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被妃嫔敬了几杯酒下肚,神智就有些恍惚起来。我知道自己恐怕是醉了,便支起胳膊轻轻按压额头,希望自己清醒起来。
权禹王在此时终于发话了,对左右吩咐说:“太后怕是醉了,扶太后回去。”
“哀家不胜酒力……”我知道自己再撑下去说不定会失仪,于是站起来,走路轻飘飘的,“你们继续欢饮,哀家恐怕是要先退了。走之前哀家最后敬端豫亲王一杯,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朵颐的照顾。来,端豫王,哀家敬你一杯。”
端豫王慌忙也举起杯子,担忧地看着我。我走近他,与他歪歪斜斜地碰了一下杯子,将酒一饮而尽,想不到此时身子也软得支撑不住,险些要倒了下去。
端豫王手慌脚乱地扶住我,就听见权禹王对左右厉声说:“内侍!还愣着干什么!”
我软软地倒在端豫王的臂弯中,微微地喘着气,心想我以往怎么没有发现端豫王身上的熏香也是如此好闻呢……
我挥手阻止了想赶上来的内侍,无力地说:“不要拿你们的脏手碰哀家!端豫王,哀家头晕得很,扶哀家回去……”
我的手搭在端豫王的臂上,正踉踉跄跄地要离去,就见权禹王冲了过来,拉起我的左胳膊,沉声说:“端豫王恐怕不认识尔玉宫的路,还是让朕送太后回去吧。”
权禹王说这话到底只是表面意思,还是想对端豫王暗示什么呢?
不要此时拿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对幺娘施以柔情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于是我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冷淡地说:“皇上的孝心……哀家心领了。皇上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出来后,趁九珍不注意,端豫王低声质问我:“奴兮,你在这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拼命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今天高兴,喝多了几杯。哎,现在被夜风吹吹,感觉好多了,你还是先返回殿里,我叫宫人带我回去。”
端豫王有些生气地说:“我与你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你若是高兴时饮酒,是不会如此不胜酒力的。”
“不不,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有些习惯我早变了……你不可能像以前那么了解我的。”我极力否认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这几天回家晚啦,趁睡觉前赶紧更新个。
50
50、罪孽 。。。
接下来的几天里九珍一直与我睡在一起,权禹王是不可能过来的,而幺娘还好端端地在凤仪宫里活着。
其实心里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说是心如死灰却依旧堵得心痛。
欣慰的是九珍终于回到我身边,因为她常粘着端豫王,也使得端豫王有许多出入尔玉宫的理由。分隔这么多年,刚开始相处总是有些生疏,但提起这后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都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天,说完之后两人又都是感慨万千。
九珍在一旁一惊一羡地听着我们回忆往事,听完后说:“母后您与十二皇兄这样不便是书中说的青梅竹马吗?若不是您后来嫁给父皇,恐怕我现在就是十二皇兄的孩子哩。”
我与端豫王对视一眼,端豫王凝视我的眼神温柔而深邃,就像权禹王透过幺娘看尤妃一样。是啊,我与端豫王是原原本本的青梅竹马,但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便会义无反顾地陷入到对权禹王的苦恋之中,却从未考虑过一直在我身边的端豫王呢?
我这个人,是不是容易得到便不懂珍惜呢?还是权禹王那犹如父亲般的教导和偶尔斥责正是我自小一直憧憬和不断追求的呢?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选择另外一种人生吗?求皇上指婚,和端豫王生儿育女,一辈子琴瑟和好地生活在一起。
“母后,我们三人合奏一曲好吗?”
