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禹王听到这也不住点头,说:“朕倒是粗心忽略了这件事,皇后说得对,凌昕你确实应该考虑再成家了。”
“哀家几个舅舅的孙女,年芳不超二十,容貌秀丽,如果凌将军感兴趣的话哀家不妨介绍给你。”我以扇掩嘴轻声说道。
我能看出权禹王对凌昕的器重,凭借权禹王对他的信任,凌昕调回京都做武内官指日可待,日后势必成为朝廷举足轻重的大臣,所以拉拢他与他结亲总是好的。况且我母家南宫氏与皇帝母家凌氏两大家族联姻会使彼此的势力更加牢靠。
皇后等人怎会不明白这一点,刚才皇后如此发问恐怕也有为尤氏打算的意思,只可惜被我抢先了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凌昕,他依旧是微低着头的模样,使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明显地愣了一下,也许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道:“臣感激太后的垂爱。可是太后也许不知,臣的亡妻是因为臣常年在外,思念过度而逝去的。臣与她是媒妁之言,相聚时间亦短,虽谈不上有什么深挚的爱意,但自从她死后臣觉得这样的自己只会空负女子情谊,委实罪孽至深。虽然目前也有逢场作戏的女子,但对婚约一类实在觉得百无聊赖,望太后能够体谅。”
他的话说得恳切而又没有破绽,同时暗指现在不缺女人,只是对结婚心灰意冷,叫人无法再以什么理由去强迫他。
我点了点头,“凌将军既然说到如此地步,哀家也不能强人所难了。”
至此众人再无闲话,都专心地开始看戏。可不一会儿,我看到娜木朵儿起身不悦离席,我想她该是介怀姊的事,更怕她出去以后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故也以更衣的借口暂时离席。
我经过了那一直微低着头不敢看众妃嫔的凌昕,可是莫名地我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迎上的正是他微抬起头打量我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他年纪应该与我相仿,整个人带着成熟诗人苍白儒雅的气质,脸瘦削而干净,目光温柔。一点也不像个军人。
而他见我发现他在看我,有些无地自容,很快又再次低下头去。
“昭容!”我在后面喊道。
娜木朵儿和跟着的两名宫娥回过头来,娜木朵儿见到是我,明显地表示出一种抗拒神情。
“迟些时候到哀家宫里来。”我平静命令道。
然后我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不再理会她,转身穿过回廊来到一小偏殿,那是专门用做临时休息、整理妆容的地方,里面配有铜镜胭脂和花粉,我来到铜镜前稍作整理,待了一小会儿,方才起身离开。
那时四下静悄悄的,后宫妃嫔都正在看台上兴致勃勃地看戏,宫娥太监们也皆伺候左右,这里反倒没有什么人走动。偶尔有树上的鸟儿喳喳的声音。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秋日里下午阳光和煦,巨大的古树在回廊上投下大片斑驳的阴影,显得有些诡秘。
就在这半光半影中,我看见前面那个静静靠在廊柱上的人,这时有树的沙沙声传过,他侧脸上投着的树影也摇曳起来。
权禹王转过头来,也许是影的原因,他的头发乌黑无比,他的眼眸如同卧在井底的黑石,深沉而湿漉漉的,他看见我以帝王的气势缓缓地伸出了他的手。
我将自己的手覆在上面,柔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朕见你没有带任何侍女出来,以为你要与朕相会。但朕不知道你进了哪间偏殿,所以在这里等你。”
我见他果真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轻笑起来,说:“我只是想自己出来走走,并不是为了别的。”
他靠近我贴着我,温柔而沉着地说:“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抬头望向他,总觉得此时的他与以前不太一样,有一点点邪魅,说话又有点下流。“权禹你怎么了?”我抚向他的脸关地的问道。
他将我紧紧贴向他的身体,近得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声音沉哑,“因为你今天实在是让人心动……当你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朕面前,朕觉得按耐不住,朕多想告诉天下眼前这个绝世的美人儿是属于朕的……”
我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权禹王手轻抚着我额中央那半月形金红鲫鱼状的薄钿,在我耳边低声哄着说:“快告诉朕,你刚才在哪间屋子,我们现在过去……”
“如果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试图推开他,担忧地说。
他拉起我大步向前走着,说:“看到就看到罢,如果看到了朕就宣布你是朕的女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然后他找到了偏殿的门,将我推进屋中,砰的一声将一切关在了门外,搂住我狠狠地吻了起来。
32
32、封邑 。。。
我整理好衣裙,感觉浑身还是有些发热,拍了拍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看了一眼权禹王,先他一步离开了偏殿。
我穿过回廊,四周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人,直到走到回廊尽头靠近看台的路上,看见了左右张望的凌昕。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又再次没有间隔的相视,都怔了一下,不过我很快恢复了常态,以太后一向庄重的语气问他:“不知凌将军在此左右张望,是为何事呢?”
