜摆在紫光阁如何?”
  “嗯,行!临炤我们先过去,走走走!”
  ……
  夜幕四合,一灯如豆。沐浴后的宋筝雁坐在镜前满腹心事地梳着微湿的长发。
  听荷推门轻手轻脚地进来,“姑娘。”
  宋筝雁微侧首,问道:“怎么样了?”
  “王爷和世子还在说话。王爷说,今晚就宿在紫光阁里了,叫姑娘不用等他。”
  “嗯。你去休息吧。我过会儿去睡。”
  听荷也看出了宋筝雁心情不好,她依言退下了,临走前吩咐守夜的婆子丫头别去打扰王妃。宋筝雁在屋内也能零星听见点听荷的声音,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她温暖地笑了下。而当她看见镜子了的自己时,那抹笑就再也扬不上了。
  镜子里的人分明还是熟悉的轮廓,同样的眉眼,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陌生呢。是多了的那几分因为伤痛而沉淀下来的成熟吗?
  以前总听人说长大时一瞬间的事,原来的确是这样的。想起去年的自己去陈先生的果园摘完果子,还会一路蹦着跳着回来,如今的自己肯定是做不出来了。
  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往日里华临炽总闹她,今儿他不在了她反而不习惯了。不过想起华临炽她就想起下午他那郁结着乌云般的脸色。
  宋筝雁烦躁地翻了个身,脑子更加混乱了。
  她嫁人后,因为华临炤几乎都呆在书院里,虽成了亲戚,但见面的次数反而比以前更少了;而今日他来王府,她也总不能因为他可能喜欢自己就可以避而不见吧。这种冷漠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况且她可以很理直气壮地说,她问心无愧。若是华临炽连这种见面都介意的话,那只能说他太没风度的。不过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道隔阂恐怕又要深上一寸了。
  就这样乱糟糟的想着念着,宋筝雁好歹是囫囵睡过去了。
  可睡到半夜,一阵震天的敲门声又把她吵醒了。
  因为华临炽亲口说今晚不过来这边了,所以宋筝雁院子里的婆子就把院门落了锁,可没成想,这月上中天了,华临炽竟然晃着不稳的脚步醉醺醺来敲门了。
  婆子睡熟了,没能第一时间来给他开门,这位主子立马撒起了酒疯,叫门声快把整个九王府都给吵醒了。
  宋筝雁披了外袍匆匆从床上起来,华临炽一张酡红的醉脸,看见宋筝雁后就傻笑着扑了过来。他脚下不稳,宋筝雁险些被他带得摔倒在地。
  “怎么喝这么多?”宋筝雁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立刻头皮发麻地问道,“你不会是和先生一起喝的吧?他不能喝酒啊!”?

☆、冷静

?  “你不会是和先生一起喝的吧?他不能喝酒啊!”
  明明醉成那样,却将宋筝雁脱口而出的关切话语听的一字不差。华临炽浑身僵硬地靠在宋筝雁身上,突然一语不发了。冷意从脚底冲向头顶,他瞬间酒醒了。
  没有了华临炽的吵吵闹闹,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宋筝雁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舔了舔唇,有些不知所措:“我——你别多想……”
  宋筝雁猛然收声。她又说错话了。
  一直以来,她都掩饰的很好,假装不知道华临炤喜欢自己,假装不知道华临炽发现了华临炤的感情,可这一切都被这三个字暴露了。
  果然,华临炽站直了身体,幽幽眸光牢牢定在了她的脸上:“你知道了?”
