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不成是书院里的谁受伤了?”
华临炤看了眼华临炽,从方才进来的情形就知道,皇上肯定是没有相信华临炽的话。他虽然不赞成把宋筝雁拎到明面上来,但如果不解释清楚,不把彻底把宋景的心压下去,那以后定会纠缠不清,后患无穷。所以华临炤思索过后觉得还是得提宋筝雁毕竟她是受害者,但不多提。这点倒是和华临炽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是给书院宋先生的女儿治伤的。宋景欺负一个弱女子,害得她伤痕累累,我同宋先生交好,出点药好歹尽一份自己的力。”
皇帝却一下愣住,“你说的居然是真话?”
“哼!”华临炽撇嘴,
“临炤,你把事情细细说一遍。”
“是。”
华临炽的说辞和华临炽的差不离,不过他不像华临炽颠倒黑白张口就来,只说宋姑娘失踪宋先生焦急如焚,他也帮忙寻找了。第二日听说临炽去找宋景算账,二人还打起来了。但这番藏掖了几分的实话却刚好和华临炽之前的说辞契合上了,皇上自然相信了。
此时,林孟冬却一下跪下了:“草民有罪没有教导好学生,竟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拿无辜之人泄愤,实在是……草民特来请罪!”
林孟冬从来不是什么一根筋的人。对他来讲,师弟一家也是他的亲人,宋筝雁他更是拿女儿看的,宋景这样欺侮他的女儿,他难道还要秉公直言吗?九王爷先打的宋景又如何,九王爷装可怜又如何?他从来都是护短的。
皇帝此时已经怒气直逼眉宇,他沉声道:“林学士不必如此,此事与你无关。来人,传朕口谕,宋方明教子无方,降为子爵,宋景小人行径,让言官带朕训斥!”
这个惩罚对于宋景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华临炽目的达到了。可仍旧跪着的他却怎么也抬不起头,心中更是堵得慌。
同样的话华临炤说出来皇兄就深信不疑,而他的却只当他胡闹。华临炽想起那日林孟冬同他长谈的话,突然意识到,连皇兄对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胡闹就是纨绔,他有何可得意的,可继续浑浑噩噩的??
☆、疼爱
? 华临炽神思恍惚头脑发蒙,皇上接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临炽……临炽!”
“啊?”
虽然误会了华临炽,但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和缓。他按捺了下情绪,对华临炤和林孟冬说道:“临炤,你今日若是无事就先不要回书院了,太后很惦记你。林学士,朕同你也很久没有聊聊天了,你也留下。不过朕这会还要忙,晚点再宣你。”
林孟冬和华临炤自然看出了皇上这会是要支开他们,于是双双行礼告退。
“皇兄……”
皇上看了他一眼,憋着火转过头去,鼻息重得伺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脖子都缩了。这是皇帝发怒前的征兆。
华临炽此刻也乖觉了,跪着乖乖磕了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朕问你,你的手真的是宋景打的吗?”
华临炽心头一跳,这个“是”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
华临炽一咬牙,如实以告:“是……是我自己撞的……”
虽是意料之中的话,但当他真的这样承认,皇帝只感到一阵心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爱惜就算了,你还拿它来当你对付朕的筹码!你以为朕看见你受伤便会不分缘由去帮你报仇吗?你把朕对你的疼爱当成什么了?!”
这一刻,皇帝的指责和失望让华临炽羞愧地几乎抬不起头来。
皇帝失望至极地闭目平息心中翻滚的情绪,半晌冷冷道:“你回去吧。”
“皇兄。”华临炽红着眼跪行到皇帝面前,面上全是焦急之色,“皇兄我错了,您别不理我……”
皇帝发现自己也是心软,华临炽一服软他也硬不起心肠来。华临炽一出生就被先帝亲自抱养,先帝驾崩后他唯恐华临炽产生落差便带在了身边亲自照顾,而且他不能让弟弟长于妇人之手。这些年可以说他花在华临炽身上的心思比太子的都要多。可最终却不知哪里出了错,华临炽他……他怎么成了这样呢?!