凌昕马上向我请了安,回道:“皇上刚才独自一人离席,到现在还未归,臣怕出什么意外特在此迎候。深宫内地臣不敢擅踏半步,不知太后在回来的路上可遇见圣上。”
“哀家刚才出去透气,却并未见皇帝踪影。”
凌昕“哦”的应道,但是又突然直直地看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此时我的脸色是否恢复常态,被他看得心虚,刚想斥他无礼,他又忽然低下头去。
“太后……您左边的发髻有一束头发散落下来,许是因为那边荷钗歪了的原因吧。”
这时轮到我慌乱了,也幸好他此时低着头看不见我的神色,但是我也无从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我伸手去捧扶我的发髻,唯有对他说:“多谢凌将军的提醒了。”
“哦?凌昕你怎么在这?”权禹王的声音传来。
我忐忑地看向他,等看到他衣袍整齐毫无凌乱时,才稍稍心安。
我半开玩笑地对权禹王说:“凌将军见皇帝迟迟未归,心系你的安危,所以才一直等在这里,其忠心和细心真是让人感动。”
“朕刚才转到膳房,亲自点了些瓜果和点心一会儿让宫人送过来。”权禹王解释道,这个说法既有人证又有物证,我心中暗叹权禹王想得周全。
戏班结束后,我回到尔玉宫,不一会儿外面通报说娜木朵儿过来了。
娜木朵儿走进来时,脸上还明显带有别扭的情绪,当她跪下给我请安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她起来,而是走到她的面前,拿扇子抬起她的脸,拉长声音说道:“朵昭容这是对谁使性子呢?是因为刚才淑妃坐到前面的事情吗?刚才你的不满恐怕在座的没几个看不出来的,难道昭容就不懂得对自己的情绪稍加掩饰么?”
娜木朵儿的年纪比我要长,我这样对她使她感到了羞辱,她别过头去,愤愤地说:“臣妾狄人,的确是直性子惯了。但至少臣妾不会愚弄别人。”
“昭容的意思是哀家愚弄你了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愚蠢得没想到到底是血浓于水。臣妾总听说中原最重礼节,可是刚才淑妃明显是僭越上前,出尽风头,而这一切恰恰是太后一手安排。淑妃是太后的姐姐谁也不敢说什么,但既然如此,当初太后何必一副要与臣妾站在一起谋事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对臣妾的愚弄吗?”
“血浓于水么?”我喃喃地重复道,然后冷笑一声,“这句话未必不对,只是对哀家不适用罢了。昭容你起来吧。”
娜木朵儿吃惊地望向我伸出来的手,迟疑地站了起来。
我看着娜木朵儿,神色缓和了些,说:“昭容是否还记得哀家上次为什么不让你动戈敏那孩子?因为淑妃有后宫的支持,戈敏如果出事,追究起来其后果可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所以我们要先从淑妃下手,不要跟哀家说栽赃陷害什么的,以淑妃现在的形势,即便她杀了人皇上也未必会对她处以死刑。只要不是一招毙命,对淑妃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当前紧要的,是让淑妃变得孤立无援,没有人肯为她出头说话,让后宫的人嫉恨她,甚至代替我们去陷害她,那时我们想对她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娜木朵儿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惊喜地说:“哦……哦,那太后将最好的衣料赏给她,还让她几与皇后并肩是为了……”
我掩嘴狂妄地轻笑了起来,“淑妃那么讨皇后等人的欢心不就是因为她行事低调谦恭吗?那哀家就偏偏抬举她……”
娜木朵儿高兴得再向我跪拜,磕头说:“有太后如此妙计臣妾和翰儿还愁什么呢。臣妾实在愚昧,万望太后不要介意臣妾方才的莽撞。”
“这没什么,淑妃那自有哀家这边计谋,但是昭容你也勿要高兴得太早了,二皇子是否自己应该长进些呢?”我责备道,“上次皇上问起那个回姬的事已隐隐有责备之意,但哀家听说现在二皇子尤其宠她并因此忽略了正妃,这件事是否是真的?还有,听说皇子手下的家将们性格暴烈,前段时候与大皇子的人在街头发生口角。”