  宋筝雁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低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其实又哪里需要什么答案,难不成宋筝雁否认一句,就能粉饰太平吗?华临炽自嘲一笑,如鲠在喉。可当他看见宋筝雁快哭出来的神情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与她又有何干呢,从头到尾只是他的心结在折磨自己啊。
  华临炽敛了神色,摸了摸宋筝雁的脸,柔声道:“我们进去吧。外头凉。”
  宋筝雁立刻弯了眼睫,微微笑了起来,“好。”说完她又吩咐道:“听荷你去煮碗醒酒汤来。紫苏你去打盆热水。”
  华临炽听得心头微暖,牵起宋筝雁的手,进了屋子。
  可是等他洗漱好了,两人终于静静躺床上了,却又沉默无言了。
  宋筝雁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姿势很是依赖。她知道如果换个人喜欢自己,说不定华临炽就只是吃个醋闹一闹便罢了,可偏偏是他心存愧疚的华临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华临炽先打破了沉默。
  “春猎的时候。梁燕在我面前胡乱嚼舌根。”
  华临炽一怔,怒极反笑:“她的本事可真是大!”几句话就能耍的他们夫妻离心。
  宋筝雁却暗道,她一把抓在了二人的七寸上,本事能不大吗?不过眼前可没心情计较这个,先生为人良善,待她和父亲又极好,总不能因为这感情上的事就疏远了他吧,他本就那么清冷了。况且,先生从未表露过喜欢她这一点,她至今都觉得是不是他们误会了他。
  华临炤喜不喜欢宋筝雁,华临炽最清楚。他常常在想,临炤为什么要放弃这段感情;如果他没有放弃,宋筝雁选择的又是谁。
  这个如果,他自己也知道是不成立的。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将来还要同他一起生儿育女。他很清楚的他这一生的路途和终点只有宋筝雁,可是这些结论根本不能制止他心中疯长的念头。他会想燕燕和临炤生活在一起回怎么样;如果当初他们一起竞争,他会不会选择放手;还有华临炤看到他和燕燕又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些胡思乱想的生命力是那样的旺盛,疯长到几乎要湮灭了他。
  是他自己心中对华临炤有愧,却下意识地将宋筝雁当成了赎罪品,觉得自己拥有的心中有愧。
  华临炽睁着眼看着床榻,乱糟糟的思绪和因为压抑而愈加膨胀的躁乱让他差点想不顾一切地发泄、破坏!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出的问题,可是他却无力将已经陷入偏执的心理调整过来。
  “王爷,我们……”宋筝雁想,华临炽什么都不说,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心事为人知晓,那他们也作不知道,把一切交给时间。感情从不是什么永恒之物,它最大的敌人就是岁月。或许等过一段时候再见,彼此之间都会坦然而非咽下各揣心思的故作平静。
  可惜她这番话还未出口就被华临炽打断了,他背过了身,极快得说:“好了,睡觉了我困死了。”
  宋筝雁只得咽下满腹话语。以前他都喜欢手脚并用地缠着她睡,今天却只有一道脊背。宋筝雁有些不习惯,慢慢地将手钻进他的手掌里。好在华临炽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的手捏的更紧了。
  两个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睡去。
  ……
  隔阂依旧存在。华临炽越发地“忙碌”起来,几乎宋筝雁醒的时候他就走了,等他回来她早已睡去。
  要知道平日里,只要在王府,九王爷殿下就恨不得长在王妃身上,两个人感情好的让人都有些破坏别人家庭和谐;可这些日子,瞎子都能看出来,王爷和王妃闹矛盾了。主子过得好,他们下人才能安心安分干活;主子过得不好,他们也胆颤心惊。
  跟在宋筝雁身边的紫苏和听荷眼看着这些日子,两人一点交集都没有,急的都有些上火了,偏偏宋筝雁自己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该干嘛干嘛。
  “谁说我不急的?”宋筝雁诧异地反驳两个丫头,“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我只是给他时间罢了。”
  听荷看着她慢悠悠地捻了捻狼毫上的毛,心里偷偷腹诽:您这样那里有急的样子啊。时间?府里那些不安分的都快要上天了。
  宋筝雁像是能听到听荷的腹诽一般,继续悠悠道:“我好歹也管王府管了些时日了,你真当我对那些起了心思的人不知道啊。你现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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