看着依旧冷着脸的皇帝,华临炽端端正正跪好磕了一个头,额头抚触着龙袍。“皇兄……”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声音虽低却充满坚定,“我知道皇兄疼爱我,你对我的在意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武器,这个武器是我安生立命的唯一本钱,而且它太所向披靡了,以至于我居然拿它对准了您。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心,今后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啊——”皇帝满腔失望愤怒终究只化为这无奈妥协的二字,他这是养胞弟还是养儿子哟……“行了行了,起来吧。去太医院那上个药,等会去慈宁宫,母后天天念着你。”
……
慈宁宫内。太后的寿诞快要到了,皇后来向太后请示寿诞的安排。恰好她的侄女梁燕进宫来给她请安,皇后便带着梁燕一起来了慈宁宫。
梁燕也算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了,而且她嘴甜的很经常逗得太后舒心不已,因此太后也很喜欢她。
皇后携了侄女梁燕随侍在太后身侧,后来太子做完功课来慈宁宫请安,紧接着华临炤华临炽前后脚也过来。这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太后高兴的不得了。
不过当太后看见华临炽吊着的胳膊时,脸却立刻拉了下来:“你怎么回事,又胡闹了是吧?跟谁打架了?你不是在书院念书吗,怎么还跟人打架啊!”
“哎哟母后啊!我这还啥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我打架了?不过这回我可没胡闹,不信你问堂兄。”
太后瞧了瞧含笑点头的华临炤,又看了眼笑得一脸痞像的儿子,狐疑问道:“你们俩……这是和好了?”
华临炽嬉皮笑脸地抬起他没受伤的胳膊饶过太后的脖子,动作很亲昵:“母后,我和堂兄好着呢。”
太后一把揪住儿子的面皮,狠狠道:“少给我嬉皮笑脸,你先说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临炽只好将他在皇上面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太后面若寒霜,冷冷吩咐身后的嬷嬷:“宋贵妃德行有亏,闭门思过,没有哀家命令不得出宫。”
华临炽算是太后的老来子,先帝待他如若珍宝,就是为了让长眠的先帝安心,太后也不容许任何人对他有丝毫的怠慢,更何况现在居然打了他。
不过——华临炽心虚摸摸鼻子,宋贵妃冤啊,不过为了让她侄子别有事没事找他麻烦,这冤她还是蒙着吧。
“你书院的这位……?”
“宋,她姓宋。”华临炽眼里闪过别样的光。
“嗯,对宋先生,他和他的千金受了这无妄之灾,也该弥补一番。哀家会让人准备些东西你带去给他们。好好的姑娘家,他也下得去手!”
“谁说不是呢!更何况,我本就敬重宋先生,他的女儿因为我受罪,我自然要帮她报仇!”
而在一旁笑得云淡风轻的华临炤却蓦地捏紧了衣角。
皇后笑道:“母后,听九弟这样一说,媳妇倒觉得这闽山书院没去错。九弟从前提起那些先生从来都是不屑的,难得有让他这样敬佩的,想来定有一番本事。只不知这位宋先生名讳如何,若是人才,倒可以为朝廷效力。”
“你说的是。自从林学士辞官后,皇上常常感叹没有可匹敌的人才,不知这位宋先生可有……”
华临炽打断了太后的话:“他是林学士的同门师弟,为人淡泊名利,定是不愿意为官的。”
这点华临炽是肯定的。宋成柳的身世他自然是知道一些。宋成柳和林孟冬差不了几岁,然而林孟冬都出仕了,宋成柳却依旧守着他岳父的私塾只专心教书,也未参加过科考。后来妻子意外离世,他带着女儿远走瓯越。若真的有一分入朝之心,单靠林孟冬的地位他就能获得皇上的另眼相待。
一旁的梁燕说道:“话也不一定,这读书人的梦想不就是达则兼济天下吗,居庙堂之高才不枉费这多年寒窗才是。临炽哥哥不如去问问,若真的是人才不也为皇上解了烦忧吗?”
“哎,母后您的寿诞想要什么东西啊?我想着吧您这什么也不缺我若是和往年一样送些奇珍异宝也没意思,您不如直接和我说喜欢什么我保证你办到!”
皇后和梁燕的脸色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太后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母后什么不缺,你那日乖乖在慈宁宫陪着母后,母后就开心了。”
“那不成,陪是肯定陪的,礼还是要送的嘛。”华临炽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兴奋道,“母后,我送……”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太后奇怪问道:“怎么不说了?”