“此时此景,正吻合了那一首《雪夜》,我们就合奏这一曲好吗?”我唤宫人拿来乐器,又命人打开窗户,已经下了一天的雪将外面映得白茫茫的。
我知道,端豫王除了琴技,还擅长吹埙。端豫王也知道,虽然我常弹琴,但也精熟于琵琶。于是九珍弹琴、端豫王吹埙,我拨琵琶,三人呜呜地应合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我暂时忘却了这么多天的愁闷,只一心沉浸在那婉转悠扬的乐曲之中,我的心似乎也得到了那样的净化。
炭火偶尔的噼啪作响。
等弹奏完了,就听见年欢在外面轻轻地咳了声。我叫她进来,年欢小步到我面前,在我耳边低声说:“刚刚皇上本是过来的,不过看见您在弹琴,在门口驻了会儿就离去了……”
听到这话我说没有一点反应那是骗人的,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平静下来,解释说:“他恐怕是过来想跟哀家商议一下皇后登位一事的……”
那么多天以来我和九珍与端豫王相处得很开心,亦是我首次没有催促让端豫王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舍不得他,不舍得放开和他在一起时心中归为的安宁。
转眼又到了上元灯节,而与权禹王共度上元灯节的日子已经不堪回首。
那天我沐浴更衣,出来后我像小时候一样,喜欢随意披着浴袍拖着湿漉漉的长发光着脚走来走去,后被告知端豫王已经等候一些时候了。我忽然想起,他应该是来向我来告别的,我留他到元宵节之后,然而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是不得不走了,也没有理由能再留在这里。
我被人服侍着披上长袍,命人将端豫王请进小厅,那里面早已生了许多炭盆,室内温暖如春。
我靠在矮几上,两名宫娥低着头在后面细细为我擦干头发。
端豫王进来时先怔了一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解释说:“请原谅哀家如此失礼……但若是等到头发干了,恐怕还要亲王候好些时候呢。”
端豫王眼睛不敢向前看,干咳了一下说:“没什么。太后随意就好了。”
我见端豫王并未和九珍一起,想必是趁九珍不粘他时而来,这么多天还从未单独在一起过,走之前恐怕有些话要对我说吧。于是看头发干得差不多,就差左右服侍的宫娥出去了。
一时间两人无言,我低垂着眼眸像犯错误的小女孩般不敢说话。
“奴兮,可以像以前那样坐到我身边来吗?”端豫王突然开口恳求道。
我不忍驳他的意,点了点头,乖巧地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过去找你,你也是这样刚刚沐浴出来。”端豫王神色恍惚地回忆道,“不过你没有披上宫娥送上的外袍,对她们说‘十二皇子不是外人’,就毫无防备地坐在我身旁,然后我们一起看着外面的雨渐下渐大。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还知道那是我和你吵架和好后不久的事。”
端豫王点了点头,轻笑着说:“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你的脚有一点儿露在了衣外,害得我当时不知道眼睛往哪放,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听他这么说,我能想象得到他那时的窘态,不由得也轻声笑了出来。
端豫王却突然不笑了,他转头看向我,眼眸黑得深不见底,我心中不由得又想,九珍的眼睛和他长得多像啊。
“奴兮小时候我们多好啊。那个时候你大大咧咧的,跟我什么也不顾忌,整天十二皇子、十二皇子的叫着,有时候也不怕犯忌讳直呼我的名字。你总喜欢跟我比个头,一直都是踮起脚尖比,还从不服输,直到后来你踮起脚也够不到我了才作罢。你还喜欢我抱着你转圈圈,直到停下时两人都看着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又是笑作一团……”
端豫王感慨着小时候发生的事,说出来明明是趣事,可是我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眼睛就蒙上一层湿雾,于是慌忙低下头来,只有不停地点头算是回应。
“奴兮,跟你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咱们小时候的事。那年我十岁,是刚认识你的第一年,我对你说‘奴兮,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我不愿意你受委屈,你现在这样,我走了不放心。”
我摇着头,多想回答:“我没事。”可是说出来就是自欺欺人。
他拉起我的手,问我:“奴兮,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那是他小时候问我的话。
那一刻仿若时光在倒流,他变成了那个十岁的男孩,而我又重回八岁的女孩。
“快乐呀。”我僵硬地,像小时候那样回答。
“那……那以后我们也永远在一起,直到老,好不好?”
那个时候我的回答是“好。”
“好……”我的口中轻轻地吐出这个字,说出来已经是潸然泪下。
他伸手自然而然搂住了我,我无声地顺着他的姿势靠在他的肩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半干的长发,说:“你的头发是多么的美啊……那天也是这样的发香,搅动着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心,至今依旧令人悸动。”他突然扳过我的肩膀,让我直视着他,下定决心般地说:“奴兮,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他。
端豫王激动地说:“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抑制自己的心意。从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在我心里,我为什么从未告诉过你我心中真正的想法、令我每夜辗转反侧的想法——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不只是琴瑟和鸣,我还想让你真实的在我怀里,甚至在你每一寸的肌肤上都印上我的痕迹,我想,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
听着端豫王带着痛苦的语气说着这些,我的泪流得更凶了,这并不是他的错,是我一直辜负着他。
我低头埋在他的胸膛,他先稍放开我,看着我坚定地说:“奴兮即便你恨我,我也……”然后将我紧紧地拉回他的身体,捧起我深情地亲吻上我的唇,那一次我没有拒绝。
我在他的怀里看见了暴风雨……上天!哪怕我此刻犯的是滔天大罪,哪怕这罪孽之身若能让他感到丝毫的快乐,我也不会放手。
若是真有来生,我依旧愿意与你青梅竹马,但我们要生死相守,白头到老……
我疲累地靠在白玉台上,八大青铜凤首中汩汩流出水来,四周升腾着水汽,汤白色的水池中零星地漂荡着梅花花瓣。
端豫王从后面搂住我,带着水流动的声音。他轻轻地亲吻着我的脖颈,喃喃地说:“这多么像一场梦,如同那天一般的美梦……”
我无力地甚至不想睁开眼睛,感伤地说:“那么就让我们一辈子不要从梦中醒来……”
“不,我们要醒来,我还要把它变成一复一日的现实。”
我此时惊恐地摇头道:“不,今生的命运已经如此,谁也无法再改变……如果有来世,我嫁给你。但现在,不要再做什么,我亦再无所求……”
见端豫王还欲说些什么,我伸手堵上他的嘴,对他再次摇了摇头。
当一切渐渐归为理智,我亦不会对刚才的事情后悔。然而我辨别不出,到底我是真心怜惜端豫王,还只是被伤害得心如死灰后向他寻求慰藉?不不,我和他之间的姻缘已经不是一两个因由就可以解释的了。
只是……为什么我将自己给他,却感觉伤害了他。
端豫王离开了,在九珍不舍的眼泪和我伤感的心绪之中。
再过几日便是邵禾被册立为后的日子,她的母亲因此被封为邛国夫人,她的父亲被追封为平山侯,一时间家门荣耀至极。
凤仪宫易主,身为先后女官的幺娘已经不再有滞留在那的理由。直到有一天,我听人说权禹王留在了那里没有出来,又过了几天,幺娘搬到了本是留给贵妃的居所雎鸠宫。
权禹王,这便是你这么多天思考后给我的答案么。
我和端豫王也……我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太妃的日子过得清闲无聊,而作为孀居的太后亦被视为同命相怜,于是她们经常来我这尔玉宫走动,对于幺娘搬到雎鸠宫一事自然少不了议论。
其中椒好啧啧说道:“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呀。现在全宫上上下下,最怕遇见她,住在雎鸠宫,却不是贵妃,见了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该以何称呼。对外说是给雎鸠宫守门的,可是雎鸠宫以前也不是空一天两天了……”
“不是听说雎鸠宫的宫人已私下以娘娘相称了么。”颛福时的一位妃子说道。
“这……你们说皇上到底临没临幸她啊?”
椒好神秘地低声说:“你们没听说宫中私下流传的处子血染龙袍的事吗?那件事啊,十有八九是真的。”
“血染龙袍,那岂不是大不吉……”穆宗时的赵婕妤担忧说道。
我听到这些已经是感到很麻木了,如同局外人般开口说:“哀家说你们啊,谈论这些事情似乎是乐在其中呢,如此口无遮拦。”
“我们怕什么呀,这日子过得也只就剩下能说说话了。”众太妃纷纷说。
算了,我倒也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谁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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