我见娜木朵儿想解释什么,摆手阻止她说:“哀家不想听谁对谁错,但这些事对二皇子的形象有损却是事实。昭容是不是觉得大皇子注定无缘帝位就因此毫无顾忌。但哀家告诉你,真正聪明成大事者就该好好地对待他,甚至巴结他,因为他背后有皇上和皇后在看着,让二皇子给哀家好好表现出一派兄弟和睦的局面来。”
“是……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翰儿,不让太后失望。”娜木朵儿诚惶诚恐地回道。
“太后,帝姬来了。”年儿在屋外禀告道。
“快让她进来。”今天的戏耍本来想叫九珍同去,可是这孩子竟然说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去哪疯玩了。
九珍今日穿了一件月牙桂花图案的衣裙,披着长长的藕荷色纱帛,将她本来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削修长。她颈上带着坠有如意玉佩的金圈,梳的发髻是少女简单的款式,中间插有一枚白玉簪子,十分清新脱俗。
这样简单的装束将她的面容凸显出来,她的眉毛弯弯的,并不浓密甚至呈淡棕色,但正配她稚嫩的年龄;她的嘴唇红润柔软,让人想起清晨园圃里新摘下的樱珠;我最羡慕赞叹的是她的眸子,颜色比黑玉还要纯正,清澈明亮,宛如秋水;下巴尖尖的却并不突兀,将她精致的五官很好的包拢起来。我看着自己美丽得好似瓷娃娃的女儿,心中不由得感到自豪,真是越看越欢喜。
九珍拎着长裙右手持着美人团扇蹦蹦跳跳走了进来,见到我双目一亮,然后说:“母后今天的衣服真是好看。”然后方才看到坐在下旁的娜木朵儿,点头应酬说:“朵昭容好。”
九珍对娜木朵儿的态度有些冷淡,当然并不是刻意的,她对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大抵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增长,除了与我还有说有笑外,她对其他的事情却越看越淡了。
娜木朵儿虽然比九珍年长近两轮,又是她皇嫂的身份,但对此却不敢以为忤,反而堆起笑奉承九珍道:“呦,几日不见帝姬,感觉又长高了些,也越来越有大姑娘家的样子了。不愧是太后的女儿,长得像小仙女下凡似的。”
九珍礼貌地回答:“谢谢昭容的夸赞。”
娜木朵儿坚持不懈夸赞道:“别看帝姬年纪小,但教养和才情在宫中却有口皆碑。上次秋宴帝姬的琴声已让人惊叹,也不知何时有缘再听,想必更加炉火纯青了吧。”
九珍以优雅的声音回道:“只是不巧今日没有携琴而来,改日有机会吧。”
之后娜木朵儿又说了许多赞扬的话,可九珍却并未表现过多的愉悦神色,直到娜木朵儿也觉得无聊,于是找借口讪讪而去了。
娜木朵儿走后,九珍才起身静静坐到了我旁边,低头伏在我怀里。
我轻抚她的头发,心中怜意顿起,心想虽然长得越来越有大人模样,但心性却还是小孩子呢。
“女儿,今天的戏耍你怎么不去看?”我问她。
九珍没有回答,长时间的沉默,后来轻轻唤了我一声,“母后。”
“嗯?女儿,怎么啦?”
“母后,给女儿讲讲父皇的事好吗……”
我心中一惊,拉开九珍看着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女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九珍低眸小声说:“女儿其实一直都忍住不问,怕提起徒惹母后伤心。”
“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问起,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问起这句话时,心中十分担忧。
九珍摇了摇头,回道:“不……虽然女儿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没了父亲,但也并未觉得什么,这是因为母后对女儿珍爱备至,九珍想要的母后从未不许过,事事也替女儿考虑在前面,女儿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缺少什么。但是……前一段时间宝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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