华临炽笑道:“有外人,我以后偷偷告诉您。母后我吧在书院念书,别的还没怎么学到,但一个词我却学到了,叫死缠烂打。”
梁燕的脸彻底挂不住了,眼泪欲坠未坠。
太后皱眉:“好好说话!”
关于儿子的婚事,她和皇上是一个想法。他们知道华临炽胡闹的很,但他是他们心头肉啊。而梁燕呢看华临炽是哪哪儿都好,这让太后和皇上这两个护短的人受用的很,而且他们觉得二人青梅竹马的婚后也处得过来,所以很赞成。可华临炽不,但他也从未向今天这样不给人留情面。况且这太子也在呢,这样明着打他外祖家的脸面也太不妥当了。
“我好好说话了啊,宋先生本来也是拿我当普通学生待的,后来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去请教他,他才对我另眼相看的。他学识渊博为人温和,而且见解颇为深刻,我受益匪浅呢。”
太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他这死皮赖脸指的是谁啊,不过他既然自己圆回来了也没有必要非揪着不放。
“既然你这样夸他,那说明也是个人才。母后这里有几本孤本,在哀家这儿是暴殄天物了,你拿去给宋先生吧。”
“嘿嘿,好!”
太后心里叹了口气,余光瞧见梁燕一脸委屈,她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梁燕立刻强笑起来。太后感叹这姑娘也是懂事知礼,她这儿子眼神到底长哪了!
……
在慈宁宫盘桓了一阵,华临炤和华临炽便起身告辞了。不过两人走出去没多久,太子就急忙追了出去。
“九叔!堂叔!等等我!”
不料华临炽却拉着华临炤走得更快了,“快走快走,被这小子缠上今儿别想回书院了!”
“九叔——”太子见状也不追了,慢悠悠地开口,“我听说你喜欢上宋……呜呜!”
华捂住他嘴的自然是华临炽,他压低声音威胁道:“闭嘴!不然我就告诉皇兄你以前干的好事!”
太子眼神一抖,立刻连连点头。
“哼!”华临炽撤了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咳咳,萧翊告诉我的。”
华临炽立刻剑眉倒竖:“这臭小子!我非打断他的腿!”
太子随口把萧翊出卖了,他八卦兮兮地凑过脸来:“你真的喜欢上……了?长什么样,好看吗?我改天借口去书院看一眼,怎么样?”
“看什么看,读你的书去吧,你明年就要上殿接触朝政了,别整天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太子不高兴地撇嘴,“切——不过本太子是好人,看在你是九叔的份上,告诉你吧,你最近不在宫里了,不知道现在形势,皇祖母啊已经写了懿旨了,赐婚你与梁燕,就等她寿诞那日下旨,喜上加喜!”
“什么?!”华临炽简直不敢相信,“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那女人,母后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太子一脸你真是蠢得不要不要的,他甩甩袖子,凉凉道:“因为我母后说你身边也没女人,肯定也是喜欢一起长大的梁燕的。你现在是叛逆期,长辈越让你干什么你越不干,等你不叛逆了自然就知道皇祖母是为你好。皇祖母为你婚事着想自然不能因为你叛逆就让你错过好姻缘啊。怎么样,这个消息你得谢我吧。”
华临炽简直想咬牙。他回头揉了揉侄子的脸:“大侄子,我谢谢你,你继续帮我盯着有事立刻告诉我。嗯……”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这样,过几日我派人来找你,到时候你听他的帮忙就是!”
“帮什么啊?”
“我书院还有事,先走了!临炤,走!”
“哎——”
太子气极,跺脚,一有事就让他帮忙平时也不带他玩,真可恶!不过,他堂叔的表情怎么那么难过啊?
?
☆、拒绝
? 瀑布倾泻而下,哗哗的水声长年累月地响彻在这片山谷里。空中雨丝飞溅,宋成柳不过是负手站了一会,面上发上便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身后宋筝雁的卧房里,传来宋筝雁和听荷低低的交谈声,但宋筝雁语气里的高兴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九王爷……宋成柳的心中将这三个字咀嚼了无数遍,他